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柜子里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动静。
我拿着钥匙走到衣柜前,声音坚定的警告:“玉星河,我放你出来,不准再冒犯我。”
他没有吱声。
门外,红柳敲了门,“夫人,水姨太太约您打牌。”
我应了一声说不去了。
“就知道司令夫人架子大。”
这是水姨太太娇媚的声音,她推开了我的门,扭动腰肢走进来。
“我亲自跑一趟能不能请动你?”
我说不想去督军府,而且我和别的姨太太不熟。
她肩膀蹭着我说:“你和关司令熟不熟?”
我深吸一口气,“他也在?”
她绞着帕子,眨眨眼,“你不去可就便宜了马宛央。”
玉星河在柜子里,我不想让他听这些。
“水儿,你出去等我一下。”
“三缺一,等不及。”
“我没拿钱袋子。”
“你的钱袋子在陪马宛央。”
水姨太太拉着我往外走,临走,我把手心里的钥匙丢在了卧房的茶盘里。
不多时,我和她坐着马车到了督军府。
两位穿着艳丽旗袍,烫着爱司头的姨太太迎面走来,其中一位怀里抱着白色狮子狗的,嗓门拔高了不客套的问:“六水,在哪儿找来的牌搭子?”
水姨太太告诉我,抱狗的是四姨太徐柔柔,另一位是三姨太张巧巧,她自己是小六。
水姨太太很高调的介绍我,“司令夫人可是我请来的财神。就看你们有没有财命。”
三姨太张巧巧附和着开口:“我们给人当姨太太的能和司令夫人玩牌,已是福气。再奢望发财岂不是太贪心了。”
“你就是那位又跳楼又耍花枪的夫人。”四姨太太徐柔柔摸着狗毛儿,讥诮的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宁可给督军当姨太太也不愿意给司令当夫人。何况,还是个朝不保夕的夫人。”
我对她的嘲讽,回以微笑,“说起朝不保夕,我倒是想起了前两日你们府上那位吃腌辣椒噎死的五姨太。”
五姨太的死因,我点到即止,四姨太和三姨太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面露惧色。
“我们去亭子里打牌吧!”水姨太太挽住我的胳膊。“有什么打着牌聊个够。”
我在假山上的凉亭里打牌。
假山底下的湖水边,支着一张白画板,摆着油彩盘。
马宛央拿着画笔在纸上描摹,关北离军装笔挺,拄着佩剑是她的画中人。
四姨太太徐柔柔眼尖的看到了假山底下一幕,冷嘲热讽的说:“还好我是给人当姨太太的。若是当个正妻,看着丈夫和新欢打得火热,气都气死了。活着没人爱,干脆上吊死了算了。”
水姨太太替我帮腔总是一语成谶:“我们都听见了,狗四,你承认央小姐的母亲是被你气的上吊才死的。”
“你少血口喷人!死老婆子我都没见过面。”四姨太太徐柔柔一推牌面,那架势像是要放狗咬人。
“我怕我的丈夫。”我冷不丁的一句话,四姨太太徐柔柔也不和水儿吵了,对我讥诮的一笑:“你怕他休了你?”
我摇头喟叹:“如胶似漆的宠爱,夜夜不休。我好怕,怕的我腿软腰麻的。”
我说完,三位姨太太互相对视,眼底皆是布满嫉妒。
“我十分羡慕姐姐们能同分一杯羹。”我说完,三姨太太张巧巧蹙眉开口:“五十岁多的人能有多狂野。天天抢残羹冷炙有什么意思。”
四姨太太徐柔柔瞪了她一眼,恼她说漏了嘴的大实话。
一桌麻将搓的哗啦啦的响。
我心不在焉的洗牌,一边看马宛央和关北离,一边想关在衣柜里的玉星河。
连输了好几把。
三姨太太张巧巧笑着说:“司令夫人可真是个活财神。给我们送了三百大洋。还玩儿吗?”
水姨太太像是替我惜财,“梦儿,听姐的,别玩了。”
“三百有好多吗?我丈夫说过给他省钱就是要他的命。他娶我就是要我花他的钱,越多越好。不然,他活着没意义。”我淡然的摸着牌面,笑着说:“只要大家能玩儿个痛快,我奉陪到底。”琇書網
四姨太太徐柔柔趾高气扬的说:“打肿了脸充胖子的人我见多了。你还是先算清了账再接着玩儿吧!”
我一分钱没带。
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假山底下的关北离。
马宛央正拿着画纸和他说着什么。
四姨太太徐柔柔怂恿我,“喊你丈夫上来清账。”
我站起身子,迟迟不开口。
“梦儿,我那份就不要了。”水姨太太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看向四姨太太徐柔柔,尖酸的说:“谁等不及要账谁就喊呀!”
四姨太太徐柔柔抱着狗走上前,看不惯水姨太太胳膊肘往外拐。冷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六水是关家的姨太太。”
她看向不吱声的三姨太太张巧巧,“你喊。”
三姨太太张巧巧为难的说:“我喊别人家的男人不合适吧?差个丫鬟下去请吧!”
小丫鬟跑下去还没近前就卫士被拦下了,根本没给通传。
“四姨太,央小姐和关司令品画,不许打扰。”
四姨太太徐柔柔气的把怀里的狗往牌桌上一放,自己喊了两声,她的狗也跟着叫。
关北离根本不予理会。
马宛央的脸朝我们凉亭这边看了一眼,忽然就凑近了他的耳朵。
我站的角度看过去,分不清是在接吻还是在说悄悄话。
我的唇瓣一抖,轻飘飘的叫出他的名字:“阿离。”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他回眸看见我,嘴角微勾出迷人的弧度。
“他来了!他来了!”水姨太太摇着我的胳膊,好像是看行走的钱财那样激动:“他过来找你了。”
我看着关北离和马宛央各自上了撵椅,穿过青草地,分道扬镳。
经过曲曲绕绕的鹅卵石小路来到八角亭下,卫士们落下撵椅,他长腿迈下来,一步步拾级而上,走到我眼前。
我看着阳光下,高大威武的男人,刚毅俊朗的五官,风华无双。
我终于开了口:“我输了钱。”
他简短的问:“多少?”
中途,水姨太太给我喂过好几次牌,可惜,我分心。
我伸了三根手指,小声说:“赢了五十,输了三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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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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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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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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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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