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两人自从上次县试之后,便都各自成亲,张茂林娶的是他母亲娘家甥女,陈运年则娶的是他那位十分能干的未婚妻。
何文静先后给两人当过傧相,在他看来,两人对自己的婚事应该都是十分满意的。尤其陈运年,平日不苟言笑的人在那日笑得灿烂极了,被张茂林打趣了好几次让他控制表情。因此府试落第的消息,看起来倒是没有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而他也问过张茂林,据他说是还要继续考下去,总不能读书这么多年,到头来没个结果。何文静也想帮他一把,就把自己以前用过的许多经义注解拿给他,让他去抄录研读。
如果他真能把那书上的内容理解透,下次府试通过该是有六成以上把握了。
时间匆匆而过,何文静在县学入读转眼已满两年,今年刚满十六岁。而他的大妹妹杏娘也已满十四,方氏此次托人带话给他,就是想让他回去商量何杏定亲之事。
来向何家提亲的人家不少,不过方氏最后看中的只有两户人家。其中一户也是农家子,家境比何家还好些,据说家中有良田数十亩,而提亲的对象也是读书人,据说已经考中了童生,跟何文静同岁。
另一家则是商户之子,家中是开粮店的,提亲的对象乃是家中长子,今年十八,年纪虽不大,家中生意却已由此子打理,据说为人十分能干。
何文静听方氏说完两人的情况,沉吟了一下,问道:“娘中意哪一家?”
方氏想了想,便说出了心中所想:“娘觉得这书生不错,商人毕竟地位低些,况且他家境也不错,杏娘过去也吃不了什么苦。最重要的是这人也有了童生功名,将来若是能当官,那杏娘可不就成官太太了?”
何文静没急着反驳,毕竟他对这二人也不熟,只看条件,他也做不了判断。
便问道:“娘对两人的具体情况可有专门打听过吗?除了家境之外,提亲之人秉性如何,家中婆母为人如何,这些如果没有打听清楚,若那媒人有虚言蒙骗,那我们岂不是害了杏娘?”
方氏听他这话也觉有理,便找人给媒人递了话,三天后再给答复。
据传话回来的人说,那媒婆道人家等不了太久,尤其那童生老爷家,若不是看在何家也是耕读人家,那是再看不上他家这小户女的,让他们赶紧拿主意回话。
何文静在旁边听着,脸色沉沉。虽然他也知这些媒婆大多如此,谁家给钱多些,哪家的好话便跟不要钱似得往外蹦,但是这种口气还是让他不舒服。
“娘,此事关系杏娘终身大事,让别人去我始终不能放心,况且由你出面也不太方便,这两家的情况便让我亲自去打听吧。”何文静等人传话之人走了后,这才对方氏开口道。
方氏点了点头:“也好,你在县中认识的人多些,想来打听起来也容易,那你快去快回吧。”
何文静根据路程远近,选择先去了县城,然后直接找了程唯山。
程家虽然是做布料生意的,但是同为商人,对着孙家也有些耳闻。
据程唯山说,孙青的爹早已去世多年,之前铺子是由孙家主母在管,据说也是个十分能干的妇人。而一年前,孙家的粮铺开始由孙青接手,短短一年时间,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店。
他爹就常常在他耳边训他,说他读书不行,经商也没那根弦,若是他能像孙家那小子那样能干,就算读书不成,回家继承家业也能把程家发扬光大。
程唯山说完也觉自己太难了,幽幽的看了何文静一眼:“你们这些人最讨厌了,我爹现在就是拿我两头比较,说学问时就拿你作比,说生意时就拿孙青作比,真真气死个人。”
何文静哭笑不得:“得了,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撒起娇来了?你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你爹不训你,还跟哄小儿一样吗?程大少爷,你都已是到了成亲年纪的人了。”
“去去去,少磕碜我,本少爷我要读书了,等我院试过了,定让你们刮目相看!”程唯山摆摆手,赶人。
何文静抱拳笑笑,歉意道:“这次确实有急事,我也不多留了,等你考中后再来找你叙旧。”
“去吧,别啰嗦了,我等着喝你家的喜酒就是了。”程唯山笑答。
出了程府大门,何文静按着地址找到了孙家的粮店,然后在对面找了个茶棚坐下喝茶。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来店中的人已是不少。何文静冷眼旁观,店小二对各色来买粮的客人一视同仁,态度皆是热情有礼,并没有因为哪个人买得太少,或者买的是粗粮便低看人三分。
由此看来,这孙青倒不是短视之人。想到这里,何文静放下茶钱,又起身抬步往店中而去。
柜台后站着个身着青灰葛衫的青年,个头看起来跟何文静差不多,模样周正,虽然算不上英俊,但却十分精神干练,此时正在低头拨弄算盘,似乎是在查账。
何文静看他年纪,猜他应就是孙青了,便上前攀谈了几句。
几番下来,何文静心中也有了数,便又往另一户人家所在的村子而去。
去之前,何文静本来心情不错。他想着既然孙家不错,想来那王家应该也不会太离谱,却没想到,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村人好闲谈,何文静以王姓学子同窗的身份向多人打听了下情况,结果别人要么是根本无人理会他,要么是嫌弃的看他一眼,好像在说他怎么会跟这种人家来往。
好在终于一位年纪大些的大娘最后开了口,让何文静知道了王家的实情。
这王家确实有几十亩良田不假,不仅如此,而且村中还有多家佃了他家的地种。可王家却并不是什么仁善之家,据说王家老两口对人十分刻薄,不仅佃租要得极重,且若遇到天灾,佃了田地的人家交不起,那便要人拿家中值钱物件抵债,否则便要拿了契书告官锁人。
说到这,那人又叹口气:“听说王家现在又给儿子找了个娘家兄弟得力的媳妇,若是以后出了当官的,咱们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何文静听到这里皱了皱眉,顺着那大嫂所指方向而去。
等到了王家小院附近,不过停留了片刻功夫,便能听到王家院中传出来的追鸡撵狗的声音,期间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个妇人尖刻的咒骂声,而且听话音,竟像是在责骂自己的女儿。没有多想,何文静直接转身回了柳溪村。
回来后,何文静把两家情况对方氏细细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儿子觉得还是孙家更好些,那王家实在不是良配。”
方氏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追问道:“那王家真这么不堪吗?我本想着既是读书人家,又有些家底,况且这王生年纪轻轻便能考中童生,想来以后前程也不错呢。”
何文静觉得他娘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拎不清,或者说是古人很少把女子的个人幸福考虑在内,而是更看重一些外在的虚名和地位。
比如,如果能嫁得高门贵婿,那便是好姻缘,即使这贵婿人品不行也无大碍,苦果女子咽下即可,同时给她们洗脑要包容体贴夫君,才是佳妇。而若是嫁了寒门小户,即使夫妻恩爱,那也是被人轻视,看不起,嘲笑贫贱夫妻百事哀。
何文静不管别人怎么样,他是不可能看着妹妹为了得一个官夫人的名头就在苦水里熬的。
“娘,这样不修德行的人家,纵然以后有人为官作宰,破门也是顷刻间。再说商人地位虽低些,可是我瞧着这孙青为人很有些能力,打听得知人品也不错,杏娘性格柔顺,正该配个能顶立门户的夫婿,若是换了那王家,婆母凶恶,有孝道压着,杏娘可不任人磋磨?”
“他们怎敢?”方氏犹自不信。
何文静继续苦口婆心:“他们怎么不敢?照娘所说,觉得王家不错为的是他家儿郎读书争气,若果真如此,那他家又为何要顾忌于我们?再说,就算他家儿郎最后前途了了,可他们耕读之家,自是良民,婆母调/教媳妇乃天经地义,纵然以后真有什么,我想替妹妹出气,连名目也不易找,由此便会又少上三分忌惮。”
“而孙家乃商户,孙青既已从商,便不可能再考科举,由此,无论如何不敢苛待杏娘。况且孙家家资丰饶,却舍弃求娶商户之女来向咱家提亲,想来已是另有打算。既是如此,杏娘上无婆母苛待之忧,又无需操劳家计,他日若想家中儿郎上进也无后顾之忧,只需当她的富贵闲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方氏听到最后已是愣了。这样看来王家却是一点长处也无,而孙家则除了商籍这条之外,竟是样样都好。
况且何家现在本就家底浅薄,也没有那个底气去要求别人样样都好。就算儿子现在看着是争气,可是毕竟还只是个秀才,而女儿的年纪也再等不得,这两家已是自去年起能选中的最好的人家了。
于是此事很快敲定,孙家得到回信也郑重派人来下了定礼,等一系列流程走完,婚礼日期定在了两年后,而何家与孙家的亲事,也只剩最后一项亲迎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定亲那日,送大雁来的人正是孙青。何文静不知道何杏有没有偷偷看过他长什么样,不过从他每次提起孙家之时,何杏就满脸红晕也看得出,她对这桩婚事应是满意的。
而孙青见到何文静也惊讶,想到那日他应该就是专门去考察自己的,一时也庆幸不已,幸亏自己那日没有什么失礼举动。
屋内,何杏正在绣嫁妆,何梅则帮着在打下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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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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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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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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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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