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无其事,直直地看着程锦时的方向。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我捏着B超单的手一点点收紧。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我凭什么认为,他们的婚礼会就这样被我搅和了。
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被他们扔出去,然后,他们继续办完这场婚礼。
如果他们再狠一点,我连孩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在我走神的空档,保安冲过来想要带走我,程锦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沉声制止,“住手。”
他抽走我手里的B超单,睨了一眼,视线落在我的肚子上,脸色倏然变得阴沉。
“六个多月,宁希,你好样的。”
他声音清冷低沉,夹杂着化不开的情绪,像是隐含着暴怒,又像是讥讽。
我敛下情绪,还未说话,宋佳敏也提着婚纱快步走了过来。
她直勾勾的瞪着我,怒火中烧道:“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这么做,安的什么心?!”
呵,被气的都装不出以前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了。
既然她装不出,那我来装好了。
我轻轻握住程锦时的手腕,轻咬着唇,自责道:“对不起,我也是离婚后才发现怀孕了……本来想带着孩子离开,可是锦时,我真的不忍心,让他还没出生就没有爸爸。”
程锦时一言不发,寒潭般的眸子盯着我,似乎想看进我的心底最深处,看得我发毛。
在他面前,我向来都无所遁形,不自觉敛下眸子。
宋佳敏可能发现自己失了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眸中泛起水光,温声细语,“小希,你们结婚四年都没有孩子,怎么离婚几个月,反倒怀孕了?会不会是医院检查错了?”
我冷眼瞥她,什么医院检查错了,摆明是在说我怀的别人的孩子。
程锦时依旧淡漠,我心里越发没底,只能釜底抽薪。
我缓缓松开他的手腕,忍住心口传来的钝痛,轻声道:“程锦时,如果你的想法也和她一样,那我就带着孩子,嫁给别人了。”
我对他确实不算了解,这个男人大多时候都喜怒不形于色。
可我还是觉得,可以赌一次。
尽管他不爱我,也绝不会容许他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程锦时像是在强/压着火气,声音又沉又缓,字字清晰,“你试试看?”
他的语气,让我明白赌对了。
我撕掉B超单,语气很随意,“理智的时候,我应该还不敢试。”
但如果他继续这场婚礼,我伤心过度,就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了。
这后半句我没说出来,可是他听出来了,面色愈发沉冷。
宋佳敏看出了不对劲,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提醒道:“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亲戚朋友都在看着……”
我冷眼旁观的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浑然不觉自己是宾客眼中搅和了婚礼的罪人。
“佳敏,对不起。”程锦时握着她的手,言辞认真,满含歉意,“婚礼先取消吧,我会安排陈琳负责善后。”
宋佳敏懵了,把他的手臂抓得死死的,眼泪不停的流出,哀求道:“她有孩子,可是我也有小宝啊,小宝都那么大了,他需要一个爸爸!”
程锦时眸光变得柔和,抬手轻轻抹掉她的眼泪,音色很低,“听话,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好吗?”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回想过往的所有片段,他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婆婆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着,应该是相信程锦时能理智沉稳的处理好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程锦时会宣布取消婚礼。
我婆婆斩钉截铁道:“锦时,婚姻不是儿戏,你有小宝这个儿子就够了!”
我冷冷的看着她,她那么希望程锦时能有孩子,怎么现在一个小宝就够了?Χiυmъ.cοΜ
是害死了我妈,所以心虚么。
想到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我心里恨意翻涌。
我控制着情绪,轻笑,“妈,这年头亲子鉴定能造假,但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真的。”
其实自从那次偷听到宋佳敏打电话后,我心中的疑惑就没消下去过。
尽管她带小宝回程家时,拿了亲子鉴定出来,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刚刚,有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亲子坚定为什么不能是假的?
宋佳敏一下就听出了我意有所指,哭得花枝乱颤,委屈道:“宁希,你可以冤枉我,可是你这么说,让别人怎么看待小宝?”
我婆婆当然也不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质疑她宝贝孙子的身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你和锦时已经离婚了,别再叫我妈!”
程锦时警告地睨了我一眼,我将要出口的话只能咽回去。
“婚礼取消。”
只听,他再一次重复这个决定,随后抓住我的手肘,冷声道:“你跟我出来。”
我脚步踉跄地跟在他的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看见我婆婆铁青的脸色,宋佳敏怨毒的目光。
我朝她们笑了下,但不是因为报复的快感,只是觉得嘲讽。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但她们应该没有想过,我会反击。
他一路拽着我出了酒店,拉开车门,直接把我甩进副驾驶,单手撑着车顶,俯身掐住我的下颌,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说,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这才知道,他居然也在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说不难受是假的,我只有过他这一个男人,他却一次两次的怀疑我。
我看着他,平静道:“你的。”
他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我的下颌,目光锐利如鹰隼,质疑的问道:“我的?”
靠在沙发背上,低低笑出声,差点笑出眼泪来,看向他,“你忘了是么,那我来替你回忆一下好了。那天晚上,你为了宋佳敏,羞辱我是妓.女,也许你是太生气了?连套都……”
“够了!”
他咬牙切齿的截断我剩下的话,猛地甩上车门,上了驾驶座,因为恼怒,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也急促了些许。
我怀了他的孩子,竟能让他这样生气。
原以为自己对他已经死了心,但看见他这样厌恶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还是觉得难过又委屈。
我仰着头,把眼泪强逼回去,说出了这辈子最狠毒的话。
“如果你实在讨厌这个孩子,我可以打掉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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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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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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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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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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