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尴尬的是,掌柜和伙计,以及客栈的厨子,这会都在厨房里待着,跟这帮不速之客大眼瞪小眼。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公主!”李长玄行礼。
“李长玄,枉本公主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跑到这客栈里与别的女子约会,真是该死至极!”阿娜劈头盖脸的一顿破骂,“你说说你,生得人模人样,瞧着斯文儒雅,谁知道就是披了一层羊皮的狼!”
李长玄不解释,也不吭声,就这么静静的等着她骂完。
“李长玄,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本公主就拿你没办法,你背着我跑出来与别的女人干这种事情,真以为……”阿娜开始找人,“人呢?人呢?”
“从一开始,公主就叽里呱啦的一阵,这儿就下官一人,何来的其他人?”李长玄负手而立,一副爱答不理的姿态。
安格上前,“公主,万一真的是咱们搞错了,您可别太过分了,免得到时候不好收拾!”
李长玄原就没怎么理她,若是再吃个冤枉亏,怕是更瞧不上她。
“公主,慎重!”安格压着嗓子低低的说。
阿娜想了想,自己从邻国泡来的男人,若是闹到最后,自己什么都沾不着,便宜了别的女人,那她岂非成了整个瀛国的笑柄?
一想起每个人哈哈大笑,笑她这个公主无脑无能,阿娜就想跺脚。
噘着嘴,阿娜上前扯了扯李长玄的衣角,“人呢?”
“这不站在你面前吗?”李长玄居高临下。
阿娜撇撇嘴,“你的女人呢?”
李长玄咬着牙,很想呸她一脸,他李长玄清清白白,一大好青年,成天被她捉,奸的,成何体统?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公主再要胡言乱语,下官就上禀瀛国国主,再修书一封送回朝廷,请朝廷许我回朝效命!”李长玄冷哼,狠狠甩开她的手。
阿娜赔笑,“不如这样,她做小,我做大,让一步呗!”
这可把李长玄给气着了,“下官清清白白,岂容公主污蔑!”
“没有就好,生什么气呢?”话虽然这么说,可阿娜的视线还在大堂内逡巡,来了这么久也没瞧见个人,这大半夜的,李长玄不可能一个人跑出来瞎溜达。
运气这么好,刚好溜达到一家空店?
“掌柜的?”阿娜喊了声,“伙计?”
厨房内,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死出个人来!”阿娜冷喝。
李长玄欺负她,她认了,怎么连客栈的掌柜也欺负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都反了不成?
“都给我出来!”阿娜环顾四周。
大堂内只有厨房一个小门,所以……
阿娜一脚踹开门的瞬间,月归和黍离下意识的挡在了前面,尽量遮住身后的两位主子。而千面和韩不宿则贴着门后站着,也不知道这位瀛国公主,发的哪门子疯?
“公主!”安格慌忙跑来。
然则瞧见黍离和月归,安格眨了眨眼睛,回望着自家发愣的公主,“公主,这两人……咱好像是认识的!”
阿娜皱眉,“所以不是我一个看花了?”
“不是!”安格连连摇头,“我也看到了!”
阿娜默默的合上厨房的门,然后又快速打开,“不是做梦!”
“离王妃?”安格惊呼。
好在大堂没人,李长玄已经让刘得安,将公主带来的人,全部赶到了外头,否则……是要出大乱子。离王出现在瀛国,万一被当成细作,说不定会引起两国之争。
阿娜瞧着沈木兮走出来,眼睛发直,俄而回头狠狠瞪着李长玄,带着哭腔质问,“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竟然有一腿!说,你们是不是在离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好上了?现在,人都追到瀛国来了……”
“混账!”还不等李长玄开口,薄云岫厉声冷喝,“再敢胡说,就算你是女子,亦不与你善罢甘休!”
阿娜瞪大眼睛,安格不断的搓揉着眼睛,“公主,安格的眼睛是不是瞎掉了?”
“我……”阿娜轻轻拍拍自己的脸,转而狠狠掐了安格一下。
安格疼得嗷嗷直叫,“公主……”
“疼不?”阿娜问。
安格哭着点头,“疼死了!”
“鬼啊!”阿娜转身就跑。
李长玄骇然瞪大眼睛,眼见着阿娜公主高高跃起,朝着自己扑过来。天晓得他只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
“别……”李长玄惊呼。
阿娜却如同树懒一般,直接挂在了李长玄的身上,李长玄哪里站得住,登时身子后仰,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后背狠狠撞向桌子。
若不这桌子靠窗,估计两个人都得摔得狗啃泥。
现在倒好,阿娜的胳膊,紧紧抱着李长玄的脖颈,自身则稳稳坐在了李长玄的身上,嗯……李长玄仰靠着桌子,面色青白至极。
倒是安格胆子大一些,伸手轻轻戳了戳沈木兮的手背,最后悄悄摸了一下,“公主,离王妃是热的!”
等着安格想去碰薄云岫,却被薄云岫狠戾的眼神给喝退。
沈木兮轻叹,拽着薄云岫的手,递到了安格跟前,“摸摸看,是不是热的!”
安格提心吊胆,颤着手的沾了一下,旋即惊喜的大喊,“公主,这个也是热的!”
阿娜匍一回头,“都是活的?”
“嗯,活的。”安格斩钉截铁。
“那你们是怎么来的?还有,来这里干什么?”阿娜眯起危险的眸,“是想当细作吗?”
“公主是不是可以下来了?”李长玄气的脸都白了,“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公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阿娜难得抱住了他,怎么可能撒手,干脆软在他怀里,将头靠在他肩上,“哎呦,人家吓坏了,腿软下不来啦!要不你抱我回皇宫,我就放过他们!”
“你……”
李长玄刚要开口,却听得薄云岫道,“多谢公主,如此甚好!”
刹那间,所有人都懵了一下,离王殿下……接招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李长玄仿佛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的看着薄云岫。
“公主?”安格皱眉,“这事怎么处置啊?”
“我只问你们一句。”阿娜如同粘在了李长玄身上,死活不肯下来,“你们来瀛国,是否对我瀛国的朝廷,有所觊觎?”
薄云岫轻叹,“那本王就如实回公主一句,本王对瀛国没有兴趣,来瀛国只是为了平息一些旧事,而且此事……事关天下苍生。”
“你们要去哪?”阿娜问。
“日落之城。”薄云岫应声。
刹那间,阿娜绷直了身子,“什么?你们要去日落之城,那可是一座死城。而且我听说,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你们去那里作甚?”
“公主!”安格道,“您忘了,国主吩咐过的,日落之城藏着大漠里最可怕的东西,断然不能过去。”
阿娜点点头,“这话是真的,父王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不能去日落之城。你们去那里,会很危险,而且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李长玄骇然,“什么?”
“多谢公主提醒,我们抱着必死之心,不惧那些东西。”薄云岫与沈木兮十指紧扣。
那一刻,阿娜是羡慕他们的,郎情妾意,鹣鲽情深。
“这是不是你们常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阿娜伏在李长玄的肩头,轻轻的问。
李长玄一愣,未答。
“罢了,既然你们不是冲着瀛国来的,我便也不追究了,若是闹起来,万一两国开战,我倒是做了坏人,来日必定要闹出大事来。”阿娜也不傻,这事儿闹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虽然刁蛮任性,但也不会置瀛国百姓于水深火热,而置之不理。
“李长玄,你怎么感谢我?”阿娜问。
李长玄咬着牙,“还不下来?!”
“不,就不!就不!”阿娜撇撇嘴,“你抱我回皇宫,反正我被吓着了,我吓着了!在离王府的时候,就见了鬼,吓得我整夜整夜不敢睡,现在又是活见鬼……我觉得,我大概跟离王府有点犯冲。还是你好,我决定了,以后就让你当我的驸马。”
李长玄切齿,“我的腰……快被你压断了!滚下来!”
这是李长玄,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的火。
阿娜慌忙下来,“怎么了怎么了?”
“你自己有多大劲,心里没数吗?”李长玄疼得冷汗直流,“沈大夫,烦劳……”
“千面!”薄云岫握住沈木兮的手,冲着身后喊了声。
沈木兮愣了愣,见着师父已经疾步上前,终是略带尴尬的白了薄云岫一眼,“小气鬼!”
不得不说,这阿娜公主的力气委实不小,这一扑竟真的伤着了李长玄。
“扭着了!”千面轻叹,“我与你施针,且让你暂缓痛楚,只是接下来要用膏药热敷,一日都不可懈怠,否则年纪轻轻的就落下腰病,以后可怎么好?”
阿娜咬着唇,如同犯了错的孩子,默默的站在一旁。
“公主,您下回悠着点!”安格压着嗓子低低的说,“要不,咱以后少吃点?”
阿娜抽抽两下,“谁知道他长那高,却这般没用?”
“这样没用,那您还要不要?”安格问。
阿娜扭头瞧她,“都诓到自己家门口了,你还问我要不要?不要,我诓来作甚?”
所幸,李长玄伤得不太重,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
不过这一折腾,夜都深了。
“眼下给你施针,是帮助你活血化瘀,免得你明日下不来床,待会拿着药方,让人给你抓药,熬成膏状热敷!”千面吩咐,“但要记住,千万不要交给这劳什子的公主,我怕你热敷没成,反而成了烤红薯,回头还得先治烫伤!”
李长玄感激涕零,“多谢大夫,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年轻人恢复快,说不定不需要那么久,三两日便能下床自由活动了!”千面笑着收了针包,“回去吧!”
闹了一通,最后是刘得安背着李长玄走的,阿娜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跟着,压根没有多看薄云岫一眼。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天一亮,我们就走!”薄云岫牵着沈木兮上楼。
待人都走了,韩不宿才从厨房里出来,落日之城里藏着可怕的东西,却无人敢去,可见这背后定是伤了不少人,又或者死了不少人。
这东西若不铲除,早晚是个祸害。
回了房,合上房门。
薄云岫的面色不是太好,回头瞧着,同样面色不太好的沈木兮,“你会不会想儿子,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想回去?”
“同你过的每日,都不曾后悔。唯一后悔的,是昔年的错过,否则儿子不会缺失父爱,而你我一家终会圆圆满满,幸福安乐。”沈木兮在听到他提及必死之心时,心里有过退缩。
但想了想,退缩又有什么用?图一时安乐,回去之后呢?韩天命变成活死人,又或者陆如镜拿着回魂蛊却祸害所有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最坏的结局。
但现在,至少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们会努力活下去的。”他挨着她坐在床沿,“累吗?”
她靠在他的肩头,“只要是值得的,累又何妨?我们今日的不顾生死,是为了来日的阖家团圆,也为了郅儿,不会受到威胁。”
“薄夫人,要及时行乐啊!”薄云岫忽然转了话题。
沈木兮一愣,刚还说到郅儿,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及时行乐?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某人已经褪了身上的羊皮……
“薄……唔”
说好的,好好休息呢?
嗯,要修身……也要熄火!
天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已经出发,朝着日落之城而去。这一去,路上还得数日,所以水和干粮必须准备得妥妥的,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一去不回。
好在李长玄给的人,薄云岫并未拒绝,一路上终究需要有人帮衬着。
此去——大漠黄沙!
东都城。
这几日,薄钰一直觉得身后好似有人跟着自己,可每每回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发什么愣?”沈郅站在瓜子铺前,不解的瞧着左顾右盼的薄钰,“你做贼呢?”
薄钰挠挠头,“这两日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可是……”
“有阿左阿右在,怎么可能让人靠近你,你莫要胡思乱想。”沈郅让底下人,收下了瓜子,“待会去前面买点桂花糕,毓青姐姐最喜欢那家的桂花糕。”“哦!”薄钰皱眉,跟在沈郅的身边,仍时不时的回头望。
他是真的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堆满了关毓青跟前的桌子,“郅儿,你买这么多作甚!”
“我知道毓青姐姐最喜欢吃吃吃,所以整个东都城最好吃的东西,我都每样一份送来。”沈郅坐在凳子上,笑盈盈的望着关毓青,“毓青姐姐可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关毓青笑着拆包,一旁的念秋也没闲着,紧赶着帮忙拆。
“高兴就好!”沈郅起身往外走。
“哎,你作甚去?”关毓青忙问。
沈郅摆摆手,“舅舅的幸福要紧,我就不当那个碍眼的眼中钉了!”
关毓青一怔,果真见着夏问卿穿过院子,正缓步朝着房门口走来。
心头微一暖,关毓青低头浅笑,“这小子,真是个人精……”
“舅舅!”沈郅躬身作揖。
夏问卿回礼,“离王殿下!”
“舅舅终是舅舅,此处无外人,舅舅不必拘礼!”沈郅直起身,冲着夏问卿笑了笑。
“礼数不可废!”夏问卿上前一步,“郅儿这是去哪?”
“刚给毓青姐姐送了生辰礼,今儿太傅身子不适所以郅儿就不必入宫了,闲来无事,去陪外祖父下棋。”沈郅笑道,“郅儿就不耽误舅舅的好事了,告辞!”
夏问卿正欲开口,沈郅已经一溜烟似的跑开了。
“这孩子……”夏问卿摇头,“慢点跑,莫要太着急!”
亭子内。
沈郅躬身施礼,“郅儿给外祖父请安!”
“来,坐!”夏礼安被关在地牢里太久,如今就算出来了,也不愿再出去与人接触,成日在问柳山庄内待着,看看书,养养花,闲暇时候与沈郅下下棋,算是打发时间。
薄钰觉得无聊,顾自坐在不远处的回廊里打瞌睡。
“外祖父!”沈郅落下棋子,“薄钰近来心中有疑,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觉得这不是他的幻觉,因为连我都感觉到了。”
夏礼安捏着棋子的手,下意识的一颤,“什么?长生门和十殿阎罗,不是被你母亲剿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有余孽?”
沈郅摇头,“我觉得不是!”
“何以见得?”夏礼安问。
棋子落下,沈郅抿唇思虑,“因为郅儿跟护族还有所联系,他们的消息告诉我,这绝对不是护族的旧部,也就是说,既非长生门,也不是十殿阎罗。我已经让护族的人帮忙查探,且看到底是谁?”
夏礼安面色微沉,“你擅自动用护族的人?”
“我请了小棠姑姑协调,并非自己擅用!”沈郅面不改色。
夏礼安紧了紧手中的棋子,“郅儿,聪慧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若是太过聪慧……”
“外祖父的教诲,郅儿铭记在心,只是爹娘不在东都,郅儿必须尽全力,保全众人。”沈郅落下棋子,“我知道,在外祖父心里,是舍不得郅儿走上父亲的老路,可是外祖父……郅儿已经是离王了!”
夏礼安轻叹,沈郅固然是聪慧的,自己出手的同时,还拽上了步棠这位皇后娘娘,那可是皇帝心尖尖的人,若是来日因着护族之故而牵扯起来,皇帝必定要护短,自然也不会对离王府赶尽杀绝。
可沈郅今年才六岁,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工于心计,夏礼安是真的担心,担心沈郅会成为第二个薄云岫,久而久之心思沉冷,越发藏器于心,不与外人道也。
“郅儿,你爹娘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夏礼安一怔,瞧着棋盘上自己即将被围困的棋子,心中不免有些惊慌,“你这……”
“外祖父的心思都在郅儿的身上,而郅儿的心思,全在棋盘上!”沈郅落下一子,“叫吃!”
夏礼安愣了愣,全然没想到这孩子竟是成长得这么快,自打沈木兮离开,沈郅便以惊人的速度成熟,甚至于这份心思,全全然继承了薄云岫。
薄云岫在情理上很是不近人情,但在处理公务上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手,执掌朝政这么多年,满朝文武就没说过他一句不是,对其皆是心服口服。
现在关太师和丞相尤重,似乎也对沈郅刮目相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但……夏礼安到底是朝堂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心里总归是不踏实的。
“外祖父莫要担心,郅儿懂得分寸,所做不过是保全自己。”沈郅有些惆怅的望着回廊里,打盹的薄钰,“我现在担心的是薄钰。”
夏礼安皱眉,“你是担心薄钰被人盯上了?可你为什么不担心,对方是盯上了你呢?”
“因为我是离王小殿下,谁敢动我?”沈郅从容至极,“倒是薄钰,身世原就被人诟病,加上离王之位被我所继承,除了我,他已经一无所有。要动他,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他离开我身边,我敢保证,绝对会消失在东都城!”
夏礼安揉着眉心,“郅儿,咱能不能说点祖孙之间,比较合适的话题!”
沈郅一愣,眨了眨眼睛瞧着夏礼安,半晌才应了声,“哦!”“哦就完事了?”夏礼安轻叹,端起杯盏浅呷一口。
沈郅想了想,郑重其事的问,“舅舅什么时候成亲?”
“噗”的一口水喷出,夏礼安被呛得直咳嗽。
连薄钰都被惊醒,瞧着沈郅正在捋着夏礼安的脊背,当即一脸懵逼的跑到亭子里,“怎么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小子……”夏礼安哭笑不得。
沈郅咧嘴一笑,“外祖父莫要生气,我瞧着,舅舅的好事怕也近了,您莫要担心,毓青姐姐心地善良,若是入了夏家的门,定然会好好孝顺外祖父您!回头,还能给我添个兄弟姐妹的。”
“唉!”夏礼安一声叹,“你这小子……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沈郅想了想,还真的有。
比如,爹娘何时归来?可有归期?
“罢了罢了!”夏礼安摇摇头,牵过沈郅和薄钰的手,“你们两个小家伙,都要好好的!外祖父已经年迈,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只念着你们能好好的,能开开心心的,外祖父死也能阖上眼!”
沈郅点头,薄钰有些发蒙,“为何好端端的说起这些?”
“外祖父放心,郅儿省得!”语罢,沈郅行了礼,拽着薄钰就往外走。
“你去哪?”夏礼安忙问。
“骑马去!”沈郅应声。
又是一声叹,夏礼安委实是放不下心,凡事太过未必是好,慧极……必伤啊!wWW.ΧìǔΜЬ.CǒΜ
夜里的问柳山庄,格外的热闹,可这热闹终是不完整,是以到了最后,每个人脸上都带了几分失落。
如今,春秀仍在医馆门前卖猪肉。
春秀攒了不少银子,按理说可以另立门户,可春秀不放心,沈大夫虽然走了,可这沈氏医馆还在,她春秀就得替沈大夫守好这份家业。
“春秀姑姑!”沈郅带着薄钰行来。
“哟,离王小殿下!”春秀放下刀子,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步就迎了上去,“民女给小殿下……”
“姑姑……”沈郅皱眉。
春秀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玩了,今儿怎么没进宫?偷懒是不对的,你娘临走前是怎么交代的?回头我可得跟阿落说道说道,不能对你太放松。现在不好好读书,以后定是要吃没读书的苦!”
这话是沈大夫常常念叨的,春秀记得真真的。
“春秀姑姑,太傅这两日身子不痛快,真的是下不来床!”薄钰慌忙解释,“我们好久没有逃课了!”
“这才乖!”春秀想了想,“既然这样,那回头我让阿落给你们炖个排骨吃可好?”
说着,春秀瞧了孙道贤一眼,“赶紧的,剁个小排让郅儿带回去!”
孙道贤不情不愿的拿起刀,动作愈发的麻溜,一刀下去就溜出了半扇排骨,用绳子挂上递了过来,“给!够不够?”
“苦着脸给谁看,做生意的得笑!笑不懂吗?”春秀一顿吼,孙道贤赶紧挤出笑容。
沈郅接过,“谢谢姑姑,那我先回去交给阿落姑姑!”
“路上小心点!”春秀叮嘱两声,瞧着沈郅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渐渐晦暗,爹娘都不在身边的孩子,自己独自坚强,饶是有众人宠着,终究……也是可怜。
“这么多,能吃完吗?”薄钰笑问。
沈郅想了想,“我吃不完,你吃呗!”
脚下一个踉跄,油腻瞬时扑在了胸前,锦衣华服当即染上了油渍,沈郅旋即皱起眉头。
薄钰心惊,“没事没事,回去换了便是!”
“我……”沈郅咬着唇。
薄钰轻叹,知道沈郅心里是怎么想。
自从姑姑离开之后,沈郅就变得跟爹一样,带了几分令人无奈的洁癖。
“薄钰,我跟你换一换衣服可好?”沈郅问。
薄钰毫不犹豫,“你高兴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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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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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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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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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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