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嫁人的想找个安稳，嫁了人的想安生养老。这个时候，再谈精进提高，那就是笑话了。”
安稳活着已是不易，还谈什么理想与艺术。
“演出部的水可深着呢。”
“后面也挺好，咱们这不就属于后面吗？”
待遇好，也不累，工资还可以，还有双休。
“咱们这是后面的例外。”
......
————
同日下午，文工团某一角。
演出部处长张蓉气急败坏把茶杯“嘭”的一下，放在了桌子上。
“气死我了。我这真伺候不了。这哪是演员，这都是我祖宗。”
程园抱着猫，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猫背，“气什么？”
“还不是因为进修。都不愿意吃这个苦，都想着要去巡演。噫，我给你说，你且看着。这巡演要是分的地方分不好了，又是一场闹。有的结婚了，不愿去偏远的，怕吃苦；没结婚的，还指着这个认识青年才俊，更不愿意往低了走。一天她们能撕八回。”
“就像这次进修，一个二个都喊着进修过了，都不乐意去。”
“哪轮得到她们当家，你安排下去，不乐意去的还能辞职不行？”
“我倒是指着她们都辞职，反而落了个清净。这个找关系的，那个送礼的，我这两天办公室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差几个人？”
“话剧演员齐了，舞蹈演员三个名额，我能安排两个。剩下一个得罪谁，我还在考虑。”
程园若有所思，“还剩一个名额啊。那我给你推一个吧，推个不得罪人的。”
“真的？谁啊？你要是能推一个不得罪人的，你可就帮我了我大忙了。你想推谁啊？”
“宋悦。”
“谁？”
“宋悦。”
“.......”
————
张蓉竖着手指，指了指上面，“你该不会跟我说的是那个宋的宋悦吧？上面安排到后勤处的那位？”
程园笑了下，“是她。”
“疯了吧，我敢指使她？不说其他的，我名单报上去，贺团那关都不好过。”
“没这么夸张。”程园似胸有成竹，“这孩子应该愿意去。”
“愿意？她能愿意？我听说她孩子还小着呢？”
“几天而已，不碍事。”
“她行吗？”
程园想了下，“挺踏实的小姑娘，有韧劲，能吃苦，心也诚。在我这练了有两个月的基本功。”
“两个月基本功？”张蓉不可置信，“你没教点其他的？”
“她会的太多了。不说其他，她上个老师是周瑾衫，你说我该怎么教。”程园眼里带着笑意，“教不了，能提点，多的还是靠她自己悟。悟出来了，就成了。”
————
张蓉还是觉得不太靠谱，“姐姐，你给我一句实话，你真觉得她是什么样？”
“不可估量。”
————
“不可估量？”
“一个人习惯大舞台很容易，只有给她足够多的机会，足够多的呐喊与掌声。可如果一个人习惯了大舞台，也能安心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专心致志的练基本功。不抱怨也不怀念，只专注于当下，你觉如何？”
程园抬眼，问题抛给张蓉，张蓉眼里陷入深思。
“难以估量。”
“可她还不仅仅有这些。”
————
对此一无所知的宋悦，吃得饱饱的瓜，带着闺女慢慢悠悠的散步回去。
半路还遇到来接她们的贺朝国。
“今儿怎么下班这么早？”
“会开完了，提前解散了。”
贺朝国把闺女从车里抱出来，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揽着宋悦。
“闺女今天闹不闹？”
“不闹，跟在杨力后面爬着玩呢。我看爬着爬着又不乐意走了。”
“没事。不急着学走。不想走了再等等，过了周岁再学也一样。”
宋悦撇嘴，“人都说早走的孩子聪慧。你倒好，跟人家都反着来。”
“要这么聪慧干嘛？慧极必伤。”贺朝国亲了口闺女脸颊，“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1）
宋悦侧然看他，片刻笑了，笑得很温柔，“我和你一样。”
唯愿你我的孩子这一生都能无病无灾，安然度过。
————
说说笑笑间，走到家门口，宋悦隐隐听见鸡鸣。
“你把鸡弄回来了？”
贺朝国短促的吹了声口哨，眼里都是得意，“领导交代的事，我敢不办好吗？”
“真弄好了？”
“进屋说。”
贺朝国把人推进院子里，关上门，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蓝莓树叶在空中瑟瑟发抖。
“鸡呢？”
“养后山了，我下午刚给它们剪了膀子，弄了围栏。”
“我去看看。”
“先等一下，”贺朝国拉着她走到院墙一脚，跟她大致比划了下，“我打算在这再开个后门，这样看鸡方便，也不惊动其他人。”
“好。”
“走，带你去后山看看咱家的“储备粮”。”
————
贺朝国办事是真的走心，指着用围栏圈起来的一大块地方。
“这片养的是鸡，都是现在能下蛋的。咱们养几天，让它们熟悉一下环境，就能下蛋给你们娘两吃了。”
“这片养的是鹅，这玩意可会叨人。你看着闺女，别让她离它们太近。”
“好。”宋悦舔了下唇，眼巴巴问道，“兔子呢？”
贺朝国失笑，“在草丛里钻着呢。我没拘着他们，在两个围栏之间都是她们活动的地方。买了四只，两公两母。兔子繁殖能力很强，养段时间，说不定就有小兔子了。”
“它们不会跑走吗？”
“不会，那不还有个大的围栏吗？跑不出去的，上面都有刺。”
“那咱们这真不会被发现吗？”
“上山的口这么多，咱们两家都住着了，谁这么没眼色还从咱家门口过。就算过了也没事，这也草我只是探了一遍，又没除。人一来，这些小玩意胆子小，藏得比人都快。发现不了的。”
“有这些杂草在这，平日里也不怎么需要你喂食和清扫。”
安排的可以说非常细致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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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悦从不吝啬肯定和鼓励贺朝国，微仰着小脸，她眼里都是仰慕，星星眼里都是他。
“老公，你太厉害了！你竟然把事情办得这么好，而且考虑的这么全面。什么问题都想到了。我好崇拜你啊！有你这样的老公，我真是太幸福了。”
宋悦“啪叽”在他脸上亲了口，握着闺女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围栏，“清清也很高兴对不对？爸爸对我们这么好，什么问题都给我们考虑清楚了。爸爸好爱我们，我们也要好好爱爸爸，好不好？宝贝，快给爸爸亲个。”
小马屁精。
“行了你，”
贺朝国心里熨帖且受用，劳动成果都有了肯定。
虽然知道宋悦也就一张嘴说的好听，还是难免被她的糖衣炮弹所侵蚀。
他清了清嗓子，“回家。家里还有包裹没拆。”
“包裹？”宋悦挽着贺朝国胳膊，跳着走着，“谁寄来的？我妈妈？”
“不是，是我托人给清清寄的奶粉。”
“托的谁呀？”
“顾平。你可能没印象了，海平院里的，我发下，在乳品厂工作。”
“有印象。”宋悦脑子里记不住这个人，但她记着这个人做的事，大财主。
“生清清的时候，他送了一整套小金饰。”
什么小手镯、小手链、小坠子、小脚链、小项圈......大方极了。
“他结婚有孩子了吗？咱们礼还没还回去呢？”
贺朝国顿了顿，握着宋悦的手都紧了下，迎着宋悦的目光，又松开。m.χＩùmЬ.ＣǒＭ
“还没呢。”
估计是有的等了。
————
回到家里，宋悦洗过手，按捺不住的搓了搓手，兴致勃勃等着拆包裹，四四方方的一个大纸箱子。
“你让寄了多少？”
“到入冬应该是没问题。”
宋悦亲了亲在桌子上爬的闺女，暗戳戳的鼓励贺朝国，“宝贝呀，你爸爸对你好好哦。”
“拆吧。”
拆开箱子，宋悦把剪刀搁在旁边的短柜上，最先显现出来的是两罐麦乳精。
“哦豁，意外之喜？”
宋悦把两罐子麦乳精拿出来，一看眼见了里面的暗黄色的信封。
“他还给你写信了。”
————
贺朝国轻挑眉毛，接过信封，有点意外，办完事怎么还写信？
写信干吗？
邀功？
不至于。
有事相求？
倒是可能。
贺朝国看着信封口还带着骑缝印，笑了，“估计是有事找我。”
保密措施做的不错。
他神色轻松，吹了个口哨，打开信封，一目十行读完信件，脸上笑意微微加重。
“什么事？”
贺朝国把信纸叠好，叠成小方块，握在食指与中指的指甲间，笑，“是我想错了，不是有事来找我。”
“那是什么？”
“说我之前问的一些事。”
“什么事？”
贺朝国深深看了她一眼，“关于王金娜的处理结果。”
王金娜？
这个名字，宋悦真的是已经快想不起来了。
“处理结果？你找人收拾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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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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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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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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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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