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舒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停顿了一下,身上被温绍打过的痛感,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拉进黑暗里面。
而这种被兔子安抚的感觉,就好像是一道粉白色的光照在黑暗边缘,温暖着让四面冰霜融化。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住了二十一年的房间,枕头下面,床边上的暗器都没有收起来,隐隐看到寒光。
若不是想要活下去,谁又会在睡觉的地方留下这些个冰冷无情的东西,谁又会双腿不能动也要苦练暗器自保呢?
算了。
他薄唇紧抿,转身,不再犹豫的跨过门槛。
身上的衣服,是在回王府之前现买的,暗器也是让齐雨在天机阁拿过来的,就连跟着的几个人,也都在今天一起解除契书恢复自由身,赎身的银子是他自己这么多年的势力挣下来的。xiumb.com
他没有带走属于摄政王府的任何东西,除了,明意欢和温绍给予的生命。
一路上都很安静,府上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远见到他还会行礼问好。
就这样,通行无阻的出了王府,柳南牵着马车在外面等待。
“世子爷!”
在上马车之前,孙嬷嬷赶了过来,终于赶上气喘吁吁的,喘了几秒,才将手里紧攥的青玄玉镯子隔着一层干净手帕双手捧了过来。
“这是王妃要老奴送过来的,她说是给软软姑娘的礼物,请世子爷收下。”
温景舒没动,低头看着手镯。
他记得这个手镯,听说是明意欢成亲那日,先帝拿着东陵国送来的极品青玄玉请能人巧匠连夜打造出来的,也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平时连戴都不舍得。
明意欢为人大大咧咧,喜欢首饰却也浪费,每戴上几天的东西,总会有磕了碰了的。
只有这玉镯,嫁给温绍的这么多年,都可以保存的很好,没有半点瑕疵。
孙嬷嬷见他不接,又心知他洁疾严重,并没有塞进他手里,自己把玉镯放到马车边上,垫着手帕干干净净。
“王妃让我跟您说……”
她抬头看着温景舒,有些感慨,心底叹了口气:“不管发生什么,这里永远是您的家,她……也等你回来。”
说罢,孙嬷嬷转身回了王府。
空荡的大门口,留下几人停在这里。
温景舒将玉镯拾起,那个手帕也很小心的折好,收进怀里。
什么洁疾,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他沉默着,将怀里的兔子越抱越紧。
小兔子不知道发生什么,却也知道他不开心,用耳尖尖轻轻触碰他的手背笨拙的哄。
温景舒道:“我们走吧!”
孙嬷嬷躲在门后,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转身,又回到祠堂外面。
敲了敲门,她对明意欢说道:“王妃,世子爷离开了。”
短暂的沉寂后,明意欢声音发涩,回复道。
“嗯,我知道了,孙嬷嬷你先回去吧。”
她再次叹气,不敢多说什么,离开了。
*
祠堂里面。
明意欢坐在软垫上,仰头看着温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久久没有回神,温绍站在她身后,双拳缩进衣袖里,指尖掐在一起。
父子两人不开心的小动作都是一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露浓,空气渗着丝丝凉意。
明意欢身子有些毛病,一受冷关节就会疼痛难忍。
温绍看着她发顶的金簪,不再犹豫打算主动开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夫人……”
只叫了一声夫人,便止住了声音。
气氛安静时,明意欢也说话了。
她声音很淡,有着轻微鼻音:“你一直在监视景舒,是真的吗?”
温绍脊背发冷,眼睫颤抖,又没有反驳,低声应答:“对!”
明意欢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胸腔上下起伏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来,回头仰视着他,眼圈发红,里面圈满泪水。
她感觉不可置信:“温绍,我开始看不透你了。”
听着那声“温绍”而不是“夫君”,他的心迅速慌乱,抬起手想帮她擦擦眼泪。
快要触碰到时,明意欢后退了半步。
他的手指就这样僵硬的留在半空中,再然后,无力的垂下去。
“他从小就是对我们一副冷漠模样,什么事情也不会主动说出来,都藏在心里,谁又知道他想了什么经历什么?”
“更何况,他三岁那年被明世宇带走了一个月……”
“他身上的凤凰‘胎记’,是西慕历代天子的象征,之所以监视他,我也是担心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天子,再被人利用……”
“啪!”
话还没说完,明意欢抬起手扇了他一耳光。
力道不是很重,打的时候,她手都在颤抖。
暗下掐了掐发麻的掌心,她控制不住的流眼泪:“他知道什么?他所能知道的事情,不正是我们之前亲自设计的吗?那‘胎记’怎么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温绍,我当初嫁给你,正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正义耿直,为了西慕可以做到牺牲一切,先家后国,是别人眼中顶天立地的男人。”
“你生性多疑,我一直都知道,朝廷之上有些警惕性也是好的,可景舒他是你的儿子啊,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一次呢?”
“是,他从小就冷漠,不喜欢和我们接触,我也时常难过,告慰自己这是我们曾经对他作下的孽,现在产生的报应……”
“可他,他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呀,他记得我们的生辰,每一次的礼物都是很用心的,你腰间的佩剑,上面的图案是他亲自绘制请人打造……”
明意欢哽咽道:“他一向聪明,三岁识千字背兵书,一定是很早就知道你在监视了,可他从来没有说起过,一直自愿在你的注视下活着,你说,你要把他逼成什么样,才能让他失望到离家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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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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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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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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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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