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他到了县学,就听说庞明德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
原来自从何文静考中解元之后,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的消息,说他能考得这么好,全是因为庞明德私下教了他,甚至还有说他已经拜了谭之问为师,结果又在县学另投师门,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何文静之前来帮陈秀娘打探消息时也听过一点流言,这些话基本流传于县学的生员中的,还是李时文告诉他的。
当时他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然后说老师待他不薄,希望他自己去找谭之问认错。
何文静当时就觉得无语,这些人真是闲得没事干了,总喜欢把自己的无端猜测合理化,然后强把罪名按到别人头上,甚至都没有去核实过流言的真实与否,就跟一场狂欢一样准备要对他进行口诛笔伐。
当时他就直接说了,他并未另外拜师,请他们不要无中生有。
然后他这话被李时文又传回县学中,一些学子将信将疑,也去问过庞明德。开始时他也懒得理会,后来被问多了,就说只收了一个聂成忠,让这些人不要再来聒噪!
本来他说那话时语气也算不上好,甚至比平日还要不耐烦,谁知众学子得到这个答案后,反而眼睛齐亮,那就是说何文静还不是他的入室弟子,在县学被他教了三年后就突飞猛进考中了解元!
毕竟他以前在院试时的成绩虽然也不错,可也没这么好!
然后这段时间内,报名去上庞明德的射御课的学生就越来越多。
庞明德不堪其扰,尤其是这些学子都没有何文静的毅力和厚脸皮。许多人是在第一堂课后就不来了,还有些是接着来却又没办法长期坚持,而后便偷工减料敷衍了事,最后被庞明德不留颜面的数落教训,然后下不来台,后面也不来了。
只是这些人是旧人走了新人来,一波又一波,整个县学的学子都快轮上一遍了。
何文静去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几个身穿儒衫的学子,被庞明德赶羊似的撵着跑,最后面那人已经眼看累得快要瘫倒地上,结果一听后面传来的呵斥声,又吓得一激灵,连忙赶上前几步,然后过一会又落到后面,然后再被呵斥着往前跑,跟只被人拿着棍子戳着跑的青蛙似的。
啧啧,真是太惨......何文静摇摇头,这是何苦来哉。
庞明德正拿着教鞭赶人,看见何文静一身素白儒袍朝他而来,脸上还一副不忍直视心有戚戚的表情,轻哼一声:“少幸灾乐祸了,你可还在守孝,少在人前嬉皮笑脸的。”
“是,学生受教,以后见人时必定保持面容严肃,让人一看就觉得家中必定遭逢大难。”何文静站在离他两步远处,敛眉沉声答道。
庞明德无语:“少胡言乱语,说罢,这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何文静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照理说他们又不是师生关系,现在他考中举人之后也不必再在县学读书,因此客观上的学生关系也不存在了,他这样来找他谈让他指教学问,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行了,我还不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过,你要真不好意思也不会来了,既然来了就直接说罢。”庞明德的倒是直接。www.xiumb.com
何文静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扭捏,直言道:“我想来请先生指点一下,我在会试前还需往那些方向深入研读,才可使我会试时不至落榜。”
“呵,你口气倒是不小,这就想着会试高中进士及第了?多少人考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考中,怎么在你说来好似轻而易举似的。”庞明德听他口出狂言,语气中不自觉就又带上些嘲讽。
不过他这种程度的语言攻击,对何文静来说已经构不成什么伤害了,因此他便也直接道:“因为学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我是以三年后的会试为目标的,自然现在要做的也是以通过会试为目的,总不能我还没考,便想着三年之后我考不中。这样不管以后结果如何,学生却是现在就要先丧气了。”
因着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庞明德便对着聂成忠道:“成忠你帮我看着他们,若是有谁偷懒,便拿这教鞭赶人,若是赶着也不动,那就记下名姓,等我回来再做处罚。”
聂成忠应了是,等他跑到场边去传达了庞明德的话,何文静就见那几人顿时如丧考妣,模样简直比自己这守丧之人的神色还要悲伤,暗自忍笑不已。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看他们自己能不能坚持住了。
庞明德吩咐完便抬脚往他处所而去,何文静见此也不再多看,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他的书房何文静来过许多次,这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床榻案几,便是书架,除此之外并无多过饰物,看着很是简洁明快。
等两人坐定后,何文静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等他开口。
庞明德看他一眼,沉默一会方才开口道:“你既来问我会试之事,那你自己可曾了解过会试考试内容。”
“学生曾收集过往年会试考试内容,发现,除了第一场仍是考《四书》、《五经》之外,第二场制艺一般是五道考题,内容为各国政事时务,第三场则是史论五篇,包含藩镇治理要务、平戎方略、举贤之法等。”何文静老实回答。
尤其如今的这个大夏朝廷刚建立不久,国家周边仍时不时有外族侵扰,所以一直以来,平戎之法都是会试必考的内容。
庞明德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不过即使如此,边患之乱却始终没有得到解决,这与朝廷拿不出有效解决办法脱不开关系。”说到这,他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那......老师的意思是,我应该在平戎之法上多下些工夫?”何文静迟疑道。
庞明德抬眸看他:“那藩镇治理之道,难道你就懂完了?”
“咳咳.......并不是,只是若按先生所言,若我想会试取中,除了其余几道策问之外,是否需得靠平戎之策才能从中脱颖而出?”
若殿试被赐进士及第,那么基本所有学子都会被授官,所以一般到了最后,很多试题都与实际治理一县百姓相关。要就是模拟国家遭遇各种问题,然后让举子给出解决方案。
“哼!我早就说你这人充满功利心,你还砌词狡辩,怎么现在不装了?”庞明德听他说的直接,有些不满。
何文静看他又钻进牛角尖了,免不得又解释一遍,语气无奈道:“先生此言差矣,就算我有满腔报国之心,可我若是连会试都过不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庞明德撇撇嘴,不置一词,不过他如今也没当初那样固执了,因此两人对坐片刻之后便起身去了内室,然后拿了一个书匣出来。
“这是我这些年来收集整理的战事实例,《反经》上的计策许多都是推演得来,但是具体如何操作,还是需要仔细衡量交战双方的实际情况再制定对策。”庞明德将匣子放到何文静旁边的茶几上,片刻后才继续。
“这对答策问也是一样,切记纸上谈兵,需得按照实情而定,否则你就是辞章写得再好也无用。”
何文静将匣子抱在怀中,此刻是真的有些感动了,“多谢先生赐书。”
谁知庞明德却眼睛一瞪,道:“谁说给你了?这书我只借你三年,三年之后你需得归还,且不许有任何脏污之处!”
“学生记住了。”何文静起身躬身行礼,正准备告辞离开,却又被庞明德叫住,“至于藩镇治理,你可去藏书楼借阅县志,不过其中各县县令治理百姓之法你无需照搬,只记得如何理事即可。”
何文静抿唇笑笑,知他是在担心什么,便认真道:“学生必不敢忘当日之言,先生尽可放心。”
庞明德被看穿心思,有点不自在,转身挥挥手,嫌弃道:“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看见你就烦。”
何文静从他房间退出,便先去县学藏书楼借阅县志。这里的县志除了有本朝开国以来的,还有一些前朝保留下来的版本,等他把借阅的书籍一一登记好,数下来竟也有十多册。
看来自己是不愁这三年没书看了。
等他出来时,演武场内已经没人了,据聂成忠所说,那几人没多久就告假回去了,他拦不住。
何文静早料到这种情况了,他们本是同县的生员,让聂成忠节制他们也得这几人愿意听从才行。不过等庞明德出来后,估计他们就该从被他从这门课中除名了。
因为书籍珍贵,何文静怕丢失,因此出来后并没有找地方寄放,而是抱着书去了谭宅,然后他就听说谭之问貌似还在书院,并没有回家。
据看门的小厮说,因为家中老夫人带着小姐进了京,因此老爷这段时间便比平日回来得晚。
何文静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惊讶,不过别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问,因此便又转道去了明心书院。
谭之问见何文静进来,又看看他手中的书,倒是先笑开了,说他既然已经有这么多功课要做,他就不再百上加斤了。
而至于会试应考之事,若他读书期间遇到问题,便可直接来找他解答,其余诸要,可根据他自身情况安排调整。
何文静谢过,自此便回了柳溪开始安心读书,以期会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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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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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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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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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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