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自江南北迁,沈眠就体会了一次边舟枣马得“慢”,后来因受宠于太后她在听政的屏风之后小憩,醒来望着那昏昏欲睡的小皇帝,倒也能理解当初他与自己说得那些奇妙比喻;不过如今回想起这些,从处境上看却是有些不合时宜:自政变以来沈家孤寒交迫,这许多年的流浪已让她把幼年的时光遗忘得陌生,以至于此刻回想起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好像那日子如镜花水月般缥缈、便就是经历也应该是上辈子的事情;不过这种恍惚持续得并不多久:这不是环境因素,因为如今这座驾得奢华比之自己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种察觉却让她遍体生寒:
不知为何,这种熟悉而扭曲的认知有着许多被层叠起来的僵硬画面:她不觉得自己在发呆、而是眼前闪过了一系列的画面,但不知是无法呈现还是速度太快的缘故,那影像花白到她完全没有一个认知概念;或许吧,是自己没休息好以至于精神失常:也对,遭受这般事情怎么会有存在用正常的状态去与之面对?
念此少女发髻散乱,不知在想些什么、头疼欲裂,一身华美的绸缎在暗香之中浮动,那金贵的物料在她这在世佳丽面前融会得十分自然,那种教养、品德将这一切衬得浑然,一副天生得出尘姿态:想来也是,不管是幼年得高高在上、被按照皇后来培养的礼仪还是后来被作为商品来雕琢的日子,她的日子总归是过得不差;但不论是这几年的花魁名号还是此前的禁中荣宠,这些都是强加上来得,如此再亲切、再辉煌也注定了昙花一现:这种没有根系的东西看着假、一吹就散、并且不利于心性,就如现在的自己、无根之萍但身体却仍旧向往着那灰色中的回忆,若非自己灵肉分离这种奢侈的罪恶唯有运气极好遇到一个败家、心软、愿意迁就妻子的富家子弟才能有所延续,不然一生凄凉,没有好下场;不过灵性松动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照样偏激:就如此刻她端坐于软架心中记忆最深刻得还是那逃亡的日子一般,此等憔悴的心灵便就是有容貌自卑自怜之后又能有几分可爱?
——或许对沈眠而言,这多少光阴以来的唾手可及都是栓了绳子的饵,拿了便是一步步向着陷阱、且一定要拿得合条件、合规矩不若便自身难保、命殒当场,那种复杂的诱惑以及精疲力尽之后仍旧没有任何出路的时间消耗让她对所谓的“贵胄”麻木而熟练,就如此刻自己带着那莫名而复杂的情绪于这不知所属的车马之内摇晃一般,那发呆的模样配着完美精致的容颜平添出尘与冷艳,但奇特的是哪怕如今她看着生机凋零周身却有着花团锦簇的冰冷,这种鲜活雕塑的状态梦幻而浑然:
或许如今她唯一的保护色,便就是那无论如何都要维持端庄姿态的本能,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礼仪让她在宫中确定了不可侵犯的权威、让她在流浪的时候镇住了四周宵小之徒、让她哪怕在女子卑贱的馆子里都被敬重对待:娼妓的称谓许多,诸如神女、莺花、女校书,这种字眼既抬高了烟花女子的品阶也形成了不同的圈子,但不论是再高雅的场所也都容不下沈眠,她得清高与盛名是一般少年不能遐想得重量,因而她四周的真空显然是有意而为之得、是在等几位天骄或者上境界地定夺;
不过这事其实也很难说,因为上品序讲究完美:就拿几位大业的君子、天赐来例举,能与它们相互往来的品阶基本都是差不了多少的地位,而且哪怕是因为各种状态得叠加使得它们彼此联系、成就,但礼成之后相敬如宾是常态,都不住在一起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多得亲密接触,甚至绝大部分一生都是安守孤独、清白大照,那般浑然天成也算是一种道行,从这看沈眠哪怕再美再境界也是有污点得;至于上境界说白了那就是高等一些的凡俗,娶一座冰山回府完全没有情调,——连性欲都没了红尘也就厌了,情绪凋零后大抵也不会碰,所谓的“美”连能够兑现的场所都没有,那还是不要追求了,所以渐渐得这位上仙就成了馆子里用于提升名望的贡品,双方默契、并行,以至于突然被买了这事出现时此间都不曾说话,官宦、姨娘一动不动得跟被鬼上了身一般,也不知是清楚底细几分:
但尽管如此,既然是能让馆子放手得,那不仅得钱够、身份也得“用得上”,不然还不如供着沈眠,——毕竟这等少年德行够、花不了多少钱,麻烦也不过是讲究点罢了,因此结合这用度其实开销不大,连挣来的零头都没有何况是其它的附加值;但姨娘的选择显然也是不知道沈眠根本的表现:虽然大业比邻秦、殷,而她身为大秦最为尊贵的青年女子为了镇场子也见过不少使者,但她的身份毕竟特殊、是沈家为了稳固自己在朝堂的地位而献祭出去得,所以能让她出现的地方都是祈福、祭祖之类的区域,因此她见过得基本不会出现在馆子里面她一眼,故而她的从前并没有被追究也无法得到结论,不然凭借姨娘的手法她便就是各路王妃的位置都能够一够;
不过没说穿对她而言好处居多,因为若是让姨娘去够哪怕成了对她而言也不一定是桩好结果,毕竟她浮萍一般漂泊、所谓的身份也不是一般存在属意得,因此在业国展露她的身份是好是坏不一定、但平静的日子却是绝对被破坏了,故而她如今只能靠自己:没有母族,女子做事许多都不方便,不方便,累赘;
——但这话其实和“沈家”没有太大关联,因为哪怕是沈家昌盛她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多少:幼帝登基后那情形在秦国境内说是风雨飘摇也不为过,甚至是表面看着越风光、实际就越凶险:当初先帝驾崩时最让群臣在意的事情一为幼帝的选择,其二便是沈家的动作:沈氏发迹不过三代,半百时光在世家里都不算有“根基”:毕竟它们前两代不温不火得也没有大贵的苗头,直到它们的嫡女加入宫中被立为皇后才开始转折,但哪怕是从进宫开始算也不过是十几年的日子,这也使得后来哪怕沈家手握兵马大权、太后垂帘听政,但想用那单薄的势力裹着一团数万年炽热燃烧的火球还是痴心妄想得,故而沈家在强撑之下分崩离析落得了一个惨烈的结局,而这也间接得影响了她的少年时光,不若华光照之后自己那不确定得品序也应该有着落了:
沈眠的气质与造化无需多言,那种明显得“不是一个境界”的视觉很容易就让大多数存在联想到天骄:其实有关于此沈眠并不清楚,因为她开悟之后的评赐并没有给出结果,命盘在逐明之眼上卡了几个月都没有动作,这也让许多关注于此得十分诧异、致使广为流传成为了一把双刃剑:这事可大可小,操作空间太大了,不过这里的伏笔还没有动作沈家就没了,她也流落街道,而落魄之后的她是没有资格再接触命盘之类的品序之物,故而这事也就搁浅了,不然凭借逐明之眼的论据,她必然能走出一条生路来;
不过……或许没有结论也算是一个好结果。
念此沈眠犹豫,茫然间倒是又回想起了那个仲夏的时光:节气的变化在秦国是极为明显得,说立秋就大风呼啸去暑消热,故而彼时在一年中不算最热的时刻,但哪怕如此皇宫中的冰也是不容撤销得,而这种微微发寒的日子才是她的寝宫最寂寥的时刻:
她天生纯净平白,大多时刻周身都不准有生命气息浮动,但那个仲夏比较特别,犹记得自己那时的桌角还有一碗汤,大约是它国使者来此交易所携带得、是一种极为新鲜的香料:其实她并不贪嘴,为了稳住气质甚至还要刻意辟谷、打压贪欲,至于那冰食应该是按惯例所准备好得,——不过如今沈眠记得清楚,却正是源于那奇怪:有关于她的事迹大多宫臣都是明白得,所以送来得基本偏甜,而甜食不是她的偏好,故而它们大多时候都会被左右拦下解决,故而送来孝敬这些大姑姑们的食物都是多份得;至于那冰水却是少有得直接送来自己这得,且,是甜得:
她最好清甜,那是唯一的贪欲,这是亲近些的姑娘们才知道的事情,因为那甜度要控制得极为苛刻,略微有味道才算最好,多一分腻、少一分淡,那癖好生来就应该娇生惯养用国体来供着,不若必定不算什么好事情,毕竟那难以调制得程度足以叫大厨丧心病狂;但那天送来的冰食却与平常不一样,因为它清甜得恰到好处、简直浑然天成,完美到她都不曾有贪欲,也正因此所以她才会奇怪;不过对此左右不知源于什么缘由不曾解释,而她不问也不曾使用、给拿去冻着了,后来女臣没提她却是忘了个干净,以至于如今回想竟有种陌生得熟悉,也不知这困惑还能否有解开的时候,——小时候太后一直在宽她的心,身怕那完美的水面起了任何一丝波澜,故而能够出现在她眼前的不说懂事、至少也是不敢在言语动作上引起丝毫不和谐得,所以外来者觐见她大多跪首于台阶不敢过多言语,能看到帘子都要挨板子,一时间禁中忌讳、不敢对此有任何亵渎的意思,如此也不知为何一直没让她去瑶台养着:
秦国贵女一般高居瑶台,气定方才允许开口,以此保证天元凝聚、造化温和,但沈眠的特殊让这般规矩并没有彻底地施行、而是自她出生天地承礼之际封香,因此她四岁的时候在就用气运镇国体、以保住沈家得隆兴,而与秦国染上因果的她另辟蹊径成为了母仪天下的唯一选择,而这也是让秦国群臣所惊骇得:引国运震荡不算是一件事情,那应该是种天象,所以四海的潜伏者都不敢有过多的行动、纷纷猜测着沈眠在天骄之中的位序,这也是后来命盘没有给结果且她也无法完成道统晋升的原因;
至于现在,虽然她年十五且并未及笄,但华光照都过去了,这个年龄就算是晋升道统又如何;
太老了,这般境地哪怕是踏上大道也不纯净了,到时候不仅没有境界反倒坏了养气,彼时能被看清的“神女”还不是一种玩物?四周窥伺者怕得是什么?无非那冷漠而通天彻地的气质、不过是那四海蛰伏的高山仰止,而这些都是她的养气,若是破了戒那她在一群从小打熬的帝君、大能者眼中又能蹦跶得多高?
——毕竟是两个“华光照”和一个“月上袍”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十五年,而是一生都难以企及。
或许吧,卡命盘很好,至少还算是完璧之身;
少女淡淡,那云开雾绕的图景于眼底残留着如梦似幻的剪影,在那缥缈而虚幻的世界中她不知看到了什么、也不知在凝视着什么,那般从内而外释放出来的憔悴出现于这琉璃晶体之中就像是融化、蒸发的雾气,那般远、那般澄澈不知于高空凝视下察觉到了什么,那内涵的浑浊带着一种伟岸的力量、似想撕裂开来一切的阻碍;
如果这是一种命,那应该是好命还是厄难呢。
车马远、风雪行,沈眠长发散乱,一身水清般淡雅的裙摆内敛而周旋,那幽幽而寻寻的深邃感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坚硬与密集,那姿态叫旁观者收敛了本能所携带的好奇:那灰烬一般的颜色单调而冗长,于俯视下就如被糟蹋的厚土一般空洞无神,好像被火烧之后的烂木、被那橘红色的能量带走了可见的实质、留下虚妄与沧桑的空白,那般空旷与安静,刻满了无情与不敢回忆:
这是一幅图画,陌生但应该是她的经历,而在这沉默的瞬间不知为何,竟让她回想起了一件熟悉的青衣……
她没见过那少年,但那朝夕相处的味道她明白得很彻底;于虚妄中空想,少女浑身冰冷、如沉浸寒潭般窒息,恍然间不知想起来了什么,那朦朦胧胧的触觉让她知晓,彼时大约是个午后:或许吧,因为那时的暖带着一种慵懒,那初阳下的烂漫于散开之际像极了那少年的熏香,名贵与否另说,但那软绵绵的力道却是让她提不起力气;不过哪怕是天气如此,她仍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少年的身上:他大约是在笑,那力度温和、不带敌意,友善到这世界都染了光、让此间存在之物相信哪怕是永夜降临、他在便有光明与生机;
大国君子……
默默,沈眠眼眸湿润,也不知是想起来了什么,苦涩的甜蜜顺着周身回归血脉:不知为何,她终究是悔得,这种情绪在此刻被消化了外壳后越加得明显,那种从心底里长出来的疼痛无法言说,也不知是基于什么无可奈何选择地辜负,泪水稀释着血水带着它坠落地表,那不堪回首与痛彻心扉……
为何要让我遇见你,遇见,那少年清澈的你。
绝色瓦解,那风华绝代就像是破茧成蝶后的新生,那光芒流淌如浅水,那一刻的恍惚带着红润的气息回归少女那苍白寂寥的身躯、恍然间已分不得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但车架停了,而她的模样,二八少女伶仃;
养气……
沈眠犹豫,不知应该如何抉择,但既然到了目的地负责接送得自不会犹豫,毕竟这是她应该做得;想着那身着便装的少女掀开帷帐面色平静地伸出了手掌,也不说话,不过在见到视线中的女子时她明显得有所意动:其实她宁愿相信眼前绝色被换成了孪生姊妹也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接来的那位大业神女,因为哪怕模样一致、但气质却所属天壤之别,一位望而止步如莲花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清高孤独,一位如桃花鲜艳、明媚而灿烂,那般纯真与期待刻满了年轮但没有丝毫得痛,柔软而腼腆;
或许……很合自己胃口;白梅心中千回百转,有些不知应该如何定夺,毕竟那年华的胆怯、陌生、观望让她心生亲近与保护欲,这种气质让她没有表达敌意的前提,连带着此刻她这僵化的面部都缓和了许多,手掌伸过去了些、言语柔软,“下来;这里是天师的道观,请你来,是开命得。”
白梅哄小孩一般亲切,待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随后她不免嫣然,却是彻底破了那气势,因此也不再拿腔调,连带着话语也多了些,“太子请你,并不曾有过多的意思,我是照着令君的意思来得,背后靠的是几位君子;里间事多,不过秦再如何也是七国之一,想来皇后娘娘的身份,也不算隐蔽。”
少女娉婷,却是说够了,对此沈眠却是微微一笑,那笑天真而可爱、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得坦率,而那模样看在白梅的眼中却没有往坏处想、也没有往复杂了引,只是干净得垂首、为她引路:自她跟在逐明之眼身后许多事情对她而言说明白也混沌、说模糊却也瞒不住她,这种借用权力的筹码是许多老祖都不曾做到得,但缺失的那一部分也是她无法企及得,也正是缘由这种出处所以在如今的大势中她很难确定自己的位置,至于适才那举动亦是有些超纲,也不知那动作的根源是为了令君香还是那位大国器皿,亦或者说不过是无心而为之、满足自己的本能?
或许吧,虽然竹、梅作为不可轻易出现的姓氏名、而她的特殊至少也不在常规范围之内,但还是太低端了,那短板得连累让许多上筹码都浸了水,既然如今那又有多少是说得清得?
——只要不辜负现在就好。
白梅断想,恢复肃穆状态、取铃铛于手中:虽然她并不知道沈眠的特殊是来源于梦魇之前还是此生的伏笔,但那盏灯既然同意相见她自然是按照标准去执行就好,如此哪怕错了也不过是立场,若是变动了因果要承担几分还需要辩解,最重要得是她与逐明之眼此后再也无法相互信任了,如此平白得麻烦最是要不得;
不过在这便装女子走来的一路,令君香却没有在等,那身着羽衣长袍的逐明之眼此刻正在屋内漫不经心地敲着手中的雕花棋子,那般游戏心态带着些许得惬意与不在意,至于那在屏风之后的儒雅少年对此却是见怪不怪,穿着古典而精美,柔柔得,周身气质圆润到没有棱角,那笑清澈而富有生机、却如没有领会身侧少年的举动一般温和而怀念,连带着语气都春风化雨、温言珠润:“令君就莫要再看我了,你这般举动,不过是平白怀疑我的清白;不过这话说得也不对,里面的动作确实有我的一份,但不是我做得、而是“借”出去得,因此那伏笔不论如何也应该是源于我,但如此瓜葛说起来也太无奈了,——你说她一身孤独,也没有什么好依靠,如此养气再好也不过是忌讳,时间久了,总归是不安全。
“或许,又是我优柔寡断且擅自主张的罪过了。”
“解释那么多做什么;还是你觉得,我误会你了。”羽衣少年凌冽,随后又不做打算,“你知道我不想知道这些,我问得,是你甘心吗;还是说,你狠心如此。”
“不是她说得被我耽误了吗;与我牵绊,不算什么好结果,就如此前令君所为一般,如果不是难以割舍想来你也不会去顾年那参观了,——毕竟你们同属十幽媚,不管记不记得,气息总归是好辨认得。”
“你喝多了。”灯盏煌煌,风华语气生硬而快速,尽管神情不变但里间少年能明显察觉到其周身气息得陡然冷冽;少年猖獗,但对此那书生却并未多言,甚至连半分多余的情绪流露都没有,也不知是相熟还是默契:其实说实在得,哪怕他清楚但在结局没有公布的时候他还是期待轩禅更多而不是令君,——就如此前掌灯所说的那样,令君香,是一种苦难,因为他真得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了南域,因而在当初轮回的时候君子也跟着去死了,所以他不是回不来,而是没有东西可以回来,因此如果一定要回来那么所谓的“令君”也不过是执法者,这般情形哪有半分君子气?
所以彼岸天的伏笔远远没有天骄想得那么顺其自然:或许这也是风华天骄的一个弊端,那就是太模糊也太浮躁了,不能静下心来沉淀自然也遗漏了这种无法被它们那粗糙的网所留住的信息:天骄是什么都能算出来,但有时候有用的信息所展现出来得概率太小了,而它们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花时间,——说白了就是它们的框架和坐标系都没有同步更新完整,遗漏了接下来的“剧本”:就跟轩禅一般,他在棋盘的车站睡过头了、无缘棋主,而风华天骄在框架内逗留得太久了、失去了逃离出来的机会、试图“最优解”、“不妥协”,那情况就如落茗问轩禅一般,他不会得到回答的,亦或者说,他只能再次得到白彦给他的回答;
毕竟,有什么两样呢。
那一身羽衣的才是令君香,至于被禁足在燕国的,不过“轩禅”;
反了。少年叹谓,似是有些落寞,那无边落叶的模样看着嚣张、但瞧见那姿态逐明之眼却不曾开口,那反应显然是没有见沈眠的打算;水漏滴答,估摸着时候羽衣少年起身让开了席位,一身青白色的光洁影遁暗中、连带着气质都虚化了许多,而此刻许愿已然没有过多的经历留在逐明之眼的身上,因为他更在意的,是应该如何面对沈眠;
说到底,是他心乱了,毕竟当年是他害得;无关情谊,但,终究是挂念。或许吧;君子杂念悠长、局势散乱,少年惶惶而迷茫,眼眸逗留在那袭推门而来的此间绝色身上,微笑,淡然:她一如既往得明媚,好看到水滴石穿,持久而富有魅力,那轻盈的身影顺着简朴而复古的楼道前行,一路以来满是时光的回忆,对此那儒雅书生不动,只是于屏风后淡淡一笑,——合该是君子的模样,不过是假了些
不自然,或者说,刻意得隐瞒;
或许吧,尘缘本就不是能够面对的势力。令君揣测,而许愿不明说关系,此间沉默被推开门扉得白梅打破,而窥伺到情形的瞬间她面容上带着的喜色就只徒留于表面,内里的力气淡淡得好似早就猜测到了一般凋零而枯萎:果然如此;但,又能怎样呢;或许吧,他必定是不在意自己身边这女子得,哪怕是留有念想也不过是基于尘缘的碍眼:如今不论梦魇之前如何这一切都过去了,那桃花翩跹的风华绝色如今不过是陪嫁的滕女、还是花钱买来得青宫滕女,双方之间的品序在这一刻已然是断裂了,那种无法弥补不是一种意愿,而是一种事实:客观条件在坐标系上是无法扭转得、就跟烙印一般,——对上境界、上位序而言有时候名分比什么都重要,“大丈夫守节不辱”,慷慨少年把这看得比命都重要——尽管中土不会如同一些小国一般把名节看作女子的要求、这种行为哪怕是陈国都觉得丢脸、不堪忍受,如此传统更何况燕云与大业?——前者有凤皇在,民众“矜骄桀骜”、“蔑视天下非正道”,后者君子多,士族忠贞暴烈、敢为争先,多年下来两地的婚庆持续走低,这里面很大程度就在于整体国力上升所带来得观念变化,所以青楼女子在这两国的地位也越加尴尬、因为她们基本都是外来者,且服药之后不得身孕,而随着时间得逝去她们的地位只会越加显眼,彼时有污点的滕女怎么活?清清白白的世界就你是黑得,彼时要么再次流浪,要么山野归隐,毕竟哪有少年会娶青楼女,不在意你这污点得又该离你有多少距离?——这便是尘缘的厉害之处,因为许多时刻它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但只要它在你便永远无法到彼岸,而“完美”这种上品序的底线对于凡俗而言太难也太苛刻了,——哪怕如今沈眠不是天骄,——但这更可悲不是吗;
念此白梅无言,心中不知在哀悼未来的什么场景:其实她最恨的是许愿,因为眼前书生的善意虚伪到乡原,而这种书生,明显更得民众欢迎,也必将一步步踏上“圣贤”;或许我早该知道南域没有君子,爬回来得更是如此;想着少女轻声一叹、执礼圆场,待该做的事情结束后于屏风后站定、周身气质大变,不过那目标不是冲着许愿而是对着那南域的令君香:她不明白、也不愿意相信这冷漠的少年就是如今七国法则的逐明之眼:
诚然,令君香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不符合他作为大爱无疆的立场;不对,南域没有大爱。
少女气急,但恍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语塞、欲滞,至于眼前那羽衣少年他不过是孤傲而冷漠地看着,唇齿轻蔑的幅度让旁观者轻易地想到了掌灯,那般无动于衷得沉默不知为何,能让一切都平白地放下,因为一切都是选择,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你说你浑身罪恶,又为什么不去地狱,偏偏跑来天堂;或许吧,在联想到掌灯的时候其实这一切就已经没头没尾了,因为掌灯这个词太重了,因此哪怕有点境界的都知道它们不一样却仍旧会用对待掌灯的礼仪去对待令君香,毕竟它们很像;不过,如果是掌灯,它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令君香……
白梅恍然、又有些烦躁,但却又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良久,沉默:在没接触掌灯的时候大部分存在都会觉得那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屠城、大葬,但其实并不然,因为那少年的“恶”是纯白而透明得、是天生且自然得,他没有如横苍渡江一般因为被加害、污蔑而变态,就如阴毒女子一般:大多深闺怨妇都是被欺辱尤其是被男子所欺辱造成得,但掌灯的气质就和妍顷一样,是“本姑娘生来就坏”,那种无法抵挡得魅力太美了,她不会因为原罪而对你产生敌意,也不会因为主观因素而变化情绪,那种通透、朴素的“恶”带着让旁观者难以言喻得陶醉与振奋,而这也是掌灯为何立场冥冥但在昭昭也拥有极大声望的一个原因,因为他做的事情太“正义”了,那种纯粹、高尚、伟岸是除了掌灯以外其它冥冥少年所难以企及得;
当然,如今的令君也有这种气质,不过它的“恶”是黑恶,同样得纯粹、无杂质,但它是“圆满”且“唯我”得,而这使得它尽管让旁观者叹为观止但更像是一种炫技的工艺品,匠气太重了,很精美但没有掌灯那般回味无穷;不过哪怕如此它们毕竟是位序一致得,所以你无法对这般完美的“恶”产生不喜,因为污蔑它连带着也亵渎了“掌灯”,——它的立场就刚好得卡在了一个中间点,折磨着你的情感与时间,淡得高雅、暗自张狂、风华绝代到小声呢喃!这种什么都不在乎但什么都爱的无为简直大爱无疆、浪漫得要命!
这是一种接近造化的气质,如此行为的它们不论做什么都会引起这个世界的疯狂,它们是一种无声的潮流,那种“大正确”、“大道”、“大德”、“大仁”与“大义”是一种实质,它不再是“道理”、而是你能够看见并且去学习的一种事例,这种能力是如今“令君香”在南域中的一个呈现,如高屋建瓴一般无与伦比!
——这种气质太难去描绘神采了,尤其是手握灯盏的样子,那千丝万缕的“掌灯”的影子真得不知叫一般存在如何去起伏心绪、表达言语,只能沉默,沉默得遥远,并且在沉默后留下一句,风华天骄,不愧:或许风华绝代本来就应该是这么用得,因为那是一个造化遍地的地方,而“风华”是种赞美,但现在这种赞美有了“参照物”,因而也间接得亵渎、使之膨胀:如今南域天骄太多了,它们的拥挤衬得灼羽“小”,而这才是弊端;当然三代风华中也有厉害得,其中顶尖的几位真得就如南域的赞誉一般,它们根本就不需要活得久、一出生就在一个让框架悸动的位置,那是变异、是光明、是怪胎,但同样得,它们才是真正拥有足以改变这个世界能量的存在:
这其中楸楸、掌灯不说,它们哪怕回来了品序也在造化,根本不是浩瀚、鸿蒙之类,身上拥有完整的上品序、宛如一个“彼岸天”;宣缘也不用多说,她作为看门狗的心脏那更是公认的大恐怖存在,那是如今南域唯一的“爱”;其次横苍渡江的那位圣女同样得无可匹敌,一笑烂漫、花开彼岸,宛若一个立场冥冥的宣缘;至于马秋北,他有能力进门但源于立场选择了抛弃筹码,而这也让后面的“那年风雪”来得暴戾而张狂、同时也造就了一把收敛气息的重剑:刑剑的逝去让它有那么一瞬间想指掌乾坤,但他的逝去也让马秋北逝去了这个念头,如今他的沉默也不过是基于回冕和彼岸天的关系,不然这位和冬劲有得一拼的疯子出手,逐明之眼也不好受;琇書網
同样得也正是因为这几位功德无量的风华天骄,所以它们这些三代之后的隐藏之物才没有急迫得试图得到话语权,因为它们没有办法去面对这几位一锤定音的禁忌,至于现在,可能还要多出来一个令君香:作为七国法则的逐明之眼,这位羽衣少年是很特别得,而且它出来得也太诡异了,不是轩禅而是令君,这一点是它们这些伏击者所无法知道得变故,而与他接触也成为了它们的一种无可奈何:南天境作为南域的中心,而中州距离它那么近又是彼岸天的诞生之所,这一切综合太好猜了、活脱脱的阳谋;
不过这些都是大势,不由她分析也不是她这个没有觉醒的带刀者可以分析得出来得,她如今想问的不过是基于现在,——就如在这关键时刻他选择“成全”这种可笑的答案一样,她想知道,这是不是逐明之眼的立场。
想着少女灼灼、灯盏暗暗,却全都化作了那纠结得哀叹,可对此羽衣少年并未表态,而是在计算着屏风后对话的时间、随后漠不关心地转身、朝许愿的背影踱步,言语轻缓,“如愿了吗。”
“没愿。”少年复杂微笑不再过多言语,而是在察觉黄昏后起身朝羽衣轻轻行了一礼:“多谢。”
“无碍。”令君香颔首,双方见礼后此间平静,至于白梅,此刻她不过是冷冷地站在逐明之眼身后,厌恶着被无视话语的过程,对此那羽衣少年不曾回身、不过是笑出了声,摇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她是青宫滕女,而太子娶的太子妃是你;所以,沈眠是你的陪嫁。
“听明白了吗。”
令君转身无赖地望着那刺绣屏风,望着那遮蔽了残阳如血的君子对面女子神情平静,手握对面飘过来的绸缎不曾回应、起步掠过门槛,良久低语,“我能问一句,你到底是谁吗。”
“你都听到十幽媚了,还能不知道我是谁吗。
“南域有这个称呼吗;我怀疑你在骗我。”
“墓地里爬出来得都没有得到我的痕迹,你这降生得凭什么怀疑我;你配吗。”羽衣淡淡,“我告诫你,这事我不想管,轩禅也没有能力管;逐明之眼是我,令君香的能量体是我,灯在我的手里,我说什么是什么,我不需要解释,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了吧。”
少年轻笑,白梅暗怒,也不知是被对方语气激得还是被那欠揍的话气得,良久远走、一句话不留,身后令君香讽刺一笑、没有过多的言语:其实他还是好奇得,因为此前他觉得除了自己能够借助交易藏好身段、就没有同胞不是从墓地里爬出来得,但现在那结果让他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不仅许愿是重生得,甚至顾年、顾成朝也重塑了,至于白梅那就更不是了,而它们又明显不是通过同一手段回来得;
这个时代很有趣;或许它有许多未知的秘密,但秘密多了,就是一种信息;
而他,想掌握它。
心潮澎湃在冥冥的阴沟里炙热灼烧着囚禁它的海峡两岸,想着那未来的光景羽衣少年于黑夜中朝苍穹伸出了手掌,骤然间其之周身满是加冕的勋章,摇晃间叮叮当当,那橙红色裹挟着羽白的晶蓝飘荡,纯黑色的背景暗暗浮动,于刺绣中谁都看不清他的立场,也不知晓那颜色到底所属冥冥、昭昭,亦或者,是唯我;察觉到那一抹排斥远处少女愤懑,速度快得看不清姿态,好似不曾留意他披风上灼灼的桃花女子一般:
或许吧,风华气盛得弊端;令君虚伪、黯淡:许愿知道他也知道,所谓的青宫滕女并不是沈眠,但她们都信了;他把沈眠换了,许愿不知道看出来没有,但是他信了;他把掌灯给的护身符用了,掌灯没来,不过他觉得那少年在,正如他回身有一君子持灯盏而立,手中七卷金线灿烂;
好看,好看到风华逆命绝代,恍然间一切了然,了然所谓,中洲令君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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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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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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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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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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