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道浮生>第四十三章 天下乞丐何其多
  拈花手,风吹,老乞丐睁眼;

  你说这世间是拳头重要,还是道理重要;长风呼啸、应鸾染血,他笑,一笑少年春色;说吧,那逐明之眼,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亦或者说彼岸天,你已经看不下去了;吃着手中酥脆的面饼中年叫花子不再多言,望着远方的长街陷入一阵沉默,因为他知道,轩禅来了——那拿着信件托付的绿袍少年已经于此地枯等了数日,此刻他正茫然四顾着自己的身影,如今他大约是找到了,而他,也总算是见到了那少年:

  挺好。老乞丐微笑,凝眸天地:这里所属北境,在轩禅的步履下此间距离那烟雨朦胧时的景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那怀着痛刺的少年淌着血犁开了大地,他并不清楚在那风华大雾中那一袭残袍许下了何等的誓言,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如何与自己和解得,不过昔年令君风采能折服南域,想必,他早已令残躯扣礼;多想你还在,明媚与热烈;老乞丐一笑,这不稀奇,毕竟那少年温婉,会劝善此生,不过,到底劝到了何方呢……

  老乞丐瞳眸轻柔,但稍有不堪提及,如此凝眸了许久:此刻那少年青涩而雀跃,一身绿袍面容清明、姿态诚敬:这是历尽千帆的体悟,这是少年最干净的模样;这风采……当真是一言难尽呐;叫花子默然-睡了这般得久,醒来之时却能有这般的境界,那么,你到底回来了没有;中年汉子垂眸,在掩体之后深思:那绿袍知道自己在等他,故而神平气定,没有丝毫的急躁,安稳地矗于那一树冬雪之下,环抱着手臂半开眸以窥视世界,容颜姣好、青涩灵动,像那雪地上的白熊,干净而纯真;少年恬睡休憩,周身五只灵蝶,一只比一只梦幻,也不知是哪位黑衣少年所欢喜之物;

  帝君,费心了。望着东南方的峰岭老叫花子明悟一笑,那笑容略有放肆,那神情似是有所顿悟,收敛却不知所以、引起遍地的涟漪,而随着那波涛的席卷远处绿袍少年似是有所察觉、靠着梁柱轻缓地睁开了双眸、随后于聚焦之处慢慢浮现出一位生得飘逸的落魄汉子,恍然间他笑,笑得风华绝代,笑得周身风叶不沾衣,而对面那徐徐的一侧光晕正顺着绿袍的发丝滑落,不过瞬息平地上的灵蝶飘舞散去、留下一道道华美的痕迹;哪怕他看不见,但也必然知道,它一定很可爱,一定很娇气;

  别生气,闹着玩的。少年淡笑,衣袍浮空、痴语远方的星夜,神情染了一抹青涩的红晕,笑,便就是这般得年幼;大叔,我这信,应该是给你寄得吧;哪怕天下乞丐何其多;轩禅闵然、骄傲:他见过的乞丐并不算多,且不论如何境界都比较高,但眼前的壮汉和它们很像,很像他所见过的老乞丐们,故此适才望见那汉子的模样时他一见如故;你是,对吗;

  念此少年正色,随后又稍显忐忑,想起自己那推算的理由更是荒唐地无地自容;少年窘迫,壶中那不知由谁寄存的癫酒在腰身侧无声地摇晃了三下,念此绿袍缓缓前行、胸中大定:酒客不酌饮,那一身绿袍只身穿过了无形的帘,纱布分散后带起片片落叶、使之飞舞长空后撒下大片阴影,待这些秋物汇聚老乞儿身旁之后它们徐徐蔓延开:随着那昏黄落叶的席卷与一路桀骜它们身后轩禅的步伐相当稳当、安逸,而在清理好位置、轩禅差一步行至时这些开路先锋则是悠然得堆积于遮蔽阳光的峦石向阳一侧,恍然间此地宛如杨柳依依下的客栈、清凉且绿意盎然,想来,别有用意;

  你说呐,我们是否风华。少年抬首微笑,发髻窈窕神采飞扬,不知为何,浑浊却炽热;或许吧,这就是令君香;老乞丐含笑,近处那绿袍却不曾有多少的分神,——如今他自东向西已经游走许久了,路上发生的一切都极为顺利,但他知道这是假象、自己此生不过如旁观者一般静静地审视一切,每次睡眠都精疲力尽,不明白,亦或者,想不明白;但重要吗,这一路的春色,值得他去分心吗;

  绿袍白手起家、厚颜无耻,眉目有光,一轮明月般顾自飞花;诚然,他不在意,也不曾回心转意,这一路自由、道理,而他来,倒像是节外生枝了:毕竟那鲸鱼的行为像是探监、用权柄让他偏移了路线、叫让自己于此间等上三天,腰间葫芦中的这酒便是他为会面时的交易所留的:里间一壶一壶的酒量是那酒馆小二亲自掌勺的,他不曾言语,也不曾干涉那店小二的动作,故此这壶中癫酒多少、纯度如何自己尽皆是一概不知,不过哪怕如此轩禅还是得要按照步骤给他送上来,以自己的名义:你说,这算什么;少年无言收敛,显然是知道那自由不合时宜,因而沉默了不少;不过自己或许与交易并无多少瓜葛,哪怕是四周规则也懂得不多;再者壶中何物与他见这壮汉之初面赠的礼节之物并无相关,——他不是使者,是话筒,他不需要明白,即便是想明白也如大雾看月、毫无结果,这般举措就好似此间事与自己毫不相关一般,对此绿袍没有多言,亦或者说这是一种反抗,是一种,不愿……

  不愿;自己在想些什么呢。绿袍失语轻笑,摇了摇头收敛心神,也不管其之后果是罪还是轻蔑,他只负责前行;想着青涩少年拉开眼前那一道道看不见的帘,目视前行:他毕竟冠名使者,看他的“身份”旁观者也得反省——尽管内涵身份是开路先锋、还是卷帘大将他并不在乎,也没有多余精气神去追究,不过是顺着那巨石一步步摸索过去、随后于那壮汉对面坦然落座、完成任务;就这样吧。轩禅无神点头,随即面容麻木、神情平静:对于这种命令他的身体已经十分熟练了,在那不曾守礼也不曾执礼,那模样大约像是与那邋遢壮汉早有言定方案一般,契合到潜移默化;

  大约;难言;似是看不见那少年动作,其之对面的老叫花子不曾抬眸、默不作声,好似有他没他一样的态度,收敛多余的动作沉默盘坐:在这“知道”与“不知道”一样,但明白与不明白却是异同的结果,所以他不敢对令君不敬,但若对面少年的身份是使者,亦或者上道者的傀儡,那么他就要做好体面得应对、而不是如适才一般赞叹,不过在片刻之后他的想法却略有松动,因为眼前绿袍那娴熟的动作打消了他因时间而积累的些许怨念,也让他开始凝神这一笔具体交易:诚然,这是个有趣的娃娃。

  老乞丐无所事事、东顾西盼、生涩却散漫,对此那青涩少年则是不做回馈、于原地认真地复刻着书卷上的符号,那神态好似有些为难,但瞬息后松开、似是困阻迎刃而解;出手了;壮汉不曾出声,但眼眸却于瞬息后暗沉、用力了几分、顺着适才时间的顺序敲了敲那少年腰侧的酒壶,随后也不知看见了什么荒唐一笑、侧身动了动身位扭转过来视线,那艰硬的动作似是好久不曾有过意识一般、凝眸眼前少年片刻言语微微沉重道,“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言闭老乞丐吐出一口浊气,手指在散乱的发梢处随便抓了把,望着绿袍身后的晴天万里自言自语道:“哎,你说我为何要在这等你?等到不想等的时候你却来了;也不知晓你此刻到来的收益,能不能抵消我这空等一场的年岁。”

  说完那汉子兀自摇了摇头,也不知有什么厚重的无奈,声音沙哑,“我付出的筹码比你多点,是不是?”言及此处乞丐微微正色,身子稍倾向前,将那青涩少年完整地打量了一番,语气似是在询问,但面对这叫花子的疑惑那绿袍少年却不曾搭理,便就是画符的节奏都不曾被打乱,瞧着他这副模样老乞丐笑着摇了摇头,心底腾起一抹怀疑,随即伸出手将酒壶从巨石一旁挪到了阴影处,眼眸浑浊不清却意外得明亮:他不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轩禅看到的是他能看到得,而他看到的虽说不一定是其它存在愿意让自己看到得、但至少有干扰,——如今这笔交易的异样来自那些底气势力的老祖,因为它们需要将轩禅禁锢,而他会带来干扰,故而此刻的老乞丐也享受到了类似于对面绿袍少年的专属服务;

  借光了。老乞丐微笑,随着那一阵笑声的收敛青涩少年终于是慢慢地停下了手底的动作,缓了口气打量着眼前的邋遢汉子,良久,始终是欲言又止,化作了一阵不可说的沉默:这沉默不是来源于他无话可说,而是那叫花子的模样于他视眼中的异样,因由这异样他将对方的言语意思提升了一个层次、故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这是一场博弈,若是被看轻了的话这场交易己方必定吃亏,若是回答上了也不过是蒙得、若是因此让对方提高了心中的期许亦是难事,而且四周眼睛太多行事不好自主、想来还是不敢越界;想着绿袍斟酌得越加久远了,埋头继续着所谓仪式,似是无法完结一般:或许吧,他并没有与这般存在对坐交易的能力,差太多,差到自卑;绿袍自悟,没有试图去攀谈:此刻他算是知晓了为何随着那笔交易的完成、打望四周自己会有种头晕目眩的效果,——便如此时他看向这乞丐,总觉得他离得好远,远到眼眸中的存在是一道虚影,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是什么手段,却总归是用来隔绝自己的;

  想来不凡。望着对面那造化绿袍少年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心绪混成一团,却也是松了口气,不再拖延也不搭话,自顾自地从戒子中取来两只木碗:碗中空荡荡,但随着这两只空碗的出现它们的内壁却突兀地呈现出了一条青绿的柳枝,其上还沾染了些许的露水,大约新鲜;看着这似要进入正轨的动作邋遢汉子稍有提神,既有为这一副摆设所代表的那交易筹码也有为那少年的目光:他感知到轩禅眼中的世界了,尽管他看得不甚明白,但既然有所察觉自然得自己也就藏不住了。

  想着老叫花子感慨,在坦诚相对与遮掩中抉择:他要去洛家寻一笔机缘,这其中必要牵线之辈的存在,既然那锦衣少年提前将一切安排、指名道姓叫这少年过来一切自然是板上钉钉得妥了,只是交易之事毕竟属于天骄层面的事物,私自接下这一笔筹码本就有损颜面,——不过哪怕是如此他也不愿与绿袍达成契约,若是强行那锦衣少年都会受到他的报复与追究,但现在看来眼前这孩子还不致于那般不堪,算是达到了能让他容忍的底线;当然,也只是底线罢了,而且这底线最大的底气还是因为他知晓这绿袍的从前,这般想来方能有所缓解心中的难受:与一位绝代交易也不算折损自己的颜面,不若哪怕是他刚才展现出来的分寸仍旧是不能让他平息怒气:英雄不问出处,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不过是在既定事实发生之后的安慰,是一种主观意识地干扰,不过好死不死他好奇了,故而愿意如此妥协;想着叫花子闭眸深思、不再显露气息,默想着这一笔交易神形渐渐慵懒、疲惫,但在这异变发生之后他的身子却越发得出尘了;他决定了。

  老乞丐眺望远山,周身围绕着一圈圈微薄的光粒,而随着这一方异变的出现那邋遢汉子对面的青涩少年有所察觉、直身望去只见那原先看不清的面容于此时慢慢地模糊成了一团、就像稀释的流体一般,从这姿态中大约只能得知他想告诉南域生灵,自己不过一乞丐罢了;观摩着眼前老乞丐那虚幻空洞的身形轩禅眼眸微微一凝,试图集中眼前汉子的模样,半晌,头晕,终究是放弃了:绿袍少年无奈摇头,想来他的境界比之自己的预料还要高,念此轩禅将视线固定于一处能让他稍显好受又不至于狼狈的地方,待平稳气息之后取木碗之水饮尽,吸纳阵法之力以维系构造契约的所需,随后试探性出声道:“前辈……冒昧打搅;此行交易乃长辈之嘱托,小子并不知晓其中细节,一切以先生为主,洗耳恭听,若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绿袍少年执礼,那老乞丐许久不曾回答、良久似是不曾在意般徐徐颔首、眉目它方郁气轻言道,“不急,你大约还要从我这得到什么;你且等等,让我思索一番,从前,……也罢,我便于你讲一则故事吧。”

  老叫花子声音辽远而空旷,带着些许的愁苦、阵痛,许久他恢复端坐的姿态,正色眼前绿袍拓印着他的色彩,身形端坐、口中娓娓道来,“大多事不方便与你细说,只是这天下乞丐何其多,吾运道好,与你一般也见过不少。”壮汉执碗轻抿,身形稍稍轻盈了些许轻,眼眸深邃地望着远空的山峦,思索半晌道:“你我素昧平生,交浅言深本就是君子之大忌,但如今涉及这交易的细节、再者那黑衣将你的消息赠与我了,某亦是不该对你隐瞒;大约,他便就等着这一笔强制性.交易吧。”壮汉似笑非笑,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却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他之所以没算那一段信息便就是等待着对方送来的陷阱,——他期待着那漏洞,如今被起出来了叫花子心中竟也有些许得诧异:你们师兄弟的任务,不至于为了他而耽搁吧;

  想着老叫花子的语速停顿,言语迟疑了些许;看不清,便要谨慎,若是如此那有些话便不能说,但这些话不说又如何能让轩禅明白呢?坑给我挖这里了嘛;老乞丐收回大半气息,左右褂算,——此刻的他并不能做到让双方都觉得公平,这和轩禅无关,因为他连察觉的权利都不曾拥有、只配在原地惶恐得心底难安,而他迟疑的原因出自他不想就此对眼前这青涩少年心生愧疚、留下执念,——虽然也不应该暴露那么多的细节与信息,但是相比之下他还是想选择对自己而言负担较轻的一种;如若说还有什么能让他做出这般举动,大约是因为可怜嘛……;可怜这少年与自己一般不可救药的信仰嘛。

  老乞丐言行艰涩,不愿再深究下去,于原地停顿数息后沉重而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面那绿袍少年似是明白又好似不求甚解一般,但壮汉却是不曾在意地自顾自言语着、望着那西北方的苍穹眼眸中带着些许的感慨,“你可知,那求偿轩吗。”

  许久,老乞丐吐息,那酝酿叙旧的叹息饱含时间的痕迹,听得那声音对面的轩禅却是呆呆一怔,似是不曾挺清晰,细想之后略做分辨,随后轻声地答复道:“若是不曾猜错,大约是有所耳闻,不过境界不够,只得这高榜之上的三滴墨迹罢了,若是有所深意,一概不知。”

  绿袍沉吟,有些窘迫:他不清楚这般回答能否让对面那中年汉子满意,那状态就像上交考卷等待披露的学子,——他并没有在这般存在面前坦然自若的能力,他已然明白为何自己不过话筒,因为这般的落差使自己无法尽功“使者”、有名义保全尊严已然是不易;难言君子,小人凄凉;轩禅抿唇,和平心态,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思索着记忆中有关于那一方殿宇的信息:他说的都是他所知道得,对于四十七大势力中许多势力他真得就只知晓一个名字而已,天骄生来就明白自然不会把时间用来给自己普及上,就如曾经陈选言及“平江山”一般,正是迈不出去这一道坎才间接得导致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不若洛城的行动也不会就这么虎头蛇尾得结束、使之与自己毫无关联并成为中枢开盘的前菜,至于如今,凭借自己这底子知道了也不过是一场灾难:陈选的严肃神情透露了一分平江山的气息但却也仅此而已,如此就更别说那中土少有的封闭势力求偿轩了,所以在面对此时那老乞丐的疑问他便就干脆地闭上眼眸不再东顾西盼,因为或许他本就没有对话自己的意思——此间大能者无数、能允许自己在这“框架”内存在也不过是缘由它蛆虫蝼蚁的本质-繁衍得快不怕灭绝罢了,不然哪怕是中枢它们也没有必要让自己能够活动、保留生命,做成物品多方便;念此少年坦然、凝神思量、生怕遗漏了什么道理,只是听,谨言而慎行;此生不做少年,愿能成君子;

  绿袍安稳,不骄不躁、不矜不傲,自我审视、气息平和,那模样就像一块听教悟道的卵石,那一瞬间竟有了一缕白玉冠的气息:令君好。默然老乞丐淡笑,对面那少年却不曾有过声息,对此老叫花子也不曾在意、似是看不见那少年的动作一般自顾自地缅怀着远方,那双瞳眸好像穿过了破碎的时空来到了过去、来到了那一袭残袍的身上,想着他的神情流露出了些许的眷恋与感伤,信手天边不知在翻看着何等事迹;骤然,缅怀,此间霜雪悠悠得大了些,这巨石之下更是化作了冰霜般模样、清澈且玲珑,浮起一地的绿草;

  久远了,该说求偿轩了;或许,也没什么可以说得,不过全然得一厢情愿:毕竟如那般造化之地根本就没有霜雪,全是冰,俱是那万年不化的剔透坚冰;想起来那玲珑般晶莹的殿宇壮汉微微打了个寒颤,收回视线打量着那冰面倒映出来的邋遢模样、怀念着自己从前的音容笑貌随后又慢慢收敛、陷入一副沉稳的麻木姿态:自下定决心开始他再也没有试图和从前搭上联系,如今哪怕感慨却也无济于事,毕竟哪怕自己热血依旧试图执棋开天,但时间过去了,与同道相比却终究是晚了,晚了那时机,晚了那契机……

  想着老叫花子眼眸黯淡、精气神萎缩;诚然,该认,彼时不再年少……

  邋遢壮汉苦涩一笑,陷入深沉的缅怀,良久,荒唐而怪诞;毕竟,那可是求偿轩呢……那可是一片坐落于破碎空间的隐秘殿宇-此刻记忆中那幽蓝色的美仍旧震撼着这位误入此间的沧桑少年,不过那时的他还并不清楚自己的遭遇,只待回身望见那一袭青蓝羽翼的少女时他方才知晓,原来这,便就号称北极第一殿宇的求偿轩:

  求偿轩位列南域四十七是万年前的事情,位高权重、威势八方,自古便有“沧溟求偿,横苍渡江”的并列,虽然随着梦魇回来的大多没有矜功的念头,但仍旧是一座不可小视的庞然大物,再者它别名移花宫、月寒宫,号称圣门神爵,以传承势力齐名三大帝国之一的西曌这等殊荣可仅此一家,便就是长景楼也不过“天下乐土”之称、位列“洞天”而不曾超脱,至于那“神爵”却是实打实的祭号,而且还是本源祭品,其中差距太大,再者梦魇前求偿轩的宫主、长卿都是造化,位列当初的“灼羽”七星之一,属于“翎”字辈,比“长景楼”、“此间安乐”的品序都要高:虽然双圣是独立门派不可以做比较,而且在当时它们也确实是能让高境界的存在执礼,但作为动.乱而言它们回来得还是稍显温和了点,因此如今南域四十七中求偿轩的话语权可并不低,尽管其门内尽皆是女子、且自其成立之始便不曾与外界交流,但那位列的序号是厨圣亲自赐予得,封的还是中土第一宫、连凤凰宫都不觉得这个面子自己可以争一争——尽管当时四十七不全还有所谓的大势力梗着、但鷇音城底气毕竟是凌驾双圣之上的核心战力、也是如今灼羽明面上唯一能够和域外存在扳手腕的大恐怖,但不论怎么说双圣这等存在的担保分量仍旧是重得,所以七宫之首的名头一直不曾被异议,——毕竟月寒宫的显赫家世是域外都不敢小觑得,而且它们的势力也极少被透露、不清楚残留昔年的几分底气,不过移花宫作为南域明面上的底牌它除了闭锁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严密得保护,立场大约也不过是南域而不是彼岸天、灼羽,但中土南域四十七的品序基本都会比南域天下高上一两纬度,“四山、九江”更是垫底的存在:尽管青山号称“灼羽第一山”、所属三大“大执宰”之一,但只要它能回来那就说明它没有多少资本了,不然这种能够回来和域外单挑的存在早就该养老了,毕竟那可是被阎罗殿、九方阁两大巨头特殊关照的存在、被打得号称“寸草不生”、能有活口就已经是奇迹了还底气?所以如果开打南域到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片中土——所谓天下是征伐的天下,而中土才算是家。

  想着老乞丐无望叹气:中土明面上显露的信息是很多,但在所有的南域典籍中有关于中土势力的信息都是十分稀缺得,得到的都不过是用于交易的“时效性”——就像那地表的翠绿,如果核心愿意那么它可以在下一刻变成汪洋,变成黄土,变成起伏的山峦,变成云山雾绕的造化,那些能被看见的都不过是一件时令衣袍,可以自由变化,就如求偿轩一般:一般存在除了知晓它的一段帷幕以外其它的任何消息获取都比较艰难,便是民间也不曾有多少假消息流传,仿佛那座隐秘宫殿根本不曾坐落于中土之北疆而在那天下之东南一般,——不过哪怕如此他也不过是因那次遭遇方才多知晓些许的隐秘罢了,但这些东西到底是要烂在肚子里的,不敢,不愿,不想,且终究是舍不得,——他来自域外,但不知为何,心留在了南域……

  南域;说到底,这领土的死活不过是那些底气的博弈,干掉的也是底气,能回来至少和它们这些进来闹腾得彼此来回,便就是浩瀚、造化来到这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制:虽说解除封印很简单,但那等动作无疑是大战信号的狼烟,所以它们对比本土的梦魇天骄没有多少优势,尤其是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想来易鲸这位刑殿掌尊对此是最有体会得吧,毕竟他经历过十年前的风雪,还有今年的霜冰……

  你到底是忍不住出手了;上一个少年倒在你怀里的时候你就说过,没有下次。邋遢壮汉无声呢喃、感慨万千,垂眸望着眼前那如老僧般入定的绿袍,心中低沉地回荡开来了四个大字,分别是“并”、“蒂”与“白莲”,而随着这四方字符的出现南域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分,一声来自深远的咆哮声于宙宇见回荡开来,经久不息、粘稠不散;

  乱吧;越乱越好,谁都别想珠算,谁都别想看清、从这棋盘中占到便宜。老乞丐荒唐地笑着,四周的霜雪无端地开始暴起,飘零、散落,神坛大地倾泻、震颤,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巨石阴影中的老乞丐的身形却开始了暴瘦、就像将生机吐出去的气球,看起来十分得憔悴、平白苍老了不少;此间沉默,但对面那绿袍少年却好似有所感知,那清澈的眼眸兀自开阖,望着对面那壮汉恍然热泪:不知道为何,在眼眸睁开的那一瞬他好似看清了老叫花子的面容,那种清晰是因为它在自己脑海中形成了影像,但好像又看不清,因为视线一片浑浊;不过无论如何对于那模样他都有了些许的印象,隐约、好似,……在哪里见过;

  轩禅内火中烧、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应该表达什么,但情绪上涌却又被浇灭、如坠寒潭一般冷血循环——他真得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本应抱住那壮汉嚎啕大哭、说一些让自己肝肠寸断的话语,但不知为何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热泪流淌、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全都是辜负,他很,他恨呐……

  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绿袍空洞、双眸无神,热泪滚落毫无知觉,凝神望着视野中那张模糊脸,好像,但,你是谁……

  那青涩少年目露迷茫,他仿徨,他错乱,那模样就像没有在宴席中大笑、没有在葬礼中恸哭的小孩,他不清楚,不清楚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就那么痴傻傻地愣着,与此间氛围格格不入;绿袍木然,就像在环境中被指责的痴儿:他在此处所感知到的天地如空谷幽梦般虚幻而不真实,一切感官都模糊得像是染了一层轻薄的水雾,这种迷雾般的感觉就像初生婴儿对里外世界的差异感知,他不明白……

  轩禅殒命,对面的邋遢壮汉淡淡一笑,或许,他早就该猜到了;所谓令君香,所谓五千年君子,……我说为何对你的感官会这般得异样,原来是你;君子我见了不少,却都不曾如你这般,原来如此,毕竟南域没有君子;或许我早该想到是你这肚兜小屁孩,所谓君子,不过是赤子之心罢了,能叫南域折服,是因为你的善良;这样,也难怪九方阁对你念念不忘,许久了,久到,连我都有点想你了。

  想着老乞丐双眸湿润:他从未觉得自己还有机会遇见这位十殿阎罗,因为刑渊为了这一袭衣袍历经磨难、跋山涉水数万年,如今却不想在这给自己碰见了;很好,很乖,还是那般风采;壮汉热泪,笑声穿过荒宇,传到了遥远的彼岸,像个少年,像那青涩而懵懂,但血液里却满是激情与意气的少年。

  不会错;叫花子默然;他不想旁观了;乞儿眼眸清澈,伸出手描摹着天色,一笔一划都带着暴动的杀机;他知道如今局势得复杂,毕竟这不是域外和彼岸天的博弈,这是少年的棋局——单纯得,此间少年的纵情!

  老乞丐大声,棋盘朦胧、浑浊,一袭绿袍懵懂而自然,手掌自然地拾起了冰块之上的那根柳枝、待其招摇间露水化作了霜雪陨落、自然而熟练地信笔着,眼前的景致变化,他泪水朦胧地窥伺着前方,却只见得一副莫名的画面:有一少年,残袍白玉冠,世界风采摇曳,一把红伞,伞下有白衣;他看见了,……看见了那破碎的世界镜面,……

  绿袍满是泪痕的面容上显露出些许的迷惘,青涩的神情点缀着不解与困惑:他不明白,却又不得不承认那画面、那影像好似梦境一般——毕竟其上行有一少年,风华绝代,却与他无关;轩禅苦痛,远处大汉悲悯而收敛地笑着,那笑带着些许的趣味与愤怒,那愤怒带着些许的亲切;他明白了,秦寂给他的不是一个坑,而是一个惊喜,因为他如果算清了,便不会把言语方向往这去引导,如此也难怪九方阁会叫这少年来交易,因为除却他的身份与羁绊更重要得是自己能够激活他的脉络,而他此刻的状态刚好又是自己可以接纳“不清晰”的点;好手段,秦寂,我终究是输了你,不过,你们这般算计会有结果吗,还是说,他能回来吗;

  回来?抱歉,我不应该怀疑得,毕竟有刑渊在不论如何他都能回来,更何况他亲属众多,那些疯子对应鸾可宝贝得很,如此多的修罗殿阎王无不身怀大造化,这些与几位半步瞳观平起平坐的存在若是知晓这一切、知道你们的隐瞒,想来那追究便就是你们九方阁也难以补偿,亦或者你易元乾觉得,让他去死比活下来更方便:毕竟如今的博弈中回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老乞丐眼眸闪烁:诚然,它们来自域外此刻理应统一战线,但域外势力的恩怨可比这南域的纠葛复杂、近乎是各自为战,便就是与九方阁交易那也是域外的事情,但此刻他想在南域之内掺和上一脚,不为那求偿轩是为这绿袍的娃娃;想着邋遢壮汉无奈,小酌木碗,对面青涩少年神色迷离、手中蛛丝发寒,晶蓝色爬满衣袍,坚冰被一圈圈地冻到裂开,其下土壤处中长出一株新芽、左右摇摆,望着那凌乱的生机轩禅神识变幻,心绪空泛,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状态太冲突了,乱到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表现出什么情绪——它的能量密度超出了自己这个容器的极限,但……他很想知道;想着青涩少年沮丧闭目、身子疲乏,双眸无神地扫视着苍穹的颜色,望着他这模样对面邋遢壮汉轻淡一笑,那模样,大约是算作了同意;

  “你,能继续讲故事吗。”

  绿袍迟疑,此刻的他并不清楚对方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想法,情绪有些干涸,眨了眨眼,眼前出现了一张奇怪而特殊的笑脸:说奇怪既有形容的意思也有态度的意思,因为太温和了,但它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态度,——此刻那笑意看起来就像是孩童对自己同龄玩伴所流露出的表情,但是那笑隐隐间却又带着些许的狰狞与温柔,看不明白,但是他却愿意叫自己看见;轩禅疑惑,不过这绿袍少年不会明白的是,让他看见的不是这老乞丐,而是远处那一袭黑衣的少年,至于这老叫花子笑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锦衣少年说,天涯不远:天涯,那是一处极险之地,但上道者及天骄之所以会前仆后继地前去攀登是因为那里长有一株并蒂莲:并蒂莲属异数,可增长天资造化,汇聚那彼岸天的尸身可扭转乾坤过去,回到那梦魇之前;

  彼时,你我或许成就少年。望着绿袍黑衣长立,一旁锦衣并肩,那般柔和姿态显然是明白了许多,而此处交易随着这一行少年的出现已然是盖棺定论,同样得,筹码也已交易落实;可惜,亏了;老叫花子一声长叹、淡淡一笑,——说亏是因为对面那少年,因为他自己收敛了标价所以亏了,不过单论这个信息来说他却是占了便宜,九方阁亏了;用心了;叫花子绾发戴冠,态度正经了些许,漫天的霜雪落于两只木碗之中随后徐徐融化:这算作添加筹码,只是不知,这筹码到底加到了天平的哪一边。

  想着壮硕少年无神咧嘴,对面白光闪烁、并蒂白莲摇曳;花开了,而随着那香韵的飘荡此间霜雪缤纷得有些许刻意了,一片片堆积在大地上此起彼伏地弹奏着这盛世的哀乐:说哀乐来源于片面,因为瞬息后它变得宛如情侣之间的离别情爱,细听后又似一曲国仇家恨的少年热血,再听则变成了那狂热的信仰,那名曰孤坟自刎的渡江鲜血,最后凝神静听,……呵,不过是一曲哀乐罢了;壮汉酌酒,四周这骤起的乐声则是于半路抽干净了对面那此间少年的力气,此刻他干硬的肉体黏在了冻土之上、化作了雕塑,而此时那老乞丐却是终于开始讲述了:他讲的是那茫茫世海中的圣洁白莲,说得,却是最后刻在崖壁上的断肠曲;m.χIùmЬ.CǒM

  你说,可有尽头。轩禅默然,昏昏欲睡:南域有言,“世间诳语出少年,世间悲情浪者觅,世间悲苦乞儿语,世间大义君子礼”,这句话包含的寓意太多,毕竟乞儿语太厚;只是天下乞丐何其多,却不知为何,我总是能遇见你们;念此绿袍苍白一笑,絮絮叨叨,想来是明白,也终究是放不开,——毕竟那上道者猖獗、不肯放过此间困兽、欲给血腥批衣唤一声文明,便就如那一把红伞的模样;或许吧,我只是想见她一面,为此我抛弃了天骄的外衣与少年的意气,但现今的局面又为何让我明悟,叫我拥有光彩的可能;我不愿在这被你们戏弄了;近处绿袍少年长发散乱、不再去听对面壮汉的吟诵之语:他在替他遮蔽那大能者的意识、打散着那破碎的窥探眼眸,而做这一切只为了让他拥有一瞬独立的意识、不沦为一只被下套到东奔西跑却自以为无拘无束的猎犬;所谓超脱对他而言,仅一瞬就好。

  想着绿袍恬静散漫,霜雪划过轩禅的衣角最后无力地坠落于坚冰之上,老乞丐的嘴角落下七滴鲜血,对应了远处长褂少年手中的七卷金线;在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便知道,剩下的无需再多言了,他必然是明白得;就如他来时递于自己的那一壶癫酒,这青涩少年知道,里面是空的。

  望着那少年的背影老乞丐知道,交易完成了,只是那风雪,一路相随;

  不过君子,……多谢当年,谢当年乞丐,何其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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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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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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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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