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有些旧的风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不到三十的年纪,脸上却已经刻了很深的岁月痕迹。
“安南……你……”女人五官端正,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漂亮的姑娘,她双眼含着泪,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好一会儿,哽咽着问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宁归晚看了看李安南的神情,有些事已经显而易见。
下意识地,她扭头去看权御。
电梯在A区,权御和乔屹深并肩走向C区。
许是有所察觉,权御转头看过来,男人嘴角咬着烟蒂,视线平静从容地从宁归晚脸上一掠而过,没有半点停留,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
“安安!”
耳边忽地响起女人惊恐的尖叫。
宁归晚回眸看去,脸色陡然一变。
原本还好好的小男孩,忽然流鼻血,又急又凶,他有些不知所措,出于本能捏住鼻子,但血又从他嘴里汩汩冒出来,女人吓得半死,“安南,送他去医院!快送他去医院!”
人命关天,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李安南都没办法见死不救。
一把抱起安安,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向宁归晚,想说点什么,却见宁归晚苍白着脸,眼神直直的很不对劲。
“晚晚……”李安南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有些担忧,也有些歉疚,“你先回公司,我把孩子送到医院就过去找你,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抱着安安跑向自己停车的地方。
那个女人小跑着跟在后面,只是上车前,回头朝着宁归晚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李安南的车拐个弯之后消失在地下车场。
宁归晚并没听清他走前说了什么,此时,她脑海中不停地重现四年前的那个场景——
闪烁的车灯,慌乱的人群,躺在血泊中的母亲,鲜血不停地从她口鼻中涌出来……
宁归晚觉得有股寒气,缓缓将她整个包围,身体克制不住颤抖,视线落在地面残留的那滩血迹上,深红的颜色一点点扩大,最后占据了她全部视野。
“宁归晚!”
“宁归晚!”
朦胧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宁归晚视线缓缓聚焦,权御棱角分明的脸庞一点点变得清晰。
“就这么难过?”男人语调平缓,目光平静,似乎与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宁归晚怔了一会儿,才回味过来他什么意思,缓缓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往常的千娇百媚,精致的眉眼也少了艳色,白得几近透明的小脸,显出几分脆弱和无助。
这番模样,瞧着确实像是为情所伤。
“是御叔叔啊,您还没走么?”
宁归晚看了看四周,“乔总走了?”
权御目光晦涩地看着她,不语。
宁归晚一时也无话。
沉默的空当,男人给自己点了根烟,弥漫的丝丝薄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过去多久,宁归晚的脸色慢慢恢复到原先,再次扬起的笑容,又是顾盼生辉的样子。
“有件事想请御叔叔帮忙。”
权御将烟从唇边拿开,目光凝聚,仍没说话。
“今天的事,别让权奶奶知道。”
宁归晚说:“她身体不好,为这点小事操心,不值得。”
权御垂手在腿侧弹了两下烟身,烟灰扑簌簌落在男人一尘不染的黑色手工皮鞋边,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他唇边溢出,“你认为我会告诉她?”
宁归晚笑:“御叔叔当然不是会背后说人的人,只是人多口杂,御叔叔一定也不想权奶奶为这点事伤神吧?”
权御听了,顿了一顿,漫不经心开腔:“世上最难控制的就是人言,你可真会为难我。”
“……”
……
李安南忽然冒出个儿子的消息,比宁归晚想象中传播得还快。
回到公司,她正想着怎么才能合情合理又不惹权老夫人怀疑,从老人家那儿弄到卫超莲的号码,目前知道李安南是她的相亲对象,又有可能把他有儿子的事告诉权老夫人的,只有卫超莲。
但没等她想出对策,权家大宅的座机号已经显示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接通,那边果然传来权老夫人担忧的声音:“小晚,你还好吧?”
宁归晚嘴边挽着笑,“我挺好的,您怎么这么问?”
“你就别瞒我了,超莲都告诉我了。”权老夫人叹口气,缓了缓,又道:“真没想到安南已经有孩子了,你别难过,我已经让超莲给你重新物色合适的人,今年奶奶一定给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
挂了电话,宁归晚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
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她沉默了小片刻,才抬起头拿手机。
这次是李安南打来的。
十五分钟后,宁归晚出现在天池集团斜对面的一家咖啡厅。
李安南满面愁容,看见她,又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
“那孩子怎么样了?”宁归晚坐下,然后问他。
“他……病得很严重,要骨髓移植……”李安南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她正低头看茶水单,窗外的明光映着她流畅的侧脸线条,画一样地美着。琇書蛧
人都是视觉动物,李安南也不例外。
他承认喜欢宁归晚,始于她难得一见的美貌,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又渐渐迷恋上她看似火热艳丽,却又娴静淡雅的性子。
宁归晚也在慢慢接受他,未来的幸福可以展望,可是忽然出现的母子,把这一切都打破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宁归晚,那个女人叫张胜蓝,是他出国前交过的一个女朋友,张胜蓝不愿等他,便分手了。
他不知道张胜蓝那时候已经有孕,这些年,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晚晚……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失望,我现在的身份说什么都没用,给我点时间,这件事我定会妥善处理。”
宁归晚听了这话,缓缓一笑,“怎么会失望,你有了孩子,身为朋友,应该为你感到高兴才对。”
李安南心里一沉。
“好好照顾他们母子吧,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尽管说。”
李安南喝了口咖啡,明明之前加了糖块,这会儿却一点甜味都尝不出来,只有满嘴的苦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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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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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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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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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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