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潜水鸟是在机场等候飞机。
潜水鸟的妈妈袁玫对于蝴蝶来说,别说是感情,就连好感都没有,从初次认识她到今天,去年还装模作样地来和自己谈孩子的事情,每次见面都不太愉快。所以听到这事,也没什么好表态的,也不想假意说些违心体己的话,依着她的脾气,就是装也装不出来。所以电话里语气很淡。Χiυmъ.cοΜ
再者,潜水鸟回去也好,省得三天两头打着止鸢的幌子,跑到自己这里来。
来得次数多了,隔壁那个好管闲事的老太就看上了心,有次还神秘兮兮地问蝴蝶:小何啊,那个经常来的男人挺好的,是伐?我看他每次来都大包小包的。
蝴蝶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干笑笑,不置可否。
这种老太一般还喜欢刨根问底,说:他是你什么人啊?怎么以前没看见过啊?
蝴蝶只得寻个借口,说:哦,他啊,嗯,他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嗯,表弟。本来不在这里的,现在在这里工作,我么,呵呵,也算是个亲戚。
老太显然有些不相信,不过也不能怎么着,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这种神情才真叫要命,她说:哦,远方的表弟?那么应该是你妈妈的……
哦哟,天晓得,还准备追查起家谱来了?
蝴蝶立刻打断说:哦,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
说完就溜之大吉了。
如今她每每上楼时都有些蹑手蹑脚的,开门时也是极其轻声,深怕惊动到隔壁这个老太——忽然门嘎吱一响,见你回来,又拉着你问三道四的。
蝴蝶有些像是惊弓之鸟。
言多必失,而且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不留神说漏嘴了,反而不美了。
为此,蝴蝶还专门教导了止鸢:你记住,若是隔壁的老太问起你爸爸的事情,就说是你妈妈的一个远房表弟,记住没?谁问都这样说,要不就干脆不说。
止鸢这点很领得清,关于爸爸的事情一直是他们母子两个的秘密,对于这个秘密,他很放在心上,绝对是像个战士一样守口如瓶,打死都不说的那种。
而且他一直觉得替妈妈保守这个秘密,就是一种责任。
果然有次,止鸢独自下楼丢垃圾,在楼梯口恰巧遇到老太买了包菜回来,就拉着止鸢说:小止鸢,下来玩?
止鸢很规矩地回答:不,妈妈让我丢垃圾。
老太问:功课做好了伐?
止鸢说:做好了。
老太又问:你学习怎么样啊?
这点算是问对了,止鸢头一仰,坦然地说:还行吧。
老太说:班级里第几名啊?我知道,你们考试都要排名次的。我一个外甥女就是,如今她已经上高中了。
止鸢说:这次考试,我第一名。
老太眼睛一亮,说:哦,不错嘛?班级里第一名?
止鸢嘴角笑了一下,神情习惯性的自傲起来说:不是,是年纪里的第一名。
老太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好样的。对了,婆婆我有点事情问你一下。
止鸢盯着她,说:阿婆,什么事情?
老太眯缝着眼睛,目光奕奕,说:那个经常来你们家的人是谁啊?
止鸢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妈妈的一个亲戚。
老太问:什么亲戚啊?我看一直来你们家的。
止鸢说:我妈妈的一个表弟。好像是。
老太说:真的?那么是你的表舅舅了?
止鸢一听就糊涂了,他的生活圈子本来就很简单,就两个爸爸,一个外婆高若涵,别的没有什么亲戚。若硬要追根问底也可以翻出些,但是早就互不联系,妈妈又是个不爱走亲戚的人,基本上算是断绝个干净,哪里会接触到那么些古里古怪的亲戚关系?
还有点搞不清这种人际称谓,所以一脸懵懂地说:这个是吧,你问妈妈,别的我也不懂。没事,阿婆,我就上去了,妈妈还等着哪。
说完,就一蹦一跳地上楼了。
看着止鸢兔子一样蹦上去了,老太还在那里喃喃自语:远房的表弟,也就是远房的表舅舅,他外婆的……
因为被这样询问过几次,蝴蝶就心存芥蒂了,知道潜水鸟这样正大光明地来来去去,已经让邻居感到奇怪了。
虽然她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几经人世沉浮,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去多想一层。
但是她又不便对潜水鸟明说,有时候话音里会玄外有音地流露些这方面的顾虑,潜水鸟在那厢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那莫名的神情,好像在说:怕什么?知道了又怎样?
也是,他兴许还认为,让他这个身份公布于众,或者更正中下怀。
面对潜水鸟说要回家去看他妈妈的电话,蝴蝶从心里巴不得。所以就说:好吧,你快回去吧,自己也当心点。
说完之后,觉得似乎太过随意,略一思索,顺带她又垫了一句:你也是,也该好好孝顺孝顺你妈妈了,毕竟她也一把年纪了,总是让她一个人呆在老家,也是不妥。别总忙着工作,多关心一下老妈吧,所谓子欲养,亲不在,别到时候后悔。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纯粹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
但就这寥寥的三言两语,却说得潜水鸟满嘴发苦。这本是他心头的一个疾,他哪里不想让妈妈留在身边,自己妻儿满眼,过上正常的天伦之乐的生活,只是现实,现实却是如此吊诡,无情。
潜水鸟很想说:好呀,我们结婚,然后一起照顾妈妈。
只是这话,他没法说出口,他也没有勇气和胆识说出口。你如何能要求一个女人和你共同去尽孝?你凭什么去要求?
一个女人愿意和你共同承担尽孝赡养这件事,通常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爱你已经爱到了极致。不然不会爱屋及乌地去侍奉你的高堂。
自己心里掂量一下,就知道现实的残酷了。
就凭借蝴蝶的这番言语,就足见自己在蝴蝶的心中只有几分地位了。他咽了咽苦水,然后揪然地上了飞机。
潜水鸟走后不久,蝴蝶就和方芸见了次面。距离上次会面,蝴蝶都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这次蝴蝶不想去方芸的家,方芸显然也有此意,两人就约在外面吃了顿日式火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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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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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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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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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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