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上了车就一言不发,阴沉的脸和车窗外的天气有得一拼,温柔偷瞄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周师兄,大概是生气了吧。
温柔视线落在车内后视镜的挂坠上,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那还是上次她和师姐她们逛街的时候看到的。
虽然可爱,但看起来却有些廉价,和豪华的车内装饰有几分格格不入的感觉。
温柔别开视线,努力压下心底升起的那股酸涩感。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感觉沉默的车内格外憋闷,悄悄降了些车窗,转过身来,对着外面轻呼了口气。
一阵冷风吹过,凉气顺着窗户缝儿钻进毛衣领子里,在身子里溜了一圈似的,让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周彦稍稍侧头,手指一摁。
“啪”的一声车窗“唰”的一下子就升了上去,关得严丝合缝的,吹不进来一丝凉风。
温柔怔了一下,坐了回来,双眼直视前方,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仿佛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唯有相互揉搓着的拇指泄露了心思。
沉默良久,
周彦忽然开了口:
“饿吗?”
看了过去,小姑娘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睁着眼睛发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转过脑袋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饿。”
话音刚落,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响起。
温柔立马红了脸,尴尬不已。
她是真不饿,也不知道这不争气的肚子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个不听。
“冷吗?”周彦又问道。
温柔不明所以,老老实实说道:“不冷。”
下一秒,
周彦冷不丁地探过手来,猛地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倒吸了口气。
十指冰凉,跟个冰块似的。
“温-老-师”周彦刻意拉长了语调,语气不紧不慢,隐隐带着丝火气,
“你好像很爱说反话,嗯?”
温柔心里一紧,莫名有些委屈,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出来,反倒被握得更紧了,心里顿时恼火了,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
“停车!我要下去!”
她才不要坐着听他在这里冷嘲热讽的!他凭什么对她发脾气!
车子在街边停了下来。
温柔手放在车门上,立马就要下车,用了推了推,却发现车门直接被锁死了,完全推不开。
扭头看着周彦,咬着下唇,眼眶微红,
“你开门,我要下去。”
周彦既好气又心疼,伸手揽过她的腰,稍稍用力,两人便贴在一起,狭窄的空间里,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你哭什么?”周彦抬手,抚上她有些冰凉的脸蛋,指腹摁在眼角处,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搞得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我没哭!”温柔瞪着他,抬手想要打掉他的手,反被扣在身后,稍稍用力,整个人一瞬间就被拉进他怀里,脸上越发滚烫起来,不自在道:“你松开!”
“好,你没哭,”周彦低下头,凑近了些,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为什么想下车?”
温柔没说话,只有上下起伏的胸口。
周彦声音很轻,有点刻意诱哄的感觉:
“心里不舒服吗?”
像是在心口扎了一颗软软的针芒,又麻又痒,陌生得让人束手无策,温柔的性格,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温柔看着他的眼睛,车内的灯光是那种冷白色的,落在他眼里却有几分暖意,没了先前的冷冽感。
眼神微闪,歪头靠在他肩膀处,闷声说道:
“你一直不说话,一开口就是在训我,我心里难受。”
周彦笑了出来,捏着她的下巴,硬是逼着她看着他,
“我问你饿不饿,你说不饿。”
“我本来就不饿。”一旦开了头,胆子就大了起来,温柔抬着下巴看他。
跟着肚子又是不争气的一阵“咕咕咕”叫声。
“这叫不饿?”周彦气笑了。
温柔不服气了,“腹部有肠鸣音,不一定就是饥饿吧,还有可能是肠胀气或者是消化不良,任何一种都有可能。”
周彦“呵呵”两声,她可真会学以致用!
“我问你冷不冷,你说不冷。”
“我本来就不冷,”看他说不过,温柔越发有底气了。
“不冷你手这么凉?”周彦瞪她。
温柔反驳道:“我基础体温低,不行吗?”
周彦气笑了,没忍住,在细软的腰间拧了一把,
“我每天都和你聊杜宇霖的学习情况?”
温柔“啊”了一声,抓着他的手,她最怕痒了,他可别挠她,忍着笑,说道:
“那不然我要怎么说?”
“实话实话啊,”周彦反手握住她手腕,扬唇,“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说着压低了嗓音,调笑道:“我们又没有做什么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
“呀呀呀!”温柔气急,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羞红了脸,“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事儿!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亏她之前还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呸,不正经起来一点儿脸皮也不要了!
周彦笑着把她的手拽了下来,不在意道:“怎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温柔板着脸看着他,“我是杜宇霖的辅导老师,你是他的舅舅,半个家长,老师和家长之间”顿了一下,“你觉得当着杜宇霖妈妈的面说得过去吗?”
周彦默然,定定地看着她。
温柔心虚了一下,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更何况杜宇霖的妈妈问的是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他又没跟她告白过,难道她要直接说,对,没错,我俩就是在谈恋爱?
她才不要呢!
半晌,
周彦开了口,“那好吧。”
温柔松了口气,下一秒。
“从现在起,我不是他家长了。”
温柔:“......”
——
温柔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懒洋洋地靠着抱枕,昏昏欲睡,窗外冬风呼啸,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前,滴滴答答的响。ωωω.χΙυΜЬ.Cǒm
屋内是地暖,还开着空调,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在适合睡觉了。
尤其是吵完架之后。
尤其是吵赢了之后。
周彦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能吃几个?”
按照周师兄的原话,天寒地冻又下着雨的,煮点儿速冻饺子好了,不过温柔很怀疑,是因为他没吵赢她,气得不想给她做好吃的罢了。
不过,她也不太饿就是了。
没听到声音,周彦无奈,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沙发上快要睡过去的人,眯了眯眼,走近了些,凑到她耳边,猛地拔高音量,
“你能吃几个?!!!”
温柔一个激灵,仰着脑袋,看着面前的人,很想说一句。
男人,你的名字叫幼稚。
“三个。”温柔伸出三个指头,一看他脸色,立马又改口,“其实我能吃三十个,主要担心你吃不饱。”
“气饱了,”周彦没好气地说道:“去洗碗,吃完饭再睡觉。”
温柔惊讶:“做好了?”
没等周彦开口,立马竖了个大拇指,拍马屁,“周师兄贤惠!”
周彦睨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温柔跟在他身后,转了转眼睛,恬不知耻道:“周师兄这么贤惠,等我有钱了,我就娶你。”
周彦咬了咬牙,转身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佯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还娶他?就她挣得那屁大点儿钱,给他换个车轮胎都不够!
还说他胡说八道?
周彦捏了捏眉心,果然是两个人待久了,愚蠢都会传染的。
说是只煮些饺子,不过天气冷,周彦又熬了一小锅汤。
两人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汤。
“我以为你出国了呢,”温柔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汤,舒服地叹道,“饱了。”
“下周,”周彦看着她碗里剩下的一大半的饺子,“别跟我说你不吃了。”
温柔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摸着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我努力。”
周彦无奈,把碗推了过去,示意她。
温柔弯了弯眼睛,一边往他碗里拨饺子,一边说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周彦拧着她的脸,“你说呢?”
“对了,”温柔忽然想了起来,半跪在沙发上,一脸得意地看着他,“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周彦:“你又能吃下去了?”
“什么啊,”温柔哭笑不得,“我上次投稿的那篇文章中了!!!”
“几分?”
“5分多啊啊啊!”温柔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猛摇起来,“大哥,5分啊,5分啊,你知道吗?是5分啊!!!”
投稿之前隔壁实验室的师姐还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上去就试5分的杂志,现在中了,她简直恨不得冲到那师姐面前炫耀一番!!!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谁让人家是师姐。
她这个做师妹的还是别作死了。
周彦笑了笑:“综述还是研究性论文?”
一针见血
膝盖中箭
温柔抿唇,“综述。”
“不错,”周彦不是很有诚意地夸道:“奖励你五个饺子,嗯?”说着又给她拨了五个回去。
温柔撇了撇嘴,有种被鄙视了的感觉,不服气道:
“就算是综述,五分也不算低了,你第一次发,发什么文章,能发几分?”
周彦想了想,摸着下巴,“好像也是综述吧。”
“你看,大家刚开始都一样吧。”温柔哼了一声,忿忿地咬了一口,就算现在是大佬怎么样,刚开始起步大家都一样,好吗?
“一般第一篇分数都不会太高的,刚开始还不太熟悉,”周彦点了点头,“我那时候也才20多分吧。”
温柔:“......”嘴里的饭它忽然不香了。
“主要是当时刚进实验室没多久,”周彦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我自己的实验也才做了三分之一,其他人陆陆续续开始发文章,我也跟着发了一篇试试。”
温柔不说话,默默地把碗里剩下的四个半饺子一股脑拨给了他。
没忍住,酸道:
“你那会儿在实验室的时候写得多,现在工作了不怎么写了吧。”
言下之意,好汉不提当年勇,辉煌只属于过去。
“那倒是。”周彦点了点头。
温柔:我就知道。
周彦跟着补充了一句:“现在一般都约稿或者是给他们审稿。”
他自己确实偷懒了,尤其是这段时间。
温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翻身躺在了沙发上,背对着他,不太想说话。
周彦笑着凑到她耳边,“不如你写一篇,我给你审审?”
温柔白了他一眼:“你外科杂志还收我们的?”真把她当傻子啊?
周彦笑:“给你开个后门,嗯?”
温柔咽了咽口水,有点心动,舔了舔唇,“那能行吗?”
周彦笑,双手撑在她两侧,一阵耳语。
温柔顿时涨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很有骨气地拒绝:
“不用!”
“我自己会写!”
以色侍人?
呸!
她才不干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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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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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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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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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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