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不知怎地,沅沅就被安排到了前厅去给主子们奉茶。
宁瑕扫了一眼自家大哥一眼,语气若有所思,“大哥这次出去,必然收获匪浅。”
宁崖坐在他对面,面容沉静。
和府里两个弟弟不一样,宁崖是个习武之人,他眉目生得英气,偏生表情紧绷,唇角压平,脸上似乎鲜少有笑容。
“此事……”宁崖绷着嘴角,顿了顿道:“稍后,再说。”
宁瑕勾着唇角,没有立刻接话。
这时候他的鼻息间忽然嗅入一股子清甜。
二公子眉心一跳,迅速抬眸四下看去,就看见茶几旁一个把脑袋埋到胸口的丫鬟正在往自己杯子里添茶水。
想到皇甫铁柱,宁瑕的目光迅速阴沉下来。
沅沅感受到那股阴恻恻的视线之后,忽然想起书里炮灰沅曾经倒茶不小心洒到二公子身上挨他鞭子的剧情,终于明白在主子跟前露脸伺候这等好事怎么不叫别人来,反而要她来了。
沅沅赶忙把茶稳稳奉上。
宁瑕一错不错地打量着她,轻哼了一声,“哑巴了吗?”
他一开口,原本没在意丫鬟的大公子宁崖也微抬起眸。
冷酷的目光x2
沅沅压力山大,更加不敢轻易开口。
二公子是个脸盲不假,但她也不能确定他记不记得那天的声音。
万一他记得呢?
提前炮灰,不是沅沅的本意。
沅沅眼角抽筋,嘴角抽搐,红润的樱桃小嘴微微启,“二公子,喝茶……”
少女矫揉造作,朝他挤眉弄眼,还捏着嗓子说话,勾搭之意犹如司马昭之心,生怕路人会假装不知道。
用现代角度来看,沅沅展现的是“我只会心疼giegie”的低端智障绿茶模式。
大公子握起茶盖的手,微微一抖。
二公子手臂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身恶寒。
“滚。”
沅沅放下茶盏,麻溜地滚下去了。
宁瑕冷冷道:“真没想到,大哥手底下也会有这般……风骚的丫鬟。”
毕竟大哥是他们兄弟三人里头最刻板的一个,向来待下也是如此。
宁崖听他的话后,也只微微沉默。
“她,向来,如此。”
听这话,竟还是个勾搭主子的惯犯。
宁崖一直都不喜欢爱慕虚荣的丫鬟,所以原本沅沅这样的姿容调来他院子里是个一等丫鬟,没当几天就因为勾他手心被他找了个错处赶到外面跑腿去了。
这厢沅沅被赶出去之后,大丫鬟红萍赶忙又重新安排了人进去伺候,随即便将人叫到外面一顿数落。
红萍到了沅沅面前的时候,看着少女睫如蝶翼,眸若春水,微张着樱桃小嘴,一张脸上写满了“我好无辜我好柔弱我好善良”的绿茶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别以为长着一副楚楚可怜的花容月貌,主子们就会喜欢你!”
啊这……
沅沅对红萍好感度瞬间从零变成五十。
女人,你很有眼光。
她正打算再听红萍多夸两句,那边冯奶妈却又让丫鬟叫沅沅过去。
红萍把手里的帕子都快要扭烂,恶狠狠地让沅沅滚。
沅沅只好遗憾地滚去了远方,滚到了冯奶妈的屋里。
冯奶妈因为资历深厚,单独有个小院,向来是这里的小管事。
只是她把沅沅叫到自己屋里之后,却握住沅沅的手,仿佛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握住沅沅的手指笑了又笑,笑了又笑。
“奶妈,您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就在沅沅揣测她下一秒是不是要跟自己滴血认亲的时候,冯奶妈终于开了口。
“沅沅,你愿不愿意去伺候大公子?”
沅沅装傻,“伺候大公子?”
沅沅原本就是伺候大公子的丫鬟,但她是三等丫鬟,平日里是进不了大公子的房间。
听冯奶妈的意思,是要将她调进大公子屋里伺候?
沅沅想到原著里炮灰女配勾搭三个公子虽然一笔带过,但具体怎么勾搭的当然没有展开详说。
难不成竟然还走了内部通道,直接被小领导开了后门?
冯奶妈笑眯眯道:“你现在就是个三等丫鬟,一个月也拿不了几个钱,虽然奶妈我现在不能立刻将你升成二等丫鬟,但可以先给你升个二等丫鬟的工钱。”
别看三等丫鬟和二等丫鬟中间就差了一个阶梯,但工资却是翻倍的!
“想是想……”
但沅沅还是忍住诱惑,拒绝了冯奶妈努力将她送往炮灰之路的意图。
冯奶妈还是笑,但笑容就变得阴森森了。
她一脸“姑娘你年轻不懂事儿”的表情,“没关系,那就不涨工钱,今晚上你还是得去大公子房里当值。”
沅沅眼角瞬间湿润。
她以为冯奶妈和她商量的是加价加量,还是加价不加量?
她说不加量。奶妈说好,那就不加价,加量。
冯奶妈,当代的商业管理大师,生产行业需要她。
要把人往大公子房间里塞,身为贴身伺候的丫鬟,红萍和绿萍对这安排第一个不愿意。
冯奶妈瞥着她们一眼冷冷说道:“我给你们的机会还少吗?”
大公子到现在还是个老处男,这怪谁?
“还不得怪你们两个不争气!”
冯奶妈恨铁不成钢道。
红萍和绿萍被打击到自尊心哭着跑了,冯奶妈语重心长地对沅沅道:“知道什么叫有奶就是妈吗?”
沅沅:“不知道。”
冯奶妈“嗬嗬嗬”笑,“伺候好大公子,奶妈就告诉你。”
看着冯奶妈胸口的波涛汹涌,沅沅内心是疯狂拒绝的。
她已经长大了,是一个不需要奶的成年玩家。
晚上要给大公子守夜,冯奶妈大度地让沅沅回去休息半天。
芭蕉递了把瓜子过来,“沅沅,你去伺候大公子是好事,但天黑以后你可千万不要随便出门去。”
沅沅:咔嚓咔嚓——
“为什么?”
芭蕉揪着她袖子神秘兮兮道:“你忘啦,府里最近一直在死人。”
咦,府里一直在死人吗,为什么会死人?
沅沅:咔……嚓?
也许是嗑瓜子磕多了,把脑袋给嗑傻了。
她差点忘了,她在一本书里。
而书里,眼下痴情男配正在卫国公府里疯狂杀人。
作为一个男配,那位痴情皇子他很优秀,非常优秀。Χiυmъ.cοΜ
他到底有多优秀呢,优秀到不必旁人动手,他自己杀自己人,差点把自己的母族杀光。
头一年,是卫国公的两个庶弟,也就是二皇子他两个庶出的舅舅被人剁了四肢,高高挂在了西苑一颗老槐树上。
彼时第一个经过的人便看见树上倒垂着人类的手手脚脚和一些不可描述的器官,滴答滴答清脆地往地上滴着腥臭的血。
吓得那老仆以为自己来到了阿鼻地狱,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夜就把自己当年偷了二狗家猪崽子的事情给交代了出去。
后面的每一年春天,二皇子都要回外祖家小住一段时间,每次都要死一批人。
等到这大魔王一走,府里就会做贼一样偷偷大量采买奴隶,把这缺口给补上。
说起来,沅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凑数买进了卫国公府。
沅沅进而想起来自己不久的将来会死无全尸的命运。
沅沅打了个寒噤。
这个春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哦。
天黑了下来,冯奶妈说红萍和绿萍都感染了风寒,今晚上不方便伺候大公子,所以使唤了旁人过来。
后院里的事情冯奶妈向来都打理的十分妥当,宁崖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即便来的人是沅沅,他也没说什么。
夜里沅沅在大公子床前打地铺。
刚开始的时候她固然很紧张,毕竟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同一间屋里,这代表着许多潜藏的风险。
比如她会忍不住观察大公子有没有长腹肌,长了几块腹肌。
“大公子,水。”
沅沅给大公子端了热水,大公子却仍然扫了她一眼。
沅沅不解,宁崖说:“擦。”
沅沅看见他敞着怀,顿时明白过来。
眼下天气不热,根本没必要特意打水沐浴,但这些金贵的公子们也要擦拭一下身子才能歇下。
沅沅略一思索,一把抄住大公子的后背,一把擦他前胸,一撸到底。
宁崖身子猛地一僵。
之前不是没有丫鬟给他擦过身子,但红萍绿萍那样的丫鬟都是经过培训上岗,就算没有经验也都会温柔小意,擦个身体如同绣花一般,让人熨帖。
但这么……直上直下……
沅沅手里的绵帕仿佛瞬间变成了抹布,从他喉咙底下一路往下冲击。
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夹紧双腿,那块抹布却将将在裤腰边缘停止。
宁崖两侧攥紧床单的掌心瞬间汗湿,犹如过山车一般的体验服务,对于大公子而言竟也是人生头一回。
宁崖额角青筋重重一跳,不由地多看了沅沅一眼。
沅沅却是发现他肩胛处有一块黑色的东西,她沾了点水按住了擦,擦红了也擦不掉,被他格开手腕。
宁崖皱眉道:“是,胎记。”
沅沅恍然大悟,看着他略有些阴沉的脸色匆忙结束了擦身子这个环节。
宁崖目光阴沉,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感到莫名怒意。
又想到这个丫鬟白日里勾搭宁二的举止,他略嫌恶地指着门外说:“滚。”
沅沅从在大公子床前打地铺的光荣差事,变成了在大公子门口打地铺。
起初她还心底窃喜,只是真等她在门外歇下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后悔。
离开了温暖如春的室内,被阵阵寒风入侵,沅沅裹紧了身上的薄被,冻成了等妈回家喂虫虫的鹌鹑幼崽,瑟瑟发抖。
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外面的风吹得像鬼叫一样,让沅沅总觉得脖子后面有人在吹冷气。
她猛地回头,就看见个黑洞洞的影子一闪而过。
啊啊啊啊啊啊是什么鬼!
哦,是个树叶……
沅沅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只冰冷泛青的手指在描她脸。
她猛地睁开眼睛这回看见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副吊死鬼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沅沅一口咬住被子。
哦,是柳树和它的树条子。
沅沅紧紧将后背贴紧门缝,睡不着,一点都睡不着。
她是真的怕鬼。
沅沅哭了,妈妈,她想回家。
室内焚着令人心神宁静的安神香,高床软枕的大公子阖上眼睛刚刚要睡去,却突然间听见若有似无的鬼叫。
他猛地睁开眼睛,眉心隐隐有怒气浮现。
但细听之下,只模糊听见什么“小恁儿”,什么“裤子”,又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听上去好像是在唱戏,但又不太像的样子。
唱戏的腔调犹如古琴音韵,而门外传来的旋律却节奏紧凑,且朗朗上口,只重复了一遍就让他难以忘记。
甚至,让他还有些跃跃欲试……
宁崖张了张嘴,想到自己患有结巴的口疾,顿时冷下了脸。
这口疾不是一天两天,是从小就患上的毛病。
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汤药,早就无药可救了,不是么?
在这些与药相伴的日子里,家里人越是同情于他,他就越要拿出不在乎的姿态。
可……即便嘴上不说,宁崖的心里何尝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以正常说话呢?
但是……
宁崖朝门外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旋律怎么好像充满了一种不可描述的魔性呢?
门外,沅沅抖着嗓子小声的在唱歌,试图制造出一点噪音来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
“小门儿乖乖,把兔子开开,快点开开,姐姐要进来……”
语无伦次的腔调,颤抖的嗓音,愣是把一首可可爱爱的儿歌唱成了惊悚恐怖片里的背景音乐。
沅沅觉得有点奇怪,她怎么好像还自带回音?
但这回音怎么好像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难道她上辈子是个男人?
沅沅慢慢捂住嘴,就听见身后传来鬼气森森的冷气,像是冬天还在持续制冷的空调,忽然对准了人脖子后面使劲儿地吹。
“小恁儿乖乖,把裤子开开,快点开开,姐姐要进来……”
沅沅:“!!!”
这不是去恐怖片的路上,妈妈,我要下车!
一只手按在了沅沅的肩膀上。
制冷空调问:“你在做什么?”
沅沅震惊回头,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大公子。
难道她的前世是大公子?
不……这不是鬼,这是真的大公子。
沅沅瑟瑟发抖问:“大、大公子,刚才是你在唱歌?”
宁崖没有回答,但沅沅看他的眼神却很是悸颤。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上茅厕的时候看见shi,但突然发现shi里藏着一块金疙瘩的惊天反转一样。
他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复杂,推开她指着外面说:“滚。”
哦,原来是嫌她滚得不够远?
沅沅连忙爬起来,继续滚向更远的地方。
沅沅裹着小被子滚出去老远,一直都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沅沅想不起来,不过接下来总算不用继续睡在门外被活活吓死。
揣着回狗窝睡觉的快乐想法,沅沅头也不回地往下房跑去。
只是没跑出多远,就让她撞见了最不想撞见的一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色流淌的血液。
从尚有余温的尸体里,新鲜温热地涌出,积出一滩血水洼挡住沅沅的去路。
沅沅僵在原地,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忘记了芭蕉交代过的事情。
晚上不要随便出门。
因为,春天是魔王的猎杀时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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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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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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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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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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