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岳早看到她了,立时迎了上来:“怎么这会儿才到?”
王府门前挂着的一排大红灯笼,映出温暖的光,这灯光似乎使他脸部原本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瑞禾看着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轩辕平清和苏佩隔扇对望的场景,再出声的时候便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我一直看着六娘上了花轿才动身的,倒是你,怎么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门口?”wWW.ΧìǔΜЬ.CǒΜ
商千岳微微一笑:“我在等你。”
瑞禾微觉羞涩,跺足道:“谁要你等了?男女不同席,你在这等有什么用?”
商千岳顿了一下,立时找到了理由:“殿下让我来的,长乐大长公主到了,殿下让我来通知你先去给大长公主请安。”
瑞禾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大长公主凤体康泰了?”一边说,一边抬脚往里走,“阿兄也和大长公主在一处么?”
“正是。”
王府中风景最好的回雁堂前已搭好了青庐,商千岳将瑞禾送至回雁堂,自己转身去了安置男宾的朝阳楼。回雁堂在座的都是宗室皇族,因都姓轩辕,轩辕长修在里面倒是不碍,他一介外男却是不好唐突。
回雁堂中的人并不多,盖因永辉帝迁都洛阳后,近支宗室也跟着迁了过去,留在长安的人并不多。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老妇人,头发已全部花白了,穿一身玄色绣金线蝠纹的衣裳,眼神透着慈和。轩辕长修陪坐下首,正侧身与老妇人说话。
瑞禾便知这一定是长乐大长公主了。长乐大长公主,世宗皇帝之女,宣宗皇帝之胞姐,是当今宗室辈分最长者,已是快八十的人了,前段时间病了一回,如今看着精神倒是不错。
瑞禾上前几步,大礼拜下:“瑞禾拜见大长公主,愿大长公主千岁吉祥。”
长乐大长公主带着点趣味儿看向她:“快快免礼,好孩子,上前来让老身瞧瞧。”
瑞禾依言上前,顺势在轩辕长修下手坐下。长乐大长公主打量了她一番,对轩辕长修道:“十三郎,这就是你那妹妹?老身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如此英气的小娘子。”
轩辕长修笑道:“姑母谬赞,舍妹也是野惯了,如今大了更是管不住。”
大长公主倒是对瑞禾颇为喜爱,又问她道:“今年几岁了,可有字不成?”
“小女九月里的生日,便满十七岁了。小女及笄之时,师尊取字靖暄。”
大长公主赞道:“好字。”
一旁的清徐王侧妃吴氏跟着凑趣:“听闻郡主七岁就拜入玉家门下,跟着那般神仙人物修行,才有今天的气度呢!”
大长公主却倏忽一愣,转而叹了口气:“玉家啊……”
气氛便有些不对。
吴侧妃有些尴尬,连忙换了个话题,引得众人重又说笑起来,似乎刚刚那一瞬间的静默并不存在。
瑞禾有些疑惑,侧头看了轩辕长修一眼,却见她家阿兄微微摇了摇头,她便放下不想了。
“靖娘。”旁边有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冲她招了招手,正是长乐大长公主的孙女端荣郡君。
本朝向来优待公主,公主之女封个县主也是常事,但公主的孙女也荫封为郡君,却是仅此一例,足见长乐公主圣眷之浓。
瑞禾还是上回行猎的时候与端荣郡君认识的,相处倒还不错,此时见她喊自己便起身走了过去。
端荣郡君悄悄问:“你是送完华予才过来的?”
瑞禾点头。
“华予可好?自从婚期定了,她就不再出门,我可是有半年没见过她了。”
瑞禾抿嘴一笑,正欲回答,忽听人喊道:“新郎君与新娘子回来了!”
吴侧妃正与几位夫人说话,闻言忙告罪一声,带着人急急忙忙往前面去了。
端荣见她一直望着吴侧妃的背影,主动解惑:“清徐王妃多年前便过世了,清徐王一直没有续弦,王府中馈一直由吴侧妃主持。”
瑞禾“哦”了一声,看向端荣忽然一笑:“你不是想问华予吗?如今她来了,你自己去看呀。”
端荣一呆,随即挽起瑞禾:“走走,咱们也去前面凑凑热闹。”
瑞禾一眼望去,见不少小娘子都往前面去了,她又看向一直坐着喝茶的轩辕长修,见他对自己点点头,这才随端荣去了。
红衣人在博士的殷勤侍候下缓缓走出天香居,早有仆从牵出马来,在门前等候。他接过缰绳,却没有立时上马,而是向远处望去。
太阳将要沉入地平线,天空由金红转变为紫红,地上的影子一寸一寸的拉长,隆隆的鼓声响起,客人将要归家,店伙计开始收拾打烊,整个东市陷入井然有序的忙乱之中。
他牵着马,看着这一切,看着这融入暮色的都城,看着这安居乐业,看着这盛世繁华。
“公子!”身后有人大声呼喊,随着一阵马蹄声响,一队人马奔至近前,当先是一名青衣男子,后面则跟着七名黑衣护卫。青衣男子一跃下马,向红衣人拱手道:“公子,闭门鼓敲响了,咱们赶在宵禁前出城罢。”
“嗯。”红衣人答应一声,翻身上马,一行人向城外疾驰而去。
出得城门还未行一里,忽觉地面震动,马蹄声声,似有大队人马路过。青衣男子双眉微蹙,上前道:“公子……”七名黑衣护卫神情冷肃,伸手按住了腰间的钩镰刀。
“无妨。”红衣人忽然笑了,“我们让一让罢。”
一行人让到路边,片刻之间,一队人马闯至眼前,玄衣金甲,铁蹄踏踏。这是一个百人的马队,簇拥着中间一辆明黄色的马车。他们的速度很快,转眼就掠了过去,直向长安城而去。
红衣人的笑意更浓:“玄衣金甲……轩辕长泰果然派了金衣骑前来。逢之,你知道大齐的屏障是谁么?”
被叫作“逢之”的青衣男子有些不明所以,但红衣人也不是非要他答案不可,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是定国公。他在敦煌十年如一日,使突厥铁骑无法越关一步。而今,这座屏障终于不稳了。”
他回头望去,已看不到巍峨的城墙,但长安的一草一木早已刻进他的心里。
“我会回来的。”他忽然仰天大笑,随即一扬马鞭,向前奔去。青衣男子呼哨一声,率众紧紧跟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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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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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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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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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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