云雾更是一早就回来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
姐弟三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
云雾端着最后一道菜出去。
她已经有四十,但这些年保养的极好,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身段一如既往的苗条,使得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
席长烨上去帮她端菜,夸张地打量了她一眼,“我美丽的妈妈,一天不见,您还是这么优雅迷人。”
“少给我拍马屁。”虽然知道他这哄人的话张嘴就来,云雾还是忍不住笑了,“你们老师刚刚给你爸爸打了电话,说你上课插科打诨,干扰课堂记录,今天又逃课,你等下多吃点,用过饭少不了一顿操练。”
“这不是我姐回来了,我才逃课去高中部的,也多亏我去了,您猜怎么着。”席长烨夸大说辞,“我姐正在被人霸凌,可不得亲弟弟出面给她撑腰!”
“长宁被人霸凌,有长洲在,用得着你多事!”
席长烨抬头,看到席柏辰从楼上下来,躲到云雾背后,“妈妈我刚从军营回来,你舍得我再被他练一顿吗?”
云雾嫌弃他,“要诉苦找别人去,谁让你跟我老公过不去。”
“您这也太重色轻儿了吧。”
席长烨说完打算开溜,被席柏辰喊住,“去哪里?”
席长烨停下,缩了缩脖子,“我这就回学校学习去。”
“不必,坐下吃饭,吃完饭跟我去后面的校场。”
席柏辰跟云雾一样,四十多岁了,竟然健身的缘故,身材还是管理得很好,更别提他的身手,席长烨心里有数,自己这个年纪,还打不过亲爹。
他给哥哥姐姐使了个眼色,席长宁就当没看到,起身去洗手,席长洲朝他走来。
席长烨低声道:“还是哥哥知道疼弟弟我,啊!”
扑通一声,他被席长洲突然伸出的脚绊倒在地,保镖过来把他按在饭桌上。
“老二你,就知道玩阴的!”
席长洲挺了挺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手吃饭。
“你就少说两句,你爸今天头疼又犯了,你少惹他生气。”云雾训斥着小儿子,也没忘记给他夹菜。
席柏辰伸手过来握住妻子的手,云雾冲他笑笑,三个小的见状都心照不宣地当没看到,自顾自用饭。
夜里,云雾洗了澡靠在席柏辰怀里,“你真的要把帝和交给蛮蛮吗?她一个女孩子,我不舍得她那么辛苦。”
帝和的总裁,不是那么好当的,席柏辰也是过了四十岁后才慢慢空闲了点。
而席长宁在初中的时候被席柏辰送出国外,除了读书外,寒暑假都会花时间在纽约分部实习。
她虽然才上高一,业务能力已经很厉害,甚至赶超了很多大学毕业的实习生。
席柏辰揽着妻子,温声说:“老二对这行没兴趣,至于老三,军区的首长告诉我他作战意识超前,未来可以培养培养,继承爷爷的衣钵,蛮蛮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她很优秀,她会比我做得更好,而且,我也问过她的意思,是愿意的。”
要不是自家女儿也确实争气和喜欢这行,云雾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那周周和小烨呢,他们没有意见吗?”
帝和的掌舵人,那么具有吸引力的位置,云雾怕和睦的家庭关系因为金钱利益分崩离析,就跟醉心权势的席宏一样。
“你生的儿子你不了解?”席柏辰嗓音低沉,“放心,他们会护着姐姐的。”
云雾点了点头,席长洲靠谱,席长烨虽然看着不着调,但从来不在大事上犯浑,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夜已经很深,席柏辰把灯调暗,拥着她躺下,俯身在她唇边轻声问:“亲戚走了?”
他眼里有欲火,云雾稍稍离开他的唇,“你节制点吧,一把年纪了折腾个没完。”
席柏辰笑笑,“老是老了点,弄你还绰绰有余。”
长夜漫漫,房间里很快响起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
日子一年年过去,席柏辰在五十五岁的时候,正式把帝和交给女儿席长宁,从此帝和大厦气派的总裁办公室里,少了一个伟岸的男子,多了一个婀娜的身影,这年,她不过二十三岁而已。
而席长洲,家境富裕,加上不用继承帝和,让他有足够的财力和时间去追求他的艺术。
他留恋往返于各个国家,创作了一幅又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卷。
至于席长烨,他确实没有辜负父亲的期许,在三十岁的时候,已经是年轻的新任首长。
席柏辰八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席家忙碌的小辈们聚到一起,给他过寿。
他已经不见外人,大寿也是家人一起过就行,云雾一直陪在他身边。
那些小辈见了这两个长辈,忍不住感叹,“爷爷奶奶的精气神真好,一点看不出是这个年纪的,特别是奶奶,八十多了还这么精致,打扮的比我们还好看。”
“女人好看都是被男人宠出来的,爷爷对奶奶好,奶奶天天活在蜜糖里,能不显年轻吗?”
小辈们聊得火热,云雾在晚饭后跟着席柏辰回了房间。
他们两个身体还算可以,平时生活都能自理。
她洗完澡出来后,看到席柏辰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她笑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傻站着干嘛,跟个孩子似的,是不是今天看到那么多孩子,也返老还童了?”
她跟往常每一天一样,笑意盈盈的,而他,似乎不认识她似的,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是谁?”
笑容僵在嘴角,云雾收紧了手,“你不认识我了?”xǐυmь.℃òm
席柏辰没说话,一双依旧黑如墨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云雾脑子里想起医生的话,那是席柏辰刚从植物人的状态恢复过来时,回了国,国内的医生又给他检查了遍。
那位慈祥的老医生悄悄跟她说:“席太太要有心理准备,席总毕竟后脑中过枪伤,他可能有一天就不记得你们了。”
这么些年,云雾的心就没放下过,她一直等着这么一天,可是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过去了,他一直好好的,甚至,今天晚上,还能喊出每个小辈的名字。
怎么洗了个澡,就都忘了呢?
云雾在他狐疑的目光下低了下头,死死咬住嘴唇缓了下才抬头重新笑着回答他的话,“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你叫席柏辰,我叫云雾,我们有三个很优秀的孩子,现在还有一堆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他们也都有了孩子,我们已经做太爷爷和太奶奶了。”
她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书房,“你来,这里有很多我们家人的照片。”
她让他坐在那张他坐了无数次的办公椅上,拉开抽屉,想拿照片,视线却被一大叠的白纸吸引,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的名字。
三个孩子从外头进来,站在书桌前,席长宁首先开口,“当年医生跟您说的话,爸爸早就知道,他没提,有空就在这里写您的名字,我有次找文件的时候翻到,他说怕有天把您忘了,到时候您要委屈,要怪他,不理他,他怕哄不好您,写了一张又一张,这里只是一部分,书柜里还有,我都收起来了。”
耳边是女儿的声音,云雾盯着他遒劲有力的笔锋,那一刻,眼泪磅礴。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这一年里,他除了把她忘了,也渐渐忘了那些孩子们,云雾一个一个给他介绍,周而复始,每天循环。
他们一起看以前的照片,一起看以前的家庭录像带,每一个画面,每一帧都是回忆。
直到有一日,起了风,云雾从阳台关窗进来,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听他喊了声:“小雾。”
云雾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快步走到他跟前,彼时,席柏辰已经坐了轮椅。
“你喊我什么?”
“小雾。”席柏辰的手指落在她眼角的泪水,“不哭,我又惹你生气了?”
这一年,尽管她一直在重复他们的关系,他始终不肯叫她的小名,一直“你你你”的叫,要么直接叫云雾,从未这么亲昵地叫过她。
云雾长了褶子的手颤抖地握上他的,“你记得我了?”
“坐我腿上。”席柏辰手稍稍一用力,云雾已经坐在了他腿上。
他的眼睛有点浑浊,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对不起,我把你丢了一年。”
云雾哭出声,“是,是你对不起我,你都不愿意我给你洗澡,宁可叫佣人。”
“对不起。”
“你就只会对不起对不起,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了吗?”
云雾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席柏辰又去擦她的眼泪,那泪水很热,烫在了他的心口,“不哭了。”
“我是不是很丑?”
“你很美,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又美又乖。”
云雾噗嗤一声,“你胡说,我都这么老了。”
“老了也是我心爱的小姑娘。”席柏辰搂紧她,吻干她的泪,吻上她的唇,“宝贝,我爱你。”
云雾刚干净的眼泪又滚下来,她捧住他的脸,“我也爱你。”
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席柏辰说:“我有点累。”
“那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云雾想从他身上下来,他不肯,“就这样说说话就好。”
“嗯。”云雾靠在他胸口,“下辈子,我还嫁给你好不好,没有别人,一婚就嫁给你。”
席柏辰胸腔震动,喉结滚动了下,“好。”
云雾紧紧跟他五指缠握,“你也不许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我。”
“好。”
“我们还生三个孩子,还生长宁,长洲和长烨。”
“好。”
“长宁很厉害,是未来帝和的总裁,长洲是个艺术家,活得很潇洒,长烨小时候性子又野又混,最后却当了厉害的首长,他们都是我们的骄傲。”
“嗯。”
云雾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他从简单的回复,到很轻很轻的笑声,到最后,听不到一声应答。
她搂紧他,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颤抖着抽泣,语不成调,“席柏辰,你又丢下我,你这个样子,看我下辈子还嫁不嫁给你。”
她低低地哭泣,后面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哭晕在他的怀里。
帝和前任总裁席柏辰逝世,享年九十一。
他的妻子有条不紊地给他办丧事,让他入葬雅园,和席家的亲人一起长眠。
云雾一身黑衣,背脊笔挺,头发上依旧缠着发带,不过,这次是白色的。
“等我走了后,记得要把我跟你们的爸爸葬在一起。”云雾交代自己的儿女,“他这个人那么霸道,看不到我要发脾气的。”
回到家后,云雾靠在床头,戴上眼镜,捧着席柏辰的照片,一遍遍看他的样子。
照片里,他还是三十几岁的模样,俊朗非凡,成熟稳重,是她深深迷恋的样子。
云雾伸手抚摸他的脸,“小老头似的,拍个照片都不笑,好了好了,我收回那天的话,下辈子还嫁给你好不好?”
她把照片搂在怀里,眼皮很重,睁开一点都费劲。
黎明到来的时候,她终于沉沉睡去,临终都没有放开照片。
席柏辰入葬后的当晚,他挚爱的妻子云雾也永远闭上了眼睛,享年八十四岁。
儿女们把他们葬在一起,愿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他们都可以在一起。
全文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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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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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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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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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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