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把木弓?”
随后隐隐能听见甲叶的摩擦声,门外似乎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的嘴像是被捂住了。只听呜呜的两声后,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而愤怒。
“你做什么?”
“嘘!捡到宝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男子吞咽口水的声响重重的传了过来。
“你不会是想把这木弓据为己有吧?”
“为什么不呢?这木弓只有登城的士伍才有的用。偏长以上的军官每人也只配了一副。我羡慕的紧。你休要声张,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师帅严令,战场缴获不得私藏。”
“你不说谁知道?一会儿我再帮你寻上一把...”
声音细弱蚊蝇,卫姜与卫申却听得清楚。女子轻轻喘了口气,摸了摸腰间挎着的箭囊。这帮搜查的亲卫似乎是没有细想,这把木弓为何单单会遗落在此?
此时屋内的紧张气氛与屋外的争执让人哭笑不得。而那想私吞木弓之人更是口灿莲花的极力说服着自己的同伴。
“这木弓的威力你也知晓,足可射三四百步之遥。有这利器在手,杀上几个晋人不是轻而易举的嘛。待到有了斩获,上缴也不迟。斩敌四级那可是获爵一等。我若分得钱粮,定少不了你那一份。”
说话之人倒也聪明。与之聊天的另一人显然是动摇了。二人沉默了片刻,先前说话的人陡然拔高声音道:
“你们两个留下!注意在井边生火。记得打桶水,放在身边。若是运气不好,遇上敌袭便将炭火扑灭,支援即刻便到。”
看来缴获是顺理成章的被他占为己有。
这时,城西的各处院落已经被严密的监控起来。火光仍在每处院落不停的点亮。要不了一刻钟,师帅的亲卫就会将所有屯粮的民舍搜查完毕,而这里向东穿过三处院落才可抵达驻地的外围。
屋外的话音似乎触动到了卫申。他攥紧那根断箭,心情尤为复杂。
酉时将近,换防的士卒一旦从外围进入驻地,那时卫姜再想逃离恐困难重重。卫申的心愈发的不安,握着箭矢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他依在麻包上,微微的偏过头。
身旁的女子紧贴在他身侧,纤细的手臂张开,轻轻环在他的肩头上。如云的青丝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女子眉目如画,明澈的眸子盯着门缝里透出的火光,似是在观察院外军士的位置。
那娇小的身躯有着奇异的力量,固执而坚定。似乎要将卫申搂入怀中,只不过女子的一只手勉强触及到卫申的右肩。指尖死死的扣住甲叶的缝隙。这异样的感觉,甚是微暖。
卫申心中哀叹,面露一丝苦笑。明明身旁的女子才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此刻,他却像个孩子般被对方保护着。这样的失落与挫败感更让他自惭形秽。m.xiumb.com
换作是在平日,女子这般亲昵的待他。卫申估计会兴奋的连续几天都难以入眠。他很想就这样也搂着对方,在这漆黑的小屋中,静静的,直到奇迹出现。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屋外的二人早已离去。空旷的院落听得见有人在打水以及柴火散落在地面的声响。
“人已经走远了。你小心点,将他们先解决掉吧。”
卫姜下意识的偏过头,似乎是没注意到卫申距离她这么近。掩面的布巾不经意间擦过男子的鼻尖,随之垂落了一角。
两人呆滞了片刻,卫申条件反射般的与女子拉开距离,同时挣脱了揽在他肩上的手臂。卫姜嫣然一笑,默默的将额头抵上男子的额前,柔声道:
“等着我。”
不知为何,卫申欣然的笑了。而这一笑,却让女子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安慰那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的同袍弟兄,而那些人多半是活不久的。面对即将死去的人,最初的他总是无所适从。直到有经验的老兵告诉卫申,让他抱着伤者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前,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伤情。这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也就不害怕了,直至在战友的怀抱中失去动静,也算是死的安详。
或许卫姜与他有过同样的经历,才会流漏出那般迷惑的神情。当女子起身悄悄向门口摸去之时,卫申又笑了。那只犹豫不决的左手,轻轻的向前探去,停留在女子方才坐过的地方。仿佛是在感受着地面上残存的温热。随后,他目光一凝,抬起握着箭矢的右手。那染血且带着木刺的箭头在他的脸上一道道的划了下去。
门外重物倒地以及被拖拽的声响,掩盖了卫申哽咽的哭声。到得卫姜把那两具亲卫的尸体藏好,再次返回屋中的时候,卫申的脸已是血肉模糊。
“你干什么?”
卫姜说着便要抢夺他手中的箭矢。卫申拨开女子的手,将箭头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厉声道:
“你快走。不要管我。”
看着对方血淋淋的面容,卫姜眼眶微红,急道:
“我说过会带你离开的。还没到那一步,你就这么想死吗?”
卫申吐出口气,语气平淡的说道:
“你快走。出去了,就躲起来。万一晋人破不了城。你有武艺在身,也可留得性命。我若与你一同离去,军中追查下来,你必然受到牵连。我若出不去了,身上的箭伤自然会被验出,仍会牵连到你。”
他顿了顿。
“所以...只能毁掉容貌,等他们查清后,也可为你拖延几日。”
卫姜没有想到面前的男子即便已是废人,仍旧在为她考虑。而卫申似乎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她只觉心头酸涩,眸中泛起淡淡的水雾。她终于明白了刚才男子那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卫姜并非畏惧生死之人。她追随豫让至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拿命在赌在拼。在这纷乱的年月能活着已是不易,或许死更是一种解脱。她蠕动着嘴唇,静静的看着男子,像是无声的在说着什么。
而此时的卫申很清楚,他的任务俨然已经失败。这就意味着失去了牵制卫军的效果。城东被攻破的希望甚是渺茫。
戚城的守备并非想象中的那般薄弱。若非豫让忌惮王诩的准备,也不会命人刺杀于他。他十分理性的看待眼下的局势。无论晋人是否破城,他都要确保卫姜的安全。
“一会儿你将我的战甲清洗后换上,然后再将这里焚烧。待到有人来救火,你便趁乱混入人群。往东边走,找处院落先躲藏起来。戌时会有士卒前来换防。那时你便可以脱身了。”
或许毁尸灭迹太过残忍,但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卫申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女子面色惨白,嘴唇仍旧嗫嚅着,泪珠簌簌而下浸湿了面巾。
“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小到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
一直孤芳自赏,自哀自怜,为感情所困惑,纠葛不清的内心此刻却是无比的清明。卫姜甚至有种感觉,如果失去了,此生都不会再遇到像卫申这般肯用命来珍惜她的男子。
“为什么?”
卫申死死的抓着那根箭头,一只手向背后探去,吃力的摸索着战甲上绑缚的皮绳。当听清女子的问话,他不假思索的笑道:
“傻瓜!你是我的女人啊。”
卫姜一怔,随后悄然的走向窗前看着东方。平静的夜色,院中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东边的院墙。
晋人会成功吗?那人也会像卫申这般担心她的安慰吗?
女子深吸了口气,缓缓的行至卫申面前。她弯下身,紧紧抱着面目全非的男子。纤细的双手紧紧的箍住对方背在身后的大手。
卫申有些恍惚。他与女子相识至今,只有那日在女闾外被王诩意外撞倒后,才有幸抱过对方。那时换来的却是女子的一个耳光。
此刻,他只觉这一切太不真实,心情有些凌乱。一方面享受着最后的温存,另一方面又担心女子错过了逃脱的最佳时机。
女子轻泣了片刻,将面颊抵在他左肩之上。卫申被她抱着手臂,动弹不得。握箭的手也随之松懈下来。就在此时女子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
“对不起。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即对方的脑袋挡住了那支染血的箭头。卫申正准备挣扎,不料女子双手托着他的下巴,手指在他后颈重重的按了一下。意识随之模糊起来,困意汹涌袭来。眼帘低垂,恍惚间他看到一抹倩影推开屋门轻盈的翻出院墙,消失在东边的黑暗之中。
同一时刻,少司马府的庭院中,两百名黑衣甲士全副武装的聚集在这里。他们腰佩长剑,背挂强弓与箭囊,手执木盾与火把,看上去威风凛凛,凶悍异常。火光将庭院照的通明,犹如白昼一般。
王诩、阿季、姬元也是身披黑甲与士卒同样的打扮。那名叫小桃的婢女与前来通报军情的士卒被晾在一旁,怯生生的偷瞄着王诩,目光似有些焦虑。
庭院安静异常,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半个时辰前,已经有百余甲士出了府,至今未归。那些人去做什么,除了面前的少年,似乎无人知晓。小桃心乱如麻,也不知哪儿里出了纰漏。
不久后,那少年迈着阔步向她走来,一身乌亮的犀甲在火光的影射下熠熠生辉。来到小桃面前,少年平静的看着她,目光上下打量。眉宇间洋溢着得意之色。
小桃无所适从,只觉那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无论是与之对视,亦或是有意回避,些许把控不好停顿的时间,自己的目的便会对方洞穿。当下她只得捏着衣角,佯装出羞赧的样子。
她被王诩看了好一会儿,一句无厘头的话陡然冒了出来。
“小桃姑娘无需惊慌,在下也只是猜测。劳烦姑娘等等。”
小桃与那报信的士卒皆是心头一凛,略微察觉到了危险。女子咬了咬嘴唇,摆出困惑的表情,问道:
“大人作何猜测?”
王诩瞥了那报信的士卒一眼,语气极为郑重的回道:
“你与这位士伍大哥应是熟识。”
小桃急忙解释道:
“大人误会了。奴婢是头一次见他,他叫什么名字,奴婢尚不得知,何来相熟之说?”
那士卒闻声后,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似乎伤得不轻,手掌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王诩的问话让阿季感觉到一丝不安。方才也只是觉得这奴婢有些大胆,倒没有去细想其真实的目的。倘若二人真的相熟,引王诩去城西便不那么单纯了。阿季不由地靠近少年,挡在他与那士卒之间。
“说了只是猜测,姑娘无需慌张。”
小桃看着少年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对方似乎只是单纯的试探。女子只觉说的多,错的多。当下只好选择闭嘴。
周遭的氛围立时安静异常,甚至听得清火把燃烧时,涂抹松脂的油布上火苗的晃动声以及木柴表面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响。
宁静持续了很久,随之而来的是一人急促的脚步声。
“禀大人!据卑下查实,青丝坊中多名女官不知去向。”
一名膀大腰圆的侍卫禀报完后,又对着王诩小声耳语了几句。
他们短暂的交谈令得小桃与那受伤的士卒听得犹如隔世,二人惊疑不定。此时方知,先前出府的百名甲士竟是去了青丝坊。从这只言片语中,大抵也能猜出,他们的谋划可能是败露了。
可为什么呢?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些?完全没有道理?
直至此时,他们仍心存侥幸,认为王诩是在演戏,诈他们露出马脚。那受伤的士卒摁住胸口的衣襟又猛咳了几声,似乎是在压抑心中的恐慌,以痛苦的神情来掩饰。演技甚是逼真。然而,从始至终作为观众的王诩都没看他一眼。少年只是用余光瞟了瞟那小桃姑娘,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女子则低垂着脑袋,若无其事的看着地面上的光影。
没过多久,王诩微微的点了点头,向那侍卫低语了几句,对方便急匆匆的离去了。随后,他在小桃面前来回踱步,似是在斟酌着用词。
院中的二百甲士隐隐嗅到了有大事即将到来的味道。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那少年人的身上,静静的等待着。不久后,王诩驻足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小桃道:
“哎!大家都不要装了。小桃姑娘若不想死得人太多,就说说看。我这局外人为何会成为尔等刺杀的对象?在下似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上古泰皇更新,第一百零二章:戚城危机3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