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缘”二楼的玄字房里,一个男子声如碎玉,却毫无风度的大吼道“笑什么笑我趴着怎么了”
哄笑声再次响起。
一个柔中带沙的女声紧接着低低笑道“我听你今天还想把你弟弟扔掉呢,怎么样,你如今可不是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特意把“卧”字语音拉长,贴切的比喻再惹哄笑。
宝帘锦帐中的男子一听马上支起了身,嚷道“什么你竟敢拿我比怨妇”
那女子道“你看你云鬓松绾,桃腮憔悴,人比黄花还瘦”
未等她完,睡榻上的男子气得一把扯了半幅帘子下来,想把自己遮掩,却听那女子又道“没错,掩上点儿好,我们可是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啊”
此时已笑得一屋子的人都喘不过气来,只有壳跟别人笑得不同,他仿佛还沉浸在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里,一脸的幸福样儿。
那语声柔中带沙的美人便是前一天花提过的慕容姐姐慕容晚裳。那个给沧海做件衣服还要调戏他一番的慕容晚裳。今天这屋子里满了人,罗掌柜和二掌柜岑天遥也在,她还是一样的死性不改。你若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总是两手一摊无奈的道“珠玉在侧,我又有什么办法”所以每次沧海见到她都会很无奈。
慕容晚裳是纱一般的女子,明明妩媚已极却又高贵得不可方物,尤其是话时的语声,什么时候都是柔和的像用手指揉捻两块绛纱。就连调戏沧海的时候也是一样。
“好了好了,”卢掌柜开始老好人似的打圆场,“你们吃了,公子还没用膳呢。”其实刚才他笑得也很欢。“公子想吃点什么”
沧海从帐子里探出头来,怀里还抱着两个枕头,但是两眼放光道“我要吃螃蟹”因为太激动,帘子上还挂着一半的银钩把头上的簪子挂了下来,摔在床边。
二掌柜岑天遥不由得暗里叹了口气,心道“水精双枕,畔有堕钗横”,个中旖旎,如不亲见谁又能知
卢掌柜笑道“没问题。”
“可是”岑天遥突然好心的插话道“那个螃蟹,不是发物吗”
全体静穆两秒,一齐爆笑出声。
卢掌柜红光满面,双眼弯弯,连忙了句“我们这就去备膳”,拉着岑天遥就出去了。随后,走廊上传来一长串爽朗的大笑。
“唉,”慕容晚裳轻叹起身,看了床上把脑袋塞在枕头下面的沧海一眼,揶揄道“晋国的美男子卫玠就是因为出门时被争睹围观而劳累致死的,但愿我们今天可没有气杀卫玠啊。”转身掩口,凤眼含笑,向花招了招手。
花脸儿通红,揉着肚子脆声道“公子保重啊。”也随着慕容晚裳开开心心的出了房门。
剩下屋里的壳和还用枕头捂着头的沧海。半晌,沧海才从枕头里把脑袋拿出来,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给憋的,总之是两颊如醉酒,双眼似春泉。刚松了口气,发现壳还坐在斜对角的太师椅里,左手掩唇,却露出右脸上的一个酒窝,沧海马上砸过去一个枕头,吼道“还笑”
“我都快丢死人了”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壳接过枕头平放在膝上,双手捣住嘴巴。
“你还笑”沧海趴着都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伸手警告的指着壳。
这时,只听门外一个少年声音嚷道“公子爷,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推门进来,“我在楼下碰见慕容那两个丫头了,”转身关门,“一看就是去逛街买衣服去的,”边走进来边“还什么给晚上的赌局做准备”呆住。
其时沧海正趴在床边,鬓发散乱,中衣的襟子也歪着,里衣的领子也敞着,十指箕张,痛悔不堪的望向门口少年进来的方向。
沧海正想点什么的时候,少年突然扔下了手里的书箱,飞扑过来,跪趴在沧海床边,掩面痛哭道“爷啊爷,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为什么世事总是这么难料是珩川来晚了吗你为什么就不等珩川来呜呜哎哟谁打我”掩面的袖子拿下来,龇牙咧嘴的捂着头,脸上没有一滴泪。
“你子怎么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型很久没挨打了是吧”沧海推开他,穿鞋下床,回手指着壳道“不许笑”
珩川低着头偷笑了一会儿,才拾起床上沧海掉的簪子,爬起来,用眼神跟壳打了个招呼,走到沧海身后,“很久没见开个玩笑嘛,”把簪子递给正在绾发的沧海,“听公子爷今儿个很有收获啊。”
沧海回身警告道“我治不了慕容还治不了你么,你再来劲试试。”
“哟哟,着还真生气了。”珩川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所谓的表情,故作大方的道“算了算了不招你了,省得慕容知道了又我欺负你。”
沧海脱去了中衣,正在柜子里翻找衣服,听见这话马上道“别跟我提她啊,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拿出一件淡青的长衫,抖开披在身上,伸手向床上指了指。
珩川会意,抱起了被子,折叠好铺在桌前凳上,问道“这么,你以前见过可爱的女孩子了”
“当然,”系好扣子,坐下,又一副书记翩翩的从容表情,“以前还的时候,有一次跟逍遥游到山东,在街上看过一个女孩,脸蛋红扑扑的,长得很灵秀,单纯得从眼睛就能看到她的心里去。”沧海怀念的支起下颌,接道“那天我还帮她捡起了她掉落的馒头。”
“哼哼,”珩川随便扯了下嘴角,心里很不以为然。半晌,没听到下文,便问“怎么就这样”
“就这样。”
“唉。”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丫鬟送进饭来。来珩川在路上吃过了,但是看见这么多好吃的便开始流口水,于是跟着沧海和壳又吃了一顿,最后把他撑得都翻白眼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
对了,顺带提一句,中饭的菜肴里面果然没有螃蟹。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沧海坐在靠窗的太师椅里,手里捧着卷宗,扭头问道。
“没有。”珩川答。
壳则摇了摇头。
吃过中饭,他们就从珩川带来的书箱中拿出了一大堆的卷宗,开始分头查阅。沧海又蜷在窗边他那铺着棉被的“专座”里,壳和珩川就坐在桌边。
沧海道“二十几年前,有一阵武林恶势力横行的日子,经过以卢掌柜为首的正道英雄几番围剿后,这才有所收敛,但还一直在暗中举事,寻找机会给白道重重一击。”
“先是九环金刀袁红暖,半夜家中遭袭,他和妻子带着三个儿女且战且退,最后只有他和一儿一女活了下来,家中一十三口毫无还手之力的婢仆也没能幸免。”
“下山虎彭荟,家中水井被人落毒,后又遭黑衣人洗劫,全家三十六口无一生还。”
“正道帮派乌衣巷,傍晚时被攻破总堂,在堂帮众全力抵御,虽使对方伤亡颇重,但乌衣巷这个名字却从此在江湖消失。传言这一仗打得极是惨烈,可谓是流血漂橹,三个月后血腥味依然不减。”
“忠义飞鹰毛峰,幼女被绑架,他单枪匹马到了约定地点,才知是调虎离山。他离家后全家便已被灭门,连他八十的老母也没放过,他赶到家中见到了被绑幼女在内的满地血尸,大恸中被偷袭身亡。”
沧海叹了口气,接道“还有就是最离奇的卢冉老家失火案。这些都是当年没查出凶手的案子,不知道这几个案子的背后有没有什么联系。”
珩川一手支头一手叉腰,不耐烦的道“最可气是卢掌柜,明明知道些线也不告诉咱们,就这么半夜不点灯的让咱们摸黑儿查二十几年前的无头案,还没提示,一点头绪也没有,比大海捞针还难二十几年前,哼哼,二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前还没我呢”wWW.ΧìǔΜЬ.CǒΜ
壳不语。沧海是直接忽略珩川的牢骚,伸手去捅正燃着熏香的鎏金仙鹤落地熏炉,结果就是被烫了。扭头看壳很专注的样子,又问道“看出什么了”
壳过了一会儿才惋惜道“卢掌柜有一个徒弟,当年走失了亲妹妹,寻到时妹妹已被马蹄踏死了。”
初时沧海和珩川还挺认真的看着他,等他完了半晌,珩川“咣当”一声额头撞在桌面上,沧海仰头看天。
壳道“你们不觉得他妹妹好可怜么”
珩川无奈道“真的很可怜。但是,怎么你也是我们爷的亲表弟吧,虽我们爷有时候也犯点儿二,你看他刚才还把手给烫了,可是他总体上”轻响一声。珩川回头见沧海端起了白瓷盖碗,伸了伸舌头没敢往下。
沧海优雅至极的用修长的手指拈住碗盖的碗钮,轻轻拨弄着碗里翠色的莲子心,极淡的青色衣领里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圈微微发亮的金色轮廓,逆光的深栗色发丝在如玉脸颊的映衬下浓黑似墨,羽睫轻翦,臂微抬,浅浅啜了一口碧色的茶汤,然后在他们俩都看呆了的时候悠然笑道“珩川啊,替我跑一趟山东吧。”
“啊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青裾一扬,负手向内室走去,沧海道“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先休息一会儿,你们俩随意。”
壳见沧海放下帐子躺下了,便挤眉弄眼的声对苦瓜脸珩川道“我同意你刚才的观点。”
才要窃笑,却听帐子里那人道“我看还是你们俩一块去好了。”
“啊我也错了行吗”
夕阳还未落山的时候,“财缘”里就开始忙活起来,悬灯结彩,张红挂绿。一进赌场的门就看见二楼栏杆上垂下一面锦绣大旗,写着一个大大的“豪”字,左右廊柱上挂着一副对子,上联是不尽财源滚滚,足赤化蝶秦汉金,金埋何处;下联是无边春色溶溶,衣白引凤苏杭花,花落谁家。写的就是今晚皇甫熙的豪赌赌局,和喜穿白衣的名妓苇苇姑娘作陪赢家的两事。
厅上摆满了桌子,桌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赌具,真是能让不是赌徒的看了都会变成赌徒,原来就是赌徒的见了就会变成赌鬼。
慢慢的,“财缘”里面的人多了起来,人声也嘈杂起来。
华灯初上,玄字房的门被轻叩几下,推了开来。两人带着香风婀娜而入,皆是盛装的打扮。
借着房里烛光,见前一女子绿云高绾,深画烟眉,两腮如雪,媚眼如丝,额上贴着金箔的花钿,头上戴着垂露的牡丹,黄金的对钗,一身深绛的罗纱衣裙,臂上挽着拖地的正黑反紫绸缎披帛,腰间束着宫样带,下系玲珑玉珂,一双青葱玉手,捧着描花红漆托盘,托盘上整齐的叠放着一摞衣服。唇角轻扬,酥媚入骨,杨妃也羞。
后一女子年龄稍,头上绾着双鬟髻,插着一对象牙镶金的头梳,身上穿着丁香紫的裙衫,腰间系着淡青的腰裙,腰裙外大红的宫绦结着如意环拖曳至地。淡扫蛾眉,轻点朱唇,额间点着一点胭脂。手里捧着个方正的包袱。神色上稚气未脱,虽无前一女子的华贵,却也清丽得一如满树丁香。
慕容晚裳和花叶深一前一后缓步而入,屋里的壳与珩川突觉眼前一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慕容晚裳妩媚笑道“公子呢”
珩川答道“里头睡着呢。”
“不是真给气着了吧”慕容晚裳同花叶深捧着漆盘转入内室,笑容可掬。
沧海已挂起了帘钩,正趴在床上发愣,见她们进来便坐起了身子。然而神情困顿,恰如软玉。
慕容晚裳又忍不住打趣道“妆半卸,睡初回,可谓别趣也。”
沧海过会儿才反应过来,抬目瞪了她一眼。
慕容晚裳开心轻笑,把手里红漆托盘放在他床头,道“换衣服吧。”罢转身而出。
花叶深笑着把手里的四方包袱递过来,沧海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块崭新柔软的棉垫子,不禁抬眼询问的望向花叶深。
花叶深笑道“这是慕容姐姐下午特意给你赶制的,她怕那些垫子不够软,硌坏了你。”
沧海扁了扁嘴,虽然这里有打趣的成分,但心里还是不免有点感动。刚觉不忍,忽听外间有个柔中带沙的女声吟哦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沧海回手一把把垫子甩到床角去。
房门再响,卢掌柜快步进屋,目光炯炯,眼中带笑。看得出,他正在压抑着兴奋的心情。
卢掌柜躬身道“公子,唐秋池来了。”
楼主闲话
上联不尽财源滚滚,足赤化蝶秦汉金,金埋何处;
下联无边春色溶溶,衣白引凤苏杭花,花落谁家。
这联是自己纂的。上联里“化蝶”用的是“唐库金钱化蝶”的典故,“秦汉”是传中黄金最多的朝代;下联里“引凤”用的是“弄玉吹箫引凤”的典故,而“苏杭”则是美女最多的地方。
没调平仄,凑合着看吧onno福利"xwu",看更多好看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江湖咸话更新,第十七章 美人卷珠帘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