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道浮生>第七十四章 十里花葬(首订加更)
  刑罚之重在于少年之诚;

  大约,妙。

  云层惊变,飞花之下绝色转身微笑,天晴下的鲜血如红茶般被休憩的部族悠闲享用,在那供有凉亭的曲折小路上法袍亭亭玉立,柔美的草场被她平和地扶立,它们在这陪她仰望苍穹,缓和的麦浪光泽在这单调而枯燥的画面上留下一片庞大的墨迹,山水穹宇,阁楼水榭,铃铛纱幕,孤舟蜿蜒,秀美的手掌贴着青蓝色的雾气摆动,执法者眸光怀念,忆着那在纷飞中护着自己的灵蝶,记着山脚下那干净的少年;

  令君,我来看你了;看你年少轻狂,看你一路不回头。

  刑罚烙印、苍鹰疾空,乌鸦迁徙、大雁南飞,被霜雾倾盖的冰原中巨熊追逐着那仓惶的深海女皇,城堡上白衣少女面色苍白得眺望着夕阳,姣好的面容毫无血色,她垂首祈祷、双手合十,在这安静、衰败得世界里一尊粗糙得庞然大物陡然撕裂开了这灰白色的世界、就像上苍之手分裂开一张生涩的卡纸,那凶残的怪物用自身诡异得色调污浊了此间洁白的气息、生硬地排挤着周边空气,平原之上厚重的呼吸声来回穿梭,宁静的无动于衷与震慑的喧嚣交融成一幅无趣的画面,此间丝线多,一段白,一段纤细;

  ——自那神女上岸后极地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但这过程又不曾产生明显的伤亡:它们在破坏,破坏过去的时间沉淀、全然看不上深海一族的潜力,那暴躁的白熊永不停歇得驱赶着身前的统治者,这一路追逐的动作就像孩童于在山林、海岸、湖泊、高原、沙丘之间进行暴力的嬉戏、摧残着所谓长辈给予自己的畸形溺爱,可它们深处的魂魄并不自由,倒是被一股纤细的绳子所束缚、控制,境外的生物则抓着根本不需要的选择权、紧握如生命一般,境内的可爱被躁动得煮成热汤、只待喝下:所谓幻境全然不过浪潮,冲刷、裹挟,他们自以为这是规律,是最自然、最高级的道理,盲目之下甚至看不见脚下那巨大的惯性发动机,就如中洲与极地,它们之间明明分不清是什么干系,仅混为一谈而已,但在茶余饭后却悄悄凝固为阴谋的真相。

  旁观者久立不做坐,不知是否在期待,穹宇之上的枝桠光秃秃得可怜,红豆一颗一颗得落在天池之上,没有大鹅,没有孔雀,没有白鹤,老树下一只节支虫扛着自己脑袋的重量将之立在落叶的高处,那暗沉但尖锐的眼眸在寻,寻求那西洲游鱼的肥美和东边牛马的畅快,不懂,看不懂,看不懂这天地里的黎明为何会苍白得那么可怜、无力,茫茫一片什么都找不到,只剩下光,无穷无尽的虚度白光。

  回答我,你为什么活着;亦或者活着不过是因为应该活着而已;诚然,苟且与自由一线之隔,就像那穿着白衣的少年摸着黑色砥砺,那排斥光明的遗世独立被融汇在了这和谐的红尘,颜色不再分得高低贵贱,就如所有的爱恨情仇似砂砾般不存在意义;因为太多了,不属于……

  这是谁说得……记不得了,可许多生命觉得它是真理,故而记忆里深刻,深刻就如不能忘记,以至于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忘记这些老一辈的教诲,——尽管如今它们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用处,但此刻丢弃一切的自己竟对它们有许多美好的想法,那般情形就像是同病相怜,就像一场闹剧得荒唐、收敛那用于表演、被贩卖出去了的悲欢离合;

  少年桌沿感慨,身前不知是咖啡还是茶,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全不喜欢。

  天旋地转,灰色羽翼被扔进漩涡,水流在四周铸就了宏伟的建筑,他在空洞中下坠,手掌向着高空无神地碰触着、企图找到一抹异样:他不应该爬出来得,这不是自己的时代,不是梦中那熟悉的世界,他格格不入,就像那应该被行刑的罪徒竟然好端端得活在红尘之中:他应该死去,并非罪有应得,而是为了维护权威的尊严与下一次毫无顾忌使用权利的能力;这是权利,但已然演化为权力。

  苍穹霞光万丈,上尊口含天宪、言重泰山,此间隆隆声中最无辜的被奴役者变成了义愤填膺的压迫者,围拢中那灰色翅羽静默如连绵不朽的道统、普渡着“野蛮”的众生:它们将拥有自己所组成部位的名字,这是不需要讲道理的时代,它们簇拥并且舞蹈,那是阴沟里的鸟,展翅高飞也仍旧不被看起,那是浪涛中的游鱼,逆流也不过是精疲力尽;看不见,是光明,双眸,留着血迹。

  少年披风无恙,大地凸起翠绿,他渴望地眺着长空的尽头:那里有一乞丐带着孩提在流浪,它们在芳草凄美的落叶丛中奔跑,身后美妇珠光宝气地嚎啕,哭那没有见过世面的淘气娃娃,却全然不知道那孩子是自愿得,——他不是不知道富贵得安逸,只是上辈子的囚笼鸟叫那蜘蛛网里的苍蝇知道,知道自己挣脱不了,所以他跑了,并非为了自由,而是想堂堂正正地去迎接自己的死亡:他给了乞丐一百两,两个疯子一老一少,他们裸足迈向赤贫、疾病、野蛮、死亡,他们在自力更生、风餐露宿中反复,他们最终死去,凄惨而荒凉,沙漠中废物们大笑,泪水顺着铁栏杆凝结出一汪好看的湖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两个阶级差距巨大-年龄、思想、境界、习惯都截然相反的生命在这里化作乔木、发芽于枯竭的河床;

  “狗日得,老子就这么不值得可怜是吗!”

  “哈哈哈哈!我们是茅厕里的臭石头!”

  “臭,臭石头!”老乞丐舌头大,散乱的蓬松发梢在广袤的干燥中好似唯一的杂草,身侧贵公子装束的娃娃像那热带雨林的芭蕉,它们大笑,不知为何又都哭得汹涌而放肆,在那宣泄情绪的关口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话语,孤单中的彼此抱着膝盖望着那星夜,它们眼眸清澈,陷在里面就像中了邪;

  “你还缺钱吗。”娃娃于兜中探寻。

  “我缺你。”老乞丐不假思索。

  “可我快要死了。”孩提笔画着身躯的价值。

  “我会想你得。”老乞丐发誓。

  “你是浪者。”孩提泪眼朦胧,语气少有得松懈了韧性:他还是怕得,死过一次,那滋味他忘了,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连带着清晰了从前,临死的感官袭击似得出现于脑海、哀求着他的宽宏大量,默然得深夜里娃娃嚎啕大哭,老乞丐辛酸,眼眸浑浊,“这是我的,最后一站了。”

  月下无篝火,它们于风暴中失去了流浪的方向,它们就像木桩一般在等待,等待更多的顽石加入它们这个没有意义的团队,它们在这里等待死亡,等待被抽干,等待被风吹去遥远得地方;它们将以这样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就当成为一段故事,一段没有什么用的故事。

  月色皎洁、澄澈,洗得发亮的模样就像是为了迎接什么般显得立体而宽大,沙堆里砌厕所的玩意儿陷入了沉默的地界,良久眼眸惺忪的少年无力地打着哈气,“你死了吗。”

  “还没,差一点。”老乞丐进气少,气色差,瞳孔污浊;它们在感动与凄苦中徘徊,生命之轻在于决定之草率,泰山之重在于尸体之沉痛,四周高贵的食腐动物用“冒险”来遮掩自己血脉里的卑贱和刻在基因里的躁动,它们等待那咽气的瞬间、等待光明正大称呼沙漠中这些生命为食物的那一天,猩红色的眼眸围成一圈,腐臭在半空中招摇,周围躁动的群体相互鄙夷、轻视又猥琐地藏着自己的身份及那上流的眼眸,浑浊的泉水在石缝中摩擦着体内的砂砾,它们高飞、吵醒睡梦中的鱿鱼,死后的烈日干干净净地照耀着洋流的敦厚宁静,影像一般的猎手隐现、保护着自己的安全;大风卷孤舟,万众瞩目中沙漠里有生命咽气了,不知是谁,砂砾滚狂沙,堆叠间埋得没有一丝空隙;

  这叫发酵,压着踩着,直到骨肉化作浓水、未来被殴打成过去这里才会归属于现在;高空燕雀凋零,山谷里的琴弦断了,贵妇眼眸中的埋骨之地没有墓碑,苍茫大漠上仅不过一只碗,一双筷子,以及沙漠里那文火慢炖的肉糜。

  死了,没有丝毫的意外;望着那罗盘中年男子用脸托着的眼镜径直下坠、砸断了那根直挺的鼻梁,身侧老妈妈委屈地哭着,四五个壮汉一言不发地跪坐两旁,显然也不清楚出这般事情该算什么惩罚,故而也不说话、听凭发落,身后的街道口下着连绵不绝的梅雨,极远处山林中冒出来的炊烟与那朦胧的雨雾融汇一体,在这条没有尽头的登天途中布衣街道里的少女打着玩具一样的竹伞闲逛:她不管,不管交易也不管悲剧,那闲庭信步的动作在这为了生计奔波的群落中显得格格不入:倒也没有在意她得,可路过得次数多了总归会被盯上,石桥上羽翼少年渴求地感受着被手掌所包裹的锋芒毕露,也不知是想起了秋化的哪句话:

  他虽然爬出来了,但却更向往重塑的时光、并不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在中洲扎根,因为那样他就出不去了:虽然南域对他忌讳如斯,但胜在新鲜,他想去找回曾经少年意气的模样,毕竟没有生来的病态,何况他尽管是鬼魅天骄但仍旧会露出团结的微笑,——说起来自己朋友还不少,只是长久不联系得少了近况,——他也不想这样得,毕竟选择选择,有时候选项太糟心,便只能“被选择”了;这是圈套,而他甘之若饴,可是鬼魅,也曾心向光明。

  风华淋着雨,长发湿漉、衣袍粘稠,那双眸在睁开时近视得厉害,就像被什么给污染了一般,看任何情形都涂了一层浓厚的污渍,——尽管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而他也不执着完整,但在看到那执法殿道子时他有所念想:中洲对灼羽的掉阶没有概念,对南域天骄也没有完整的印象,可不论是秋化还是此刻的橙白都预示着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天骄”概念被重塑了:

  风华道子们或许忙着参与这个世界,但他们这些等死的老东西没有彼岸天的赐福就连传统意义上的天骄都不是,费尽心思得拼凑吉光片羽、临摹一鱗半爪,但没有走出中洲便无法理解灼羽,他们就像是王朝的遗老遗少般固执着自己的奢望与所谓顽固的阶级礼仪,而他未曾陷进去自然能体会自己与大宗道子之间的差距,不然在中洲南域天骄就不会如此干脆得化作狩猎者,显然爬回来得并没有对它们构成意识上的威胁,对此,他很在意;

  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所掌握得那么简单;羽衣神情萎靡、低落,那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像纵欲过度又早早起床的浪荡王子,有种看着慵懒但很美的憔悴、像是极具诱惑力的瘾品,其本身无害,但上不了台面;少年平静,那般不为所动想来是疲惫到骨子里,那双熬了夜的眼眸定在了无垠的旷野,涣散的瞳孔让许多看不清得合成一团面粉,松松散散得乱;

  风华病态、垂首咳嗽,浑身提不起劲、像是刚用完饭又似临近睡眠时吃了药;竹笛浅奏,豚鼠穿着喜庆的衣服在屋檐上飞天遁地,少年手中的弹珠胡乱跟随、身子在后方悠然自得、每一步都踏在方砖之上:他的步伐优美、节律,那笑容大约是自娱自乐得舒适,望着他这亲切的模样邪祟在墙角摇头晃脑得沉醉着,好似有所异动,却又没有明显:或许它们胆子应该大一点,这从墓碑里爬出来得可能不是天骄,而是绝色;当然,这样状态的绝色太少了,天骄有很多解释,但莫名其妙得有直觉,觉得他是个女孩;

  旁观者悠悠、不敢多看,那适才苏醒的风华遗世伫立,眼眸似是渡了一层不明的光晕,周身的乐调起伏动荡:他在听雨声,周遭沦为背景的音符于此刻迸发出可爱的姿态,——这般瘾,逐明之眼只在溪水见过,见过那提着篮子捡着海边螺蛳的一袭蓝纱裙,她大约是王侯子嗣,情窦初开、二八年华,想来是及笄了,很美,若彩霞之晚般,炫技般堂皇:诚然,那是一个美好的时代,但他忘了,忘得差不多了,也实在记不起来:他见过的天骄不多,且都是刑法天骄,秋化、橙白,更多得不好碰面,见到了纠葛又多,尤其是轩禅;不知为何,心中有愧,愧疚那竹绿色的绝代天骄。

  灰白色缠绕,少年戴上兜帽行进于烟雨朦胧中,看不见背影,没有回眸,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匆匆过客;他走了,纤尘不染,好似没来过,没来过这被逐明之眼笼罩的中洲;知情者叹息,远处墓园敲门声混着雨珠声,半圆的桥洞里车马牛羊踩踏,在这不知应该如何定义的地界轩禅打着伞行进,他的长靴被各种湿泥攀附,车夫素质若是再差点甚至能在长袍上留下污点:那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这里的势利眼都明白这少年的普通,尽管气质有点超然可这并不是让嚣张跋扈低头的理由,毕竟它们一肚子的委屈,也需要发泄;再者最坏打算,如这般物外的前辈岂会和小民闹矛盾?都隐士了还会动怒?讲究因果而已,没有情绪自然不得罪;中洲的聪明不仅限于格局,还有这种层出不穷的小聪明,而逻辑盘下来也确实没问题,只可惜那绿袍野性,——他是见不得血、不杀生,可其手里盘踞的法则能轻易得抹去此地任何存在的姓名、叫它们再无踪迹,故而他虽说不在乎,但逐明之眼却不会让那车马活过下午;

  少年低垂眼睑,远处传来恐惧的尖锐声响,骇然的场面叫不少亡命之徒都乱了方寸,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如瘟疫一般在这偏僻的山野中散布着诅咒、步履在各种扭曲的道路中:他用过凶器,至少他在记得枯江冰时他拿老祖祭过旗,不过印象模糊,好似是一剑客替他出的手,自己不过于星河展示愤怒罢了;惯性力是他的能力,但说到底,自己没有丝毫的实力,尤其是马秋北之后,尤其是丢了盘龙棍的时候。

  绿袍面色僵硬,那凹凸不平的神情被灌入了什么坚硬的液体以凝固,如此一来连带着那气势都染了杀戮与血腥:他不愿去想有得没得,可他这骰子在泥地、窑子和屠宰场里被用过如此多次,洗不干净,免不了有什么邪祟跟着;或许我便不应该维稳心境,毕竟我就不算是一个生命,而是被拼凑出来的缝合怪,怎么唤我都可以,仅不过是爱答不理,毕竟,我谁都不是。

  轩禅残忍一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大拇指死死地摁在手中的伞柄上,——此刻的绿袍已经濒临癫狂,就像是在失控边缘努力释放引力场的恒星:他根本就不适合如今自己这躯体,汹涌的能量在身体里乱窜,而他不过是呆呆地看着、神魂被定住般凝固为空白的一堵高墙:他讨厌思考,因为一动脑子他就必须回答“我是谁”,回答“我从何而来”、“去往哪里”,而这些对他来说是逼死的枷锁;

  我是轩禅,还不够吗;怎么样你才满意?

  绿袍眼眸微眯、瞳孔中爆射出杀机,那清白的竹绿色长袍多出了许多花纹和图案:这才是易鲸送得长袍,这是一方小世界,但轩禅穿上只能穿出绿袍,因为他谁都不是,就好像一件衣服在长街上鼓动气流、活于万物眼眸中,因为那少年没有存在,不仅是没有存在感,更多得是他无法在这里活着,如此逐明之眼便不能是他,令君香也不能是他,因为他谁都不是,一团空白;

  这是你的命。这是彼岸天送你的信。

  绿袍凋零,此刻的他便是愤怒本身,随后又缓缓归复平静;少年继续前行,没有目的:从阁楼出来后他干干净净,经历的事情用他的身躯做着后面的接力,他不过是想睡、胡言乱语,做着没头没尾的梦,醒悟着没有结果的功课,这是一场游戏,只会重来,因为还没有写好卷尾。轩禅纠结,苍白中浓墨涣散:他什么都不知道,仅有一个开头,也只记得开头,其余的记忆散落在各处,熟悉,但并没有印象,新鲜却又重复,毫无次序;

  或许吧,这种大法则只有天骄才能领悟,就如天骄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般,却也只有它们才知道:灼羽就像是突然被压缩的调色盘,里面的东西交融为新鲜、分辨不出来,就像是大地突然化作空中阁楼,就像我休憩于星河却发现星河仅不过是存了我;

  轩禅呐,星河的主宰,……你于空洞中与囚徒何异,又多了些什么能力呢;星河这么大你只是看着,这么多的你,却连记忆都没有;风华闭目哀叹,他不知道自己在质问谁,好似自言自语:逐明之眼是他,令君香是他,轩禅也是他,但这些东西却又跟自己毫无联系,因为逐明之眼是中洲法则,令君香是那羽衣少年,轩禅不过他的名字、自己所侵占的这具身体,没有谁是他,自己是那无耻的败类、夺舍了万千生命、厚颜无耻得把玩具都贪婪地揽在怀里的怪物;他谁都不是,畜生而已。

  评判声陨落,少年在隧洞里闭目仰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都看不见还是看见了自己的眼皮,那空洞的身躯不过是立着,立在一滩血流成河的中心,那风吹,在其胸口看出点点落梅,腥红大片飘洒、渗透,胜过冬风最强的凌冽;困了;轩禅前倾、起步,一步走出好远,风吹伞,伞随风飘出好远,长风飞舞,少年睁开眼眸望着那灰蒙蒙的白色云层:他的天被遮住了,就如有方小世界住在了自己眼里叫他瞎了方寸、感官;绿袍立在漂泊大雨中,他用身体感知着这对自己表示谴责的世界,微微笑,少年无害而善良,全然没有愤怒、戾气,乖巧、柔软,此地少年披衣打伞,没有名字,踩着泥泞里的脚印前行,好似在某个少年身后随行,那般滋味,不胜欢喜而落寞无语。

  诚然,想找个生命陪着聊,谈天说地;

  不,不论那天,只安慰这大地。

  绿袍立在狂风与大雨交汇的破茅屋里,他闭上双眸感知着鼻塞、用力吸气,那胸闷气短的滋味早已熟悉,但鼻塞的味道还是第一次,那么得熟悉,熟悉这般被折磨的过程;大约吧,堂堂正正地死去,这少年的体面不属于自己这盗墓的窃贼;

  少年迈步,他伸出手袖摁着虚空的心脏,他如打伞僵尸一般闭目旋转:他快忘了,忘了自己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应该如何掌握那力量,不过冥冥之中自己的每一次动作都会在脑海里清晰得浮现轮廓,恰似自己于自己手心跳舞一般,可他并未惊讶,望着那喝醉酒的疯癫模样他笑了,天真童趣,没长大,也长不大。

  牵牛花牵牛,杏花受骗,古城旧巷枇杷树,一袭法袍落在街头,眼前池塘边刻着许多精致的姓名,橙白带着天真的神情步入那曲径通幽的石园,那悠哉悠哉的体态庄重而礼节;飞花落幕,涟漪坠落,风华踮起脚尖迎接那落叶的身躯:他来了,用尽那在半醉半醒中的痴缠与荒唐,一双灵眸哭得委屈极了,也不知为何会这般,大约是没睡好,大约是做错事怕没饭吃,饿得,神志不清了。

  ——你说,奈何桥搭好了走一遭的事情,为何要用去阴曹地府闹市、喝了孟婆汤捣乱-这般方式去宣泄不满呢;彼岸花鲜艳,会有公道得;绝色扶着墙,那无奈举措似是没想好该说什么,身侧假山后那披着衣服的少年在桌子底下酣睡,一身枷锁在春风中旁观,大约是在等道国寺的和尚,等那羽衣少年的泄密,等那灯火通明的长安城,等喧嚣,等鬼城热闹。

  别睡了,再说那娃娃就跑了。

  橙白展颜微笑,伸出手指勾着耳畔的发梢:她在中洲没有身份,看着就如从坟墓里爬出来得一般,但秋化知道,尽管怀疑但必定知道她是执法殿的正统道子:她没有伪装,因为天骄看不见自己是绝色,她很自由,因为这里是中洲,在此她便是女儿身,不论如何,风雪不敢遮蔽得好看;

  风华古怪调皮,认不得,也识不出来,鸿门看不懂,秋化更看不懂,她将视线拉远到山海的尽头,那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灰白色羽翼在看海,看海里的鲛鱼,看海岸的鲮鲤,看海面上的飞羽,他一动一动地看着,嘴角显露出来的满足与轻柔,显然是明白昔年这里遭受得痛疮;

  他们回不来了;我们不是他们;你们自由了。

  风华郑重,断桥之上那摇晃的木板相互碰撞,岸上绿袍疲惫地踏上这风中残烛的腐朽,如履平地的姿态是轩禅那一颗死去的心,是这断桥为了证明自己活着竭尽全力的回光返照;大风呼啸、暴雨倾盆,这断桥在渡劫,渡轩禅那空缺了的胸口,烈日煌煌下选择多,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但那绿袍不怕,他也没什么怕得,就像一根搅屎棍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费尽气力地挣扎给自己看、惹旁观者厌烦,如此一来或许死亡是最好不过的归宿,祭品,是我的命运。

  少年阖眸,雷鸣于礁石中酝酿,带着枷锁的海浪被渊洋里的恶鬼系在绳索上、远抛沙滩,碎了身形的湍流在血淋淋的刑场里攀爬,深海中金色铃铛摇晃、清醒着奴隶脆弱的神经,听着那躁动的激情伞下少年透过苍穹缝隙的一角迎风不动地阻拦着这广袤的世界,身前的万丈光芒于白茫茫中明亮、通透:他累了,不愿意走了,尽管知道远方有来客在等,等自己与之叙旧,等自己和他把前缘了解,但他没有执念了,空荡荡得也不知是源于什么;大概是干涸了,就如那河床:他做完了自己该做得、回合数理应清空,可他还活着,但再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从迷雾中苏醒是个错误,因为中州没有自己的位置,就好似他望见那四位峰顶存在一般:绿袍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他的剧本约束使得自己应该死去,将自己送给——不,应该说是归还,归还给那位南域的上君子、以解脱自己的罪行,可他活下去了,活得全然没有记忆。

  绿袍将手掌摊平、并拢、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他闭上眼某倾听着自己那不紧不慢的心跳声,暖洋洋的气流拂过面颊留下一片温暖的感官,他立在天旋地转之中、于虚妄之间紧握那一角白衣裙:他好似想起来了,又或者说他感受到了一种呼唤——他在枯江冰见过卫夜瞳,那一眼很是奇妙、就如此刻一般:自己走过黄泉路,游过奈何桥,这一切就如自己迷失在梦境一般,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是为何,但一想起那白衣红伞便有许多复杂的纠葛于体内生根发芽,他想起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没有前因后果自然也不晓得它们是什么,一副副卷轴、字画、言语接踵而至,琐碎的时光抽干了他的精神,绿袍于迷糊中囫囵吞枣地吃着,僵硬的神魂内突然发出了一阵剧烈得震动,一身竹绿的长袍立在苍穹中七窍流血,狂暴的力量在感知中席卷开来,他应该是被摊平了,被摊平在了铁锅之上、化作一张焦黄的面饼;

  这又是什么实验……

  轩禅倦怠地吐出一口含着血色的浊气,但恢复力量后他又开始了漫长得跋涉,身后橙白托着脸颊在石桌上慵懒地休憩着,大约是放弃了蓄力,头脑昏沉、四肢乏力、胸闷气短,想来是老毛病了,毕竟中洲出来得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如今的自己正如当年那轩禅;xǐυmь.℃òm

  或许吧,他还是想得,不过是恶心厌倦这世界,故而就什么都不会了;可你是轩禅,对吗。绝色怅然,发丝散乱,前方路途遥远,淤泥里深海白骨发光,鲛鱼在那金碧辉煌中登王,祥云绣做的长袍颜色细腻而富有质感,沉重的状态在桌面上浓浓地流淌着、化作一滩粘稠的金色,在这宏大阵法的中央羽衣少年双手打开、迎接着四面海水的汹涌澎湃,无所不为的桀骜少年披衣做甲、跪在被云霄层叠所铺就的海底隧道上,烈火灼烧、神魂颤抖,在那被大海尘封的沙漠中一段碎发轻飘飘地浮着,那韧性少年看不见,显然也无法知道它的所求,毕竟应鸾没了羽翼,鲜血不多,我们只能飞一次。

  高山空隙、海水内陷,中洲的风景沿着路途慢慢悠悠地蜕变,野草丰茂的世界里那白衣少年提枪寸进,清澈的双眸显然是哭过,也不知是怎样得感伤,大约是被焰火吻过:那孤单的热量很是无赖,顺着山脊一路亲过来,若非那上面有小七的留念,想来它会在一个冰冷的世界熄灭,就像那枯草般不起眼得湮灭;

  他回来了,替那娃娃再看一眼这无法被征服的大海,此间,有他的思念。

  你是汪洋……

  你是上穷碧落,下界黄泉。

  白衣疲惫,周身烈火焚尽枯槁,无措而仓惶的情绪在他胸口生根发芽,白衣少年捧起那一抹岁月带着它周游中洲地界,浓白的水气掩盖了大洋的面容,在高山上望去晨光所化不开的景色正不断魅惑着旅行者的脚步、勾引着他们的魂魄,如此不远处的悬崖峭壁上老者捧起一地的灰烬凝望,似是感伤:此刻雪落似火烤,崖壁的寺庙中少年头顶月虹高挂,轩禅沉默得将握拳的手掌置于胸口,不过此刻这扪心自问的方式与第一次不同,那般轻松写意不曾刻意、没有力度,风吹,再无不同,就如那松树下的倾听,不过是远方的消息混杂着可爱的期待,遥遥无期至终于,那便是宿命的给予:

  毕竟你是猪啊,要什么梦想,死亡,不是你生来的意义吗;

  食物也配拥有梦想吗;那鼓励的言语是恶魔讲给畜生听得,与你没有关系,可他们继续懒惰得消耗着你的生命,并将之是作为进步,听信谗言的你手握未来,却不知,它早已断了珠线。

  起步……

  那是红旗昭昭,白茫茫一片中绿袍什么也看不见,他犹记得自己在山巅酣睡,在睡梦中演戏,在阁楼中带着廉价的勇气做了一件大胆的荒唐事迹;想来都是事后的反馈,它们甚至不愿意多给哪怕一个字,仅仅只是解释,平白无奇;

  想来,还是误入了境地。

  思索着世界为自己举办的葬礼少年在一片空洞的纯白中前行,他可爱得无力抽丝剥茧般蔓延于空气,记忆的思绪带着那臃肿而硕大的身躯含着热泪在睡梦中妥协:如今他的身躯已经麻木到被砍去了本能,不会颤抖,不再反抗,那习以为常在众多琐事的堆积下发臭发烂,他,谁啊……

  对呐,我的鲜血与尖角呢……

  干裂,停滞;在那酝酿的汹涌中绿袍突兀地垂下眼眸、面部肌肉起伏得隆起、身躯佝偻在一片区域中暗沉得笑着,沙哑的声带震荡出一阵佶屈聱牙的呢喃细语,少年白皙而褶皱的手掌顺着发丝向上抓去,消瘦修长的手指弯曲、贴合着发梢垂落,发烫的额头让那本就没有意识的思绪彻底混乱得暴涨开来,绿袍书生那消瘦的身躯随风飘摇得稳定于一个狭隘的点,精神状态苍白而癫狂,那渴笑的模样略带衰败的苦涩,就像有什么被磨灭的东西重新生根发芽、满怀激情得去窥伺期待已久的世界却发现自己已然没有存在的必要性;

  我,这是在沉默吗……不对啊,我的血呢,我的不顾一切呢……

  少年平静地抬头,他虚弱得喘息着,干巴的肉身被剥离了水分与流动的脉络,眼前灰蒙蒙的异物挑逗般得游走在四面八方,那神态,涂满了筹码。

  圈养我,圈养我……!

  你在买我的命对吗……!

  少年颓废地于墙角狰狞,赤裸的精神状态带着全然不顾的狰狞!

  有胆你们杀了我啊!食我血肉啊!

  你这该死的文明不还是怕我吗!

  轩禅浑身颤抖得凝聚着气力,越位的眼眸带着全身一齐抗争着身躯的疲惫,那双腥红的双眸就如打到油田的钻头般继续深挖,可怕的死气带着不知源于何处的力量分裂开禁忌存在的缝隙,那是,……真相!

  看呐,看清楚了!看清楚这孕育你的大千世界!你这不知廉耻、毫无良知的立足者!

  食同胞血肉是为了虐待,囚禁手足是为了持续压迫,你怎么就没点上进心呢!

  折吾双翼,此仇以往烈报之!断你前途后路,代价便是我这笼中身躯!

  辱吾衣袍,此仇怀同归于尽奔袭!灭你贪得无厌,代价以我轮回苦腌渍!

  损吾战友,此仇拿桀骜不驯蚀骨纠缠!杀你踌躇满志,代价是我这瓦釜雷鸣的凛然!

  少年长发泼墨漆黑,星火附着其上燃燃大观!他的眼前闪过太多看不清晰的信息,他的眼眸里迸发出别样的神采,那是一种欺骗,那是一种献祭!

  轩禅狂奔,这种没有由来的疯狂加剧了他颤抖的心慌,茫然无措的鬼魅顺着漏洞住进了他的屋内,他在焦虑!那炙热在煎熬中变得滚烫,但唇齿已然涂满了鲜血,这是他的意志,是他的意识,是他作为生命体硕果仅存的尊严!

  “告诉这个世界,我是谁!”

  平地惊雷一声,那绿袍天骄拔地而起!其体内毫无征兆得疯狂带着决裂的态度,那是一刀两断,那是自由的号角!

  天子恨,亡国奴!

  吾辈,猖獗赴死……!

  以我血肉照亮这世间黑暗,这是蜡烛的誓约,我跪,跪你脊柱之上!

  少年手中大伞张开,混沌中的嘹亮嘶吼于绝对黑暗中掀起阵阵波涛,彩色浪潮让这片世界再无法收敛,那大君子要天晴,此间必须放光!

  刹那花火,轰鸣声隆隆,这般瞬息间迸裂的阵仗来去迅疾,可余波终归是叫远处醉酒的逃避者睁开了那惺忪的睡眼,血红色的衣袍已经浸润了他狼狈的气息,两行清泪污浊得滚落:他不清楚自己的存在承担了多少希望,但羽衣清楚它们碎了,故事还没讲完,可已然没有墨水了,穷书生没钱,把自己的寿命当了:

  那是一本白皮书,书里鬼画符,内容不过是张开嘴吃以及蹲下排泄,可如今观者没了眼,那少年拉出了自己的灵魂,厚厚一层埋在上面的是被他咽到肚里的野鬼;得罪了上位者,贱民便会迫不及待得分尸其之血肉,来意并非全出自讨好,更多是其肚饿的本能以及光明践踏所带来的快感,纷纷扰扰中的稳定与“最优”是低效而臃肿得,活着这般沉重之事如玩闹般被不断掏空内在,它们终究会在死亡道路上以狂奔姿态消遣同类遗骸,就如上位者的腐败与野心者的坚韧,轮回,是因为眼瞎与咽下。

  吾之双目,逐明之眼!

  少年展臂渴笑,他于华贵中起身、用手心将眼珠摁进灵魂深处,猩红的身体内孕育出高尚的灵魂,玲珑绸缎飘摇、歌乐升平深藏,王侯贵胄、仙门道尊,连绵不绝的海浪吞噬着陆地的边界,一条条锁链迫不及待得束缚着其之身段,灯红酒绿中令君于九曲回廊的过道中彳亍,精心裁剪的礼服贴合柔软,感官在被放纵迎合之际昏暗中的橘火翩翩摇曳,它们似是有所预谋,可羽衣醉了,他微笑得痴狂着,舞步混乱而圆弧,广阔庭院中少年郁郁寡欢又疯癫张扬,此刻再无可延长其寿命的宝物,全被糟蹋了,在此刻,在之前。

  我,判界者后代,牢狱死刑犯,是你用这小恩小惠就可以麻醉得吗……

  我与轩禅的关系,是你这双连颜色都认不全的低级生物就能推算出得?

  呵,哈哈哈哈!你尚且容纳不了我的身躯!难怪会不清楚,你是我养乌龟的鱼缸!

  执事徐徐迈步,葬红色的火焰顺着粘稠的土壤稳扎稳打,那诡异的色调此间任何存在都看不清,它似一团浓郁的灰白,可那暴躁的凝结层纵是缓慢跳动也热烈而汹涌,这是狂迷的色调,这是聚散无常的光!

  中洲,终究是乱了,在那两大承载者动弹时再也没有可以埋藏宝物的区域,这是南域之眼可以窥伺到的景象,这是硕鼠吃饱喝足时远眺来的锋芒!

  欢迎来到灼羽……!

  此间有飞鸟自焚留下的痕迹!有满是血迹的白皮书!有自带梦想的食材!

  但……谁让我是伥鬼呢!

  哈哈哈!我,是救世主,是你们票选出的恶魔!

  生来报复!生来过错!

  少年的眼眸在陡然浩荡的夜色中开始游行,它们在壮势,奋勇的步伐踏着鼓点压迫着对峙者,那少年在看,用他的冷眼旁观!

  这是罪火中燃烧的血泪,这是他要拨开的皮肉之苦!

  花舞十里,那回眸的少女裙摆飞扬,此间绝色空立明月之上,轻纱层层交错之下泄露出连绵不绝的白光,空洞起伏摇摆,那少年在冰冷的灾变中维系着魔鬼的姿态,他不曾给予超脱者丝毫的防备,烛火爆裂中高空冷静如冰封般,所有的情绪在那凝固的片刻都显得平静而妩媚,那是极具力量感的圆润图画,它们泾渭分明得彼此包容、互相衔接,楼阁之上娃娃吃着糖、浑身冰冷,他麻木得注视着,清澈而稚嫩的面容上带着被吸干鲜血后的苍白。

  我想陪你一辈子,从黄昏的落幕走到初晨的使然;

  可这大地,脏了你的眼睛。

  明月憔悴,高空的流星不断坠陨,狰狞的图画尘封在了此刻的喧嚣之中,杂乱的逃难步伐在孩童熟睡的耳畔回响,地板冰凉,他皱着眉、蜷缩一团,周边浅白色的欲望不断得抓挠着温度,在这白鬼追逐的幽径上一把青伞于屋檐下等待,毕竟,娃娃味甘。

  风华逐鹿,大葬万里山河,群雄并起,分食百万光阴:如今棋局开盘,战场却落在了南域的这无尽种族之上,如此逾越,是你们本来的意志,还是被捕者为了脱身而故意牵连、以求诞生一线光明……

  忌讳拔旗,花瓣凌乱翩跹,但此刻这般因果却都与她无关:其之本意是为了接引令君香,可这两位大造化都舍弃了自己于名面上的席位,如此,他便要护住这一轮明月,谁让,他善良;青伞招摇,大火熊熊的不夜城摇起了自己妖媚的身姿、似是要与那光明决裂脸皮,在这森然诡异的环境中此间大阎罗一步步临近熟睡孩提,白光下百鬼趋避,花葬不绝。

  这年春,邪火一场,它烧得南域风云汇聚,烧得天子筹码博弈,烧得能量中心空洞而虚无,烧得棋盘破碎、大方暗流涌动,烧得各方立场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却也只能如那娃娃一般,谁让它们认不得令君香,也识不出轩禅,可屋檐瓦片上的青伞孤身在此,却是早已觊觎好了那唯一的权柄;

  毕竟酆泽堃丢了十一年的断剑,在这里。

  长风呼啸,青伞无动于衷,此间,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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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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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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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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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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