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门口，人员已列队整齐。
贺朝国接过宋悦怀里的清清，整了下宋悦身上的围脖,“去吧。”
只是去两天，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分离。
宋悦心里的离别情绪远没有第一次淡，她低头，亲了亲咧着嘴冲她笑的小闺女，冲贺朝国挥了挥手,杏眼弯弯，脸上盖不住的轻松,像极一只将飞天空的雏燕。
轻松自在,欢声笑颜,那是贺朝国极尽一生想要守护的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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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清午睡还是挺好哄的,尤其是上午贺朝国带着她一会儿去院子里看看兔子,够够蓝莓树的叶子；一会儿又驮着她去山脚看看鸡鸭,又闹着进里面摸摸兔子，拔两根野草。
贺朝国力气大,且不拘着清清玩耍,去哪儿都顺着清清。
一个上午过去，小清清玩的后背出汗,早把早上远行的老母亲忘到了天南海北。
中午午睡的时候，小清清抱着奶瓶,喝了一小半，眼睛都睁不开了,赖在贺朝国怀里,吭吭唧唧,想睡觉。
贺朝国背身挡住窗户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把闺女放在臂弯处，轻轻地摇着，耐心地等闺女熟睡。
小清清很给老父亲面子，睡得很快。
贺朝国把闺女放在床上，蹑手蹑脚地给闺女盖好小被子，习惯性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小闺女的睡颜。
小小的孩子，稚嫩的脸庞上，已隐隐有了囡囡的样子。
看一眼，他心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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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贺朝国躺在床上眯了会儿，耳边却传来三声轻微叩门响声。
他睡得一向惊醒，瞬间睁眼，先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闺女，依旧酣睡如常。
他放下床帘，穿鞋下床，心里划过些许可能，脸上神色莫辨。
他挽着袖口，掀帘出去，只见小陈一身行军装立在院子。
贺朝国止步在两阶台阶之上，微抬下巴，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小陈立正敬礼，声音带着焦急，“贺团，情况突变，紧急集合。”
贺朝国是个很成熟的军人，应对过各种突发的情况。
闻言，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好。你跟我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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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国随手抓过布袋子，迅速地给闺女往里面装着各种所需品。
未及一岁的女儿，依旧酣睡在床上，小手无意识的蜷着，放到自己脑袋上，小嘴轻轻张合，睡得香甜。
贺朝国半跪在床上，轻手轻脚地把闺女裹着小被子抱起来，贴在自己胸口，低头亲了口闺女的脑门。
然后，很快起身，把小清清递到了小陈手里。
“把清清送到团长家里，请她们帮着代为照看一日。”
小陈哪里抱过这么软的孩子，手里慌张，“贺、贺团，这，这怎么抱？”
贺朝国紧着时间，手指拽着上衣扣子，一粒一粒地往下解，手指一顿，“别摔着她就行。抓紧时间。”
“是。”
小陈不敢用力，裹着被子抱着贺副团的宝贝闺女，走也不敢走快，抱也不敢用力，一路僵着姿势，比训练拎起炸包还要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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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贺朝国飞快的换好衣服，检查完一下家里的门锁和锅炉，挨着顺序，一把一把地锁上家里的大门。
记忆里，上次这样锁门还是囡囡怀着清清闹着回家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满脸的都是焦急战事，对囡囡不讲道理闹着回家是有两分不满与不耐。
囡囡脾气更是暴躁，怀着孕的她真的就是水做的。
他脸色一不好，囡囡的泪顺着脸就下来，泪汪汪的看着他。
好像自己是做了多么的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敛去脸上多余神色，一路疾跑至营地。
政委在门口等他，“直接去训练场吧。团长在训话。”
“是。”贺朝国小跑两步，又回头，对着政委行了一个军礼，“政委，我想麻烦你一个事。”
政委依旧温和，看着他如同小辈，“说。”
“我想，麻烦您帮我给宋司令打个电话。小悦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我不放心。”
政委是看着贺朝国结婚的，他们小两口刚结婚的吵吵闹闹，他也是见识过几分。
“准了。去吧，我等你凯旋。”
“是。”贺朝国后退两步，行了个潇洒之极的礼，眉眼间带着特有的傲意，笑的肆意又张扬，无所畏惧，“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宋悦这次是真真正正下乡吃苦头去了。
他们一行七个人，住在当地的知青宿舍，睡着大通铺，几个女生挤在一起，晚上还会有吱吱叫地老鼠。
早起洗脸从不用温水，为了省柴火。
除了刚来那一顿，见了点荤腥。此后的每顿饭都吃着二合面馒头，配着几个沾着几滴油腥的素菜，没什么味道。
但看见围着看热闹的小孩眼里流露出的羡色，宋悦也知晓或许这对于当地已经是极好的饭菜。
尤其是，宋悦胃口小，吃东西习惯细嚼慢咽。半个馒头都要从头吃到尾，就这她还不一定吃的完。
周六早晨，赶着早起演出，主持催着上场，宋悦放下吃剩一半的馒头，早早赶去后台。
走一半又想起忘拿手帕，匆匆赶回去，却看见几个孩子争着吃他们那一桌的剩饭，你争我抢，大快朵颐。
宋悦止步，心在那一瞬却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下。
很难说出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大抵不过是，剩下的时间，宋悦从不敢再随意浪费一滴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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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巡演很是辛苦，一天两场，晚上一场，早上一场，下午走的时候在一场。
很多人嫌弃辛苦，都不愿意演够两场。
尤其是舞蹈演员，穿着舞蹈服，早起晚上正是最冷的时候，她们穿的又单薄。
没有音响，也没有聚光灯，表演的台子是几根木头上铺垫了一层又一层的破幕布，能发出音乐的是带着杂音的录音机。
而且这还都是她们自己带的。
那些娇贵的舞蹈演员自是不愿意在这上面跳舞，既怕弄脏了自己衣服，又怕封沙尘土吹脏了自己的面孔。
每天都要为表演场次、表演时间、以及表演时长与带队的演员吵个天翻地覆。
负责带队的人算是宋悦的熟人，依旧是钱力。
钱力每天为排节目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撮，每天都在求爷爷告奶奶地求这一群小祖宗，赏个脸多演几场。
“钱哥。”
钱力勾着节目单，按着每人两场排着班，抬眼看了下，很配合的宋悦，笑，“行了，你这两场演完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咱们下午演完就走。”
宋悦远看着簇拥围在碎布条外围的小孩子们，“钱哥，我还能再演一场吗？”
钱哥感觉跟天上掉下来一张大团结一样，害怕宋悦反悔，语速极快，“真的啊？那我这边就给你排上了。”
“谢谢钱哥。”
钱力轻摇了头，看着一旁在后台因对演出时间不满意，而借机发脾气的其他舞蹈演员，感叹了一句，“宋同志，你的路真的远着。”
.......
————
周六下午七点，夜幕渐黑，宋悦一行人终于演出完，即将坐上回去的小车。
排队上车前，突然有两个孩子，冲过团团围着人群，跑到宋悦面前，递给了宋悦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
“送给你。”
“送给我？”宋悦极为意外，她蹲下问孩子，“为什么送给我？”
“因为你带给了我们快乐。老师说，当别人给了你快乐，你也要还给别人快乐。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快乐，所以想送给你花。希望你看见花，也能快乐。”
宋悦在这一刻是真的又被感动到，她挨个抱过两个孩子，“谢谢你们，我现在很快乐，是你们带给了我快乐。”
抱着野花上车，自然免不了有人酸她，“这是什么味啊？这么难闻，路边的东西真不能随便踩，指不定那里有多少腌臜玩意。我可听说啊，这乡下的男的最不讲究了，经常在路边就...”
那人掩面止口，不再言语，眼里看着宋悦手里抱着的野花，满满都是嫌弃。
“那你是见过吗？”宋悦手里握着花束，“我倒不知道林茜同志还有这样爱好。”
林茜脸一下红了，放下袖子，又羞又恼，既气宋悦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她，又羞自己嘴太快，没过脑子，什么话都往外倒，给宋悦留下了话头。
宋悦这话一出，她感觉车上人看她眼神都变了，羞愤欲死。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我这是听人家说的！”
她可还是个未结婚的清白姑娘。xiumb.com
她才没这种癖好！
“既然没有，那林茜同志就该知道，谣言不可都信。”
林茜满脸羞红，背过身子，看向窗外，“反正，反正，那都是别人传的。”
钱力打了圆场，“宋悦同志说的对，谣言都不可信。好了好了，大家都休息吧。这两天大家演出时间排的紧了，大家都辛苦了。”
......
————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到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宋悦低头就着车里的灯光，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九点半了。
她心里止不住的有些焦急，隐隐又带着一分不安。
透过车窗，暗黑的天色，似看不见窗外的人影几何。
虽知道贺朝国会抱着清清来接自己，但时间早到了清清睡觉的点。
她怕清清在外面闹起来，贺朝国弄不住清清。
排着顺序下车，宋悦这次早早地坐在了前面，早早地下了车。
打着小手电，车上的人除了她和钱力，其他的都是未结婚还住在宿舍的未婚男女。
再加之，各地巡演时间不一样，回来的时间也并不同。
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最晚的，但很显然除了零星两个小情侣在等心上人外，并没有其他人来接。
也就是说，贺朝国没有来接自己。
宋悦自然不会想到贺朝国忘了这件事，她只是担心清清是不是生病了。
她心里那分不安逐渐扩大，甚至连与钱力道别的心都没有，神思焦虑，匆匆离去。
她还不知道家里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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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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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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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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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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