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可知这铜雀馆的云若究竟是何人?”
李子豪淡笑,卖了关子道:“你们先看看,是否相熟。”说罢便推开了面向艺台的窗户。
窗户光线还算不错,能看清整个艺台的全貌。此刻正由教坊司官员通报下一个献艺的便是铜雀馆的云若。
官员退下,只见身着浅黄色襦裙的女子蒙着月白色面纱,头上左右各饰一枚琉璃簪在灯火映照下闪着七彩烁光,耳间一双玉质莲花坠,凸显着她出尘的气质。
贺兰明和恒觉对看一眼,看来夜君洺为了这云若没有少下功夫。端是这气质,便是教坊司少有,也不知他从哪里搜罗来这般女子替他卖命。
只见那女子缓缓上台,坐定,接过仆从递上来的箜篌,一双玉手轻拨,唱出一曲古韵犹存的音调。这种曲调一般的秦楼楚馆是不会教授的,因为太过难学也少有人弹出那种悲悯泣血的孤傲感。来花楼的都是来寻乐的,谁也不愿听这样悲伤的曲目,因此也很难取悦客人。
很久以前贺兰明也只听方奕念过这词,说的是久居异国之人回到故土,却找不到自己家在何处,因为战火房屋尽毁,他瞧着一片断壁残垣不由泣血而吟唱诗句,因此这曲调被后人称作《怀古》,也被视为思乡曲中的极品。
贺兰明没想到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女孩儿竟然能唱出这样的曲调,情绪饱满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那一场浩劫。她不由自主望着那双面纱上的双眼,越看越觉得熟悉,却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只听李子豪的声音幽幽传来,“明儿,你可还记得方奕身边那个比咱们小了四五岁的小兰?”
贺兰明原本疑惑双眼骤然睁大,捏着酒盅的手忽而用力,竟是将酒盅捏了个粉碎。怪不得那双眼睛如此熟悉,怪不得一个小小伶人居然会这般只在少数文人墨客那里才能听到的古曲。
夜君洺好手段!
恒觉此时也是眉头紧锁,回身问李子豪道:“怎么会是她?”
李子豪讪笑一声道:“楚王将这女子调教成这般模样,是为了一个人。”
“谁?”贺兰明和恒觉同时问道。
“当朝宰相,黄柏年。”李子豪放慢语调,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名字,让贺兰明和恒觉大为惊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小兰的目标是黄柏年。
贺兰明不禁在楼下人群中搜寻起来,李子豪叹了口气道:“明儿,你觉得像黄柏年那样的人,会亲自来这里要人吗?他要的是脸面,是不动声色达到目的。”
贺兰明更是不解,诧异的望着李子豪道:“黄柏年的年纪都快赶得上做兰儿的祖父!”
“那又如何?只要是他楚王要的,就算对方是个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小兰也得去。”
贺兰明低头叹息,一旁恒觉见她如此,便问道:“你是想救?”
贺兰明摇了摇头,道:“既是夜君洺安排,你我就算横插一脚也只会好心办坏事。更何况……”贺兰明重新望向演出完毕叩谢观众离场的兰儿,“她这些年只怕早已唯楚王之命是从。”wWW.ΧìǔΜЬ.CǒΜ
李子豪点头道:“我今日让你们来此,不是让你们救人,只是想告诉你们,夜君洺已经打起了中书省官员的主意,今日能送一名女子入丞相府,以后谁也说不准他还会安插什么人。明儿,三哥,咱们要早做打算才是。”
恒觉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夜君泽不过是个新晋的亲王,手中权力未稳。”
贺兰明看了看台下的表演,起身将窗户合严,转身望着恒觉和李子豪道:“静观其变。”随后又道:“子豪,今日你我见面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李子豪摇头道:“外间都是我的人,且人多眼杂就算是成宇带着暗卫一时半刻也查不出什么。不是万无一失,我不会联络你们见面。”
恒觉望向贺兰明,听李子豪这般说此刻二人心中才稍定,贺兰明抿嘴看着恒觉和李子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李子豪忽而道:“说起来,这个黄柏年也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油盐不进。据我们探子的调查,他私下没少纵着自己的儿子和兄弟在鄞州和其他州府圈地买卖官职,只不过做的比较隐秘罢了。至于他跟这位云若,还要从去年说起。”
贺兰明回到座位,和恒觉静静听着李子豪的陈述。原来云若早已是铜雀馆有名的清倌人,前来重金一睹芳容之人不在少数,这其中便有黄柏年的堂弟。
教坊司里对于清倌人何时可以卖身接客有着明确的年龄规定,那时云若虽已到了年纪,却被老鸨知会过是要参加千花盛宴的伶人,在教坊司中也做了备案,自是无人再敢轻易动她。
黄柏年的堂弟却要霸王硬上弓,云若为保清白竟是冲上了大街撞在了京兆尹府衙前的石柱之上,虽然救了下来,这件事却也轰动了整个鄞州城。黄家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夜琮下令黄柏年协同大理寺彻查此事。
黄柏年为了保住黄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只得亲自将自己的堂弟交给了韩子冲判了个流放。还刻意去了铜雀馆赏了一大笔钱,但云若却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银两都退了回去。一来二去,黄柏年竟对云若生出了其他心思。
这般过了一年,终是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便是这千花盛宴,借着由头将云若先赎身,搬离教坊司,脱去贱籍洗清背景,待到时机成熟再接回丞相府。
这一切看似巧合,里面也没少得了李子豪私下里推波助澜,以及夜君洺的精心安排。
等云若进了丞相府,以这等才情只怕黄柏年会越陷越深,最终为夜君洺所用。
李子豪说罢,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只是楚王府的安排,襄国公府这三年也没闲着,我们虽然探听不到细则,但单看朝中官员派系至少有三分之一为士族出来的子弟或门客,而鄞州乃至整个大启所有的士族大家近乎都隐隐以张云为首,如此算来,张云的势力比起楚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襄国公府建府百年,这其中究竟还有多少暗线,实在是难以估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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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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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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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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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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