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汴梁消费最贵的地方,那还当属“春风得意楼”。
那里与众不同,整栋楼建造在船上,纸碎金迷,欢歌笑语,不舍昼夜,是出了名的销金窟,但凡家底不厚的人,是万万不敢迈上那楼船的。
陆万嫌满是兴致:“去春风得意楼,我带你们看花魁娘子开开眼。”
翟不缚拍手跟着附和:“好啊好啊,好久没见她了,走起!”
两个人快快乐乐地结伴走在前方,路过一只吃食的野狗,翟不缚还不忘顺脚踹了一下,野狗都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懵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缪临,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正所谓,招猫逗狗、寻衅滋事、赏美酒、品美色,若哪一日漏做,这些纨绔子弟们心里就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这是一种病。学名一个字:
“贱。”
——
快到惠济河时,庞大的楼船已经显现了,欢歌笑语的声音不断飘来。
三人结伴而行,陆万嫌突然胸腔升起一股诗意。
她感慨地看着前方,吟诗道:“落日照楼船,钱要全花完。若留一个子,就是王八蛋。”
“好诗!好诗!说掏空就掏空,钱袋里一个子都不能留!”
翟不缚专业捧场,随后也感慨了起来:“喂,自从你们进了官场,咱们三个就好久没有这样走在一起了。还记得之前有人误传,说我们感情混乱,走在一起,每个人都像是另外两个的第三者,分不清到底是谁绿了谁。”
陆万嫌翻了个白眼:“翟不缚,你如果不会说话,就请闭嘴。”
翟不缚明显觉得自己很会说话,所以继续说道:“更有甚者,说缪临喜欢我,所以才违背诸多原则和我们共同出入。我当时就找人把传谣者打了,小爷我可是喜欢女人的!”
陆万嫌道:“那你可太厉害了。”
翟不缚:“必须的啊。”
缪临走在最左侧,夜风吹来,陆万嫌的发丝偶尔扫在他的下颚,有些痒,只要再多离她半步远,或者伸手拨开头发,就能制止住这痒,可缪临不知为何,却没有这样做。
“缪大人,春风得意楼你去过吗?”陆万嫌突然侧头,眼睛在落日的映衬下非常晶亮。
“不曾去过。”他道。
陆万嫌嘴角一斜,介绍起来:“春风得意楼呢,建造在船上,今夜驶出,明早靠岸,沿途可以观赏汴梁的夜景,走特别路线的话,还能看到漫天星斗。只是……”
她单眨了一下右眼,意有所指道,“你夜不归宿,能行吗?”
出来玩一夜,听曲看舞,酒醉谈心,搂着小娘子睡睡觉也算是正常事。
她的问题有些恶意,也有些刁难。
缪临若说“不行”,怂;
说“行”,又显轻浮。
翟不缚插嘴解围道:“肯定不行啊。没关系,等后半夜,我安排一艘小船,载你回岸上。”
他们都知道,缪临身上背的是缪家六世清名,做同窗时走得近些,也算是学子间的情谊深厚,他爹说不得什么,可自从缪临进了官场,繁忙地很少再见,此番相遇,再和他们一起胡闹的话,恐怕回去就得罚跪祠堂。
“我没有夜不归宿过,但今夜可以破例。”
缪临的语气特别正经,仿佛和那些腌渍事划开了距离。
陆万嫌心头痒痒,还是没控制住问出了心声:“破例的理由呢?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缪临看向她,犹豫了一下,像是临时变换了说辞:“不便扫兴而已。”
陆万嫌嗯了一声:“算你识时务。我告诉你啊,异域歌舞是楼船里最大的买点,不仅是花魁娘子,连舞女都个顶个的撩人,你这回一定要好好欣赏。”
“那稍后就要劳烦陆典簿一一为我讲解其中玄妙了。”
可以,很好,这很缪临。
只用两三句话,就把想要搞事的陆万嫌牵着鼻子引做了导游。
“对了,忘了问你,你晕船吗?”陆万嫌光顾着说话,没看清脚下,一个不慎就要扑向前方。
翟不缚眼疾手快想要拉住阿嫌,可缪临出手比他更快一些,他不仅抓住了阿嫌的胳膊,阿嫌被拽着一旋身,还和他面对面了。
咦?这是什么奇怪的气氛?
翟不缚摸了摸下巴,恍惚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缪临很少和陆万嫌面对面离得这么近,因为这不合礼法。
陆万嫌也很及时地退了一步,重新站稳。
晕船,对于缪临来说是不会的,但方才传入鼻腔中的那一股与众不同的少女香气,倒是让他觉得有点晕。
陆万嫌尴尬地要死,恨不得捶爆自己的脑壳,要捶不捶之际,只听见身后悠悠传来了一声:
“缪大人。”
三人一齐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路上,窗帘并未拉起,从里面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缪大人成日和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就不怕辱没了缪氏门楣?”
翟不缚瞬间怒上眉山,指着马车跳脚大骂:“谁啊你?有本事下车来!钻在里面乱放什么臭屁呢!就不怕小爷我拆了你的车——”
翟不缚有冲上去拆车的势头,缪临却伸手拦住。
他不疾不徐地回应起车内人:“只要君子持身端正,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阁下不必为我多虑。”xiumb.com
车内人笑了两声,语气依旧缓慢,仿佛大病之后,提不起什么力气:“缪大人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心,在下佩服。”
接着,那人又命车夫继续行进,“走吧。”
看着马车慢慢驶离,翟不缚双眼充满火气,恨不得追上去卸了他的车轮子。
陆万嫌却在这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认识他啊?”翟不缚问。
陆万嫌苦笑着揉了揉眉心,道:“马车里面是徐庚寅,传言和我有一腿。”
“有他姥姥个大鸡腿啊!”翟不缚骂完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眼光没那么差吧?”
翟不缚发出了疑问三连。
陆万嫌耸耸肩,歪了下头,头上簪缨摇曳起来:“不仅你不知道,我也是听了传闻才知道的。”
“哦。”翟不缚点点头。
不过还没过片刻,他马上反应过来,又高声发问:“不对啊,你跟他没一腿的话,怎么可能光听声音就能认出来?”
闻言,缪临也立即抬眼看向了她。
——翟不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吃错药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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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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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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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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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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