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月尽夜歌吟>三. 龙谷山 1
  夜君泽望着山洞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叹了口气。他们困在这龙谷山中已有些时日。早知这龙谷山中地势复杂,所以才挑选从这里入鄞州不易被人察觉,却不曾想依旧没有躲过精心等待他的伏击,他不禁有些懊悔挑选这条路潜回鄞州。

  他应该计划再周详一些,避免所有的意外,或者他应该带一个人,一个可以预判这些情形的人。而那个人曾经并不认为他现在潜回鄞州是最佳的选择,而他却孤注一掷想要赌一把。

  她说中了,这王府之中还有人没有露出原形。这一次他竟亲手将自己和这几千名府兵带入险境。

  他们入谷第三日,正穿行于一处狭窄的山坳,两边高耸的山壁冰冷如这世间人心,阻挡着他们前进的步伐。枯萎的藤条盘绕与山间石壁,从夹缝中汲取微弱的阳光,让原本就昏暗的一线天更加阴暗无光。

  夜君泽观察这样的情形,心中担忧长吁了一口气,蹙眉冲着一旁的寒川道:“小心为上。”

  不曾想话音刚落,头顶上便传来巨石滚落之声。一时间一线天般的山坳里皆是士兵痛苦尖叫与石块坠落之声。

  夜君泽带着剩余的府兵勉强避过坠石,逃出山坳来到一处稍显平缓的山坡地带,却不曾想早有人等候在此。对方身着黑衣蒙面,手拿长刀,出手狠辣不留活口,不过一刻便将他们的队伍打散。m.χIùmЬ.CǒM

  夜君泽见此情形只能拼死一搏,带着为数不多的府兵变了方向,先躲入龙谷山腹地一处人迹罕至的丛林中,再想办法。

  寒川看着夜君泽凝重的神色,不由担忧道:“爷,洞口冷,您进来休息会儿吧,若是有人来了消息我守着呢。”

  夜君泽回身坐定,蹙眉道:“咱们困在这里几日了?”

  寒川算了算,道:“也有二十多天了。”

  夜君泽便又问道:“粮草如何?”

  寒川也没了方才的气势,如实答道:“最多还能维持五天。王爷,对方人数多,遍布整个龙谷山山谷内,咱们不好贸然出击。”

  夜君泽眉头更紧,“大哥只怕已经动手,也不知鄞州那边状况如何。咱们总得想法子出去。”

  寒川心中也是焦急,他们这一路总共就带了一千人,自入了这龙谷山抄近道后便犹如入了迷障一般,更是半路上遭遇到刺客的追杀,将他们的队伍杀的七零八落,如今能凑在一起的也不过百人。可仅凭这些人如何抵挡得了对方高手如云,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他不禁望着夜君泽许久,突然想出一个法子,道:“王爷,我有个法子,但就是有些冒险,我说来与你听。”

  夜君泽知晓寒川说的法子是什么,忙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沉声道:“寒川,你我主仆多年,我知你忠心不二,但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冒险。”

  寒川急切道:“爷,就这一条路了,我扮作你引开那些刺客,咱们在平州汇合岂不是好?”

  夜君泽摇头道:“不可!”

  寒川不由怨道:“爷,贺兰明说的一点不错,您怎么就那么轴呢!”

  夜君泽微眯着眼,问道:“贺兰明都跟你说什么了!”

  寒川撇撇嘴道:“贺兰明那张嘴,什么说不出来,她还老说我是小人得志匹夫之勇。”

  夜君泽一想到贺兰明说寒川的嘴脸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奈摇头道:“她这张嘴,说好话没几句,说损话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寒川见夜君泽笑了,心中大石稍稍落定,便又继续生火替夜君泽驱寒。说到底,津梁此时只怕也知道他们遇到了麻烦,定然已经派人前来支援。寒川不由默默祈祷,来的人最好多一些,一举击灭这帮不知来路的刺客。

  龙谷山入口处,贺兰明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头,冲着身旁段钟鸣道:“钟鸣,我率五千人入山搜寻王爷下落,其余士兵你即刻带去我三哥汇合,不要停留!”

  段钟鸣不由担心道:“将军,龙谷山绵延百里,您就带五千人只怕不够,不如都带去稳妥些。”

  贺兰明摇头道:“龙谷山外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证明王爷和那些刺客还隐匿于这大山之中未出。且龙谷山山势复杂行兵不易,带的人太多反而没有施展的余地。再说如今重中之重是抵御攻入云川的西罗军,王爷这里……”

  贺兰明复又看了看耸立于自己正前方不远处陡峭的山壁,边疆战事已起,容不得她多做犹疑,于是道:“你自放心,我既然应了曹帅做了这个局,就一定会将王爷带出来。”

  段钟鸣见此便不再多说,他清楚,贺兰明既然有如此自信那便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想起当日他随着贺兰明出了津梁城才知,原来将帅不和是曹正和贺兰明唱的一出双簧戏。为的就是能顺利带兵出津梁来云川和龙谷山支援。

  只有如此,贺兰明带兵出走才能不连累整个北境军,也只有划清这界限,他们的行动才能不受人掣肘。只不过将来他们这一支军队的归属也只能仰仗于贺兰明的军功,还有夜君泽的褒奖。想到这里,段钟鸣再无任何犹豫即刻清点了人数,带着剩余的两万五千人开拔一路向西南方向的云川挺进。

  段钟鸣走后,洛英牵马立在贺兰明身旁捣了捣她的胳膊,又指了指毓秀和如意一家,问道:“我们怎么办?”

  贺兰明道:“在谷外等我,若是五日之内我没有回来,你便带着他们去南滇。”

  洛英撇了撇嘴,道:“我要陪你入谷。”

  贺兰明摇摇头,轻咬下唇沉思道:“谷中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若是你去了谁留在这里照顾他们?洛英,我信你才会将一家人都交给你照顾。你若不愿意,大可现在回南滇去。”

  洛英气急道:“明歌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既然来了,定是要治好你才算是对得起我师父传授的衣钵,你休想用这种法子激我!我就带着大家伙儿在这里守着,你一定要给我全须全尾儿的出来,听到了吗!”

  贺兰明莞尔一笑,道:“洛英,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贺兰明又将自己一半的人手留在了谷外保护洛英等人,她便带着剩余部队入了山谷。

  贺兰明行了一日,便有信侯来报,鄞州夜君清以自己含冤莫白被人陷害为由在春旦之际从东郊皇陵私自率兵入了鄞州,更亲自宫中递了请安奏折,说要夜琮重新调查当年南境名册一事,朝中不少官员借此机会随之复议,大有逼宫的阵势。夜琮不允,夜君清便举兵围了皇宫的昭华、雍华、重华三门,说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夜琮称病不出,夜君清便兵谏于式乾殿,不过一日就将夜琮囚禁在了寝宫之内,逼迫夜琮恢复其皇子身份并赐与九珠亲王之称号,写下诏书传位于他。鄞州顷刻间城门紧锁变成了一座孤城,城郊神策军彻夜与夜君清的人对峙于宫门处竟是久攻不下,又怕强攻会伤及夜琮。真正是无计可施。

  人人皆以为夜君清这一次只怕是夺权在望,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便纷纷倒向夜君清。

  如今看来,若是夜君濯和夜君泽久被战事牵绊,夜君清又囚禁了皇上,两位皇子分身乏术,若是回鄞州西境堪忧,若是护了西境那么皇权一事只怕与他二人再无干系。

  贺兰明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不由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夜琮将皇权之术早已运用的炉火纯青,又怎会真的让夜君清如此嚣张。不过是韬光养晦故意为之,好引出夜君洺灭了夜君清这个早已不受管教的逆子,让他二人两败俱伤,好为将来的帝王铺路罢了。

  所以鄞州之变,看似局势紧张,其实一切都在夜琮掌控之中不足为惧。

  唯今之计是要找到夜君泽。

  贺兰明不由抬眼望着两旁陡峭险要的山壁,只怕等他们踏出这一片山谷之时,大启的天又要变了。

  一连三日,贺兰明所行之处皆发现宣阳王府的府兵尸体,她的心不由得更加悬了起来。好生吩咐下属将士兵埋葬登记造册,便又继续寻找夜君泽的下落。

  直到这日夜里,她率领部队经过一处宽阔的河谷地带,因是冬日,河水只有浅浅一弯缓缓向东,她目光凝在河面之上,决定在河谷旁的空旷地带用自己引来刺客一探究竟。

  果真,当她将夜君泽府兵的玉龙旗立起时,只觉得周遭寒气陡现,似有兵刃破空向自己身旁的旗子射来。看来对方早已盯上了他们,只是不确定他们究竟是哪一只队伍。

  她抽出腰间乌黑长锏打落射来的箭羽,只见不远处黑压压涌出一群人将她所带来的两千人围了起来。

  因是夜里,她瞧不清对方人数,只得一声令下率先出击。对方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们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暗夜之中泛着寒光,犹如环伺猎物的豺狼。

  贺兰明与对方交手数十招后,高下立现,她居然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她不禁心中诽腹,如今大启能敌自己的不过区区不到五人,一个是恒觉,其余四人都在南境被龙凝儿禁足,如今此人竟是她从未见过的高手。

  对方武功路数与自己极度相似,却又比自己更为灵活,因是男子,所以一招一式上力道也都比自己高出几成。

  贺兰明双手握紧锏柄,盯着对方逐渐靠近自己的步伐,问道:“你究竟是谁?”

  对方停住脚步,微微梗了一下头,并未将贺兰明放在眼里,而是举起长剑,一双鹰眼迸射寒光,道:“叛主之人,乖乖受死!”说罢便举剑向贺兰明刺来。

  此言一出贺兰明登时明白这一场截杀究竟是何人所为,道:“战枫!”

  战枫,那个一直跟在夜君洺身边的暗影杀手,当年在影宗他们几人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邱林说战枫一直隐藏在南滇,楠语却说战枫隐匿于朝堂,可他们几个孩童谁都不曾见过战枫的真面目,却知他武功造诣皆在他们之上,更在邱林和楠语之上,全大启只怕难有敌手。

  楠语曾说过,战枫出身不明,却是跟随夜君洺时间最长的杀手,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战枫不是韩家旧人,他也只忠心于夜君洺。

  战枫闻言止住动作,将自己蒙面的黑布扯去,露出真实面容,只见他黝黑的皮肤上满脸胡茬,右脸上还有一道从眼角直到嘴角的伤疤,在黑夜里尤为恐怖。他冷笑一声道:“贺兰明,龙髓的滋味如何?若不是我,你还尝不到这世间绝无仅有的毒。”

  贺兰明冷哼一声,道:“无需多言,今日若你杀不了我,来日我定当手刃夜君洺为小虎报仇!”

  战枫重新举起长剑,道:“做梦!”

  贺兰明堪堪又接了战枫十招,已然抵挡不住对方攻势,胳膊和腰上各中了一剑后只得先向河边退去,她撇了一眼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前锋营士兵,如今还能再战的只剩下一千多人。喊杀声震天,却都是自己士兵们倒下的惊呼和惨叫,一波一波传来,刺激着她每一寸神经。

  贺兰明不由焦急起来,冲着战枫道:“夜君洺究竟在鄞州做了什么!”

  战枫道:“就凭你也配知道主子的行踪。”

  贺兰明冷笑道:“战枫,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伺候夜君洺。可是狡兔死走狗烹,你真当没有沦落到我这般的一天?夜君洺为人狡诈阴险,怎会容忍有人知道他那么多秘密!我劝你早早弃暗投明奔一个真前程。”

  战枫向天大笑一声,道:“贺兰明,早知你能言善辩,主子他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就算有一日他杀了我,那也是我死期已至,不劳你在这里挑唆。主子为了跟方公子的情分,隐忍了你和恒觉这么多年,你如今还是乖乖赴死,解了主子的心头患为好!”

  战枫话音落,再无任何犹豫向着贺兰明咽喉处刺去,贺兰明已是退无可退,只得仰腰避险,可她知道这种避险只会将自己的腹部暴露于战枫面前,他紧接着便可用一柄短刃刺进自己的腹腔结果了她。

  可是她总要搏一把,于是就在她向后仰去时,腰间卸了力道顺势向河水里倒去,等着腹部中那一剑,可却在瞬间在眼睛上方看到远处射来一枚箭羽。

  那箭身与战枫手中的剑摩擦处点点火星,因是距离她面部太近其中一点不偏不倚钻进了她的右眼。她只觉得右眼一阵刺痛,再无还手之力捂着眼睛跌进了刺骨的河水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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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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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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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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