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当然可以了”二太太一愣,不得不笑着回答。她是个斯文人,怎么能撕破脸皮从一个丫头片子手里抢夺东西呢太有失身份了
“谢谢二嫂子”引章抱着那书,依旧笑嘻嘻的。她知道,这是母亲放在床头,日日夜夜都要摩挲的书,她偷偷的翻开过,里面还有许多点评,看字迹像是男子留下的。不用,定然是她那没见过面的爹留下的了;更不用,爹对这书何等珍爱。
一时收拾干净,二太太领着众人扬长而去,外边的宋妈也收拾干净全身而退,屋里院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安寄翠怔了半响,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身子一软偏身坐下,伏在桌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一哭,引华叫了一声“娘”也扑到她身上哭了起来,水香也红了眼眶,抹着眼泪。引章默默的在一旁,心头却是涌着一阵连一阵的怒意和火气这日子,究竟要熬到什么时候究竟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哭够了,安寄翠抿着唇拭泪,凄然一叹,哄好了儿子,慢慢起身回房,去收拾那些被翻得一塌糊涂的衣柜箱笼。
不管糟糕到何等地步,日子,仍是要过的
引章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卧室,不顾一切道“娘,娘我们步步忍让,人家步步紧逼,我们,我们还要忍吗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
安寄翠身子一晃,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垂在身旁,紧紧握着。她眨了眨眼,依然道“要忍,我们要忍阿章,”她双眸凝视着女儿,道“我们还要忍,你懂了吗不跳字。
“那,那要是忍不下去呢”
“忍不下去也得忍总有一天会熬出头,你要有耐心,不然,咱们母子三人还能去哪里呢”安寄翠又迷茫又惶然,她的心里也是没底。不过,丈夫临终前曾经十分凝重的叮嘱她一定要忍,总有一天会熬出头,一定会他的语气那么坚定,那么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仿佛他早已为他们娘三安排好了一切,虽然他没有再别的,但是安寄翠有理由和信心相信,她的丈夫一定不会欺骗她当然,这些话她必须一个人放在肚子里,引章虽然比从前懂事多了,但到底是个孩子,万一哪天在两位爷面前走漏了风声,让他们疑心老爷子给自己母子几个留下什么东西,起了坏心,那就糟糕了
“我怕我会被她们逼疯,娘,我会爆发的”
“胡”安寄翠吃惊的望着女儿,大感愕然,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怪了尽些奇奇怪怪的话“总之万万不可,阿章,你要是还顾及你娘我、顾及你弟弟,就听娘的话,知道吗不跳字。
引章被她凛然严厉的语气吓得一震,情不自禁的泄了气,一屁股坐下,嘟囔道“知道了,娘”想想不甘,又喃喃道“过不下去,干嘛不能分家嘛”
安寄翠心中一动,假装没听见,自顾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天,私塾先生回来了,家里的学堂又重新开了学,引华便也要去学堂上课了。一块上课的,还有大老爷骆引元的两个儿子骆之兴、骆之敏,二老爷骆引次的儿子骆之万。
一大早,安寄翠便把儿子从睡梦中唤醒,一边极其郑重的替他穿上干净整齐的藏青色衣褂、千层底布鞋、替他梳理辫子、洗脸,一边叨叨徐徐的嘱咐着“好好用功”、“听先生的话,不许调皮”、“不许跟人吵架大闹”、“下了学赶紧回来,不要乱跑叫娘担心”等等,将慈母语重心长、牵肠挂肚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引华倒也乖巧,娘一句,便点头应上一声。引章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嘴角含着笑,心里也暖烘烘的。
一时梳洗完毕,引章手里握着两只鸡蛋递上来,笑道“弟弟,今天是你上学堂的好日子,这是我从厨房拿的,快趁热吃了。”
“这是谁给你的”安寄翠暗叹,这个女儿,胆子越来越大了虽是事,倘若落在他们眼里,只怕又起风波。
“娘”引章笑嘻嘻道“我用耳环跟庆嫂子换的”
水香也在一旁笑道“老姨奶奶,真是这样,我们没有乱动厨房的东西”
安寄翠点了点头,心中欣慰,又难免有些酸楚。仗着老爷疼爱,女儿从前娇蛮任性是出了名的,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如今却要为了两个鸡蛋如此大费周章
引华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姐姐,道“姐姐,等我长大了,考了功名,做了大官,我给你买好多好多耳环,好好孝顺娘,好好照顾姐姐”
虽是孩子话,引章却不由自主高兴得不得了,笑道“你记住了,将来可不许不认账”
“一定一定,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引华话才不会不认账呢”引华一边往身上挎着书包,一面颇有男子气概道。
“这才乖其实呢,姐姐无所谓,你要孝顺娘才是真的来,快吃了吧”引章将鸡蛋塞到弟弟手里。
引华接过看了一看,转手又递给安寄翠,笑道“还是给娘吃吧,娘瘦了好多呢”着跳了开去,顺手抓起一只硬馒头,嚷道“娘,姐姐,我去学堂了”
安寄翠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差点又流下泪来,手里的鸡蛋似有千斤重,怔怔的着,竟忘了去追儿子。好一阵才猛然醒悟,急急唤了一声“引华”引华一溜烟早已跑出门去了。
引华这一去,直到太阳西沉渐黄昏也未归来,安寄翠忐忑不安,坐立不宁,伸长脖子不知往外瞅了几次,望穿秋水也没看到儿子那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唉声叹气不已。
引章也被她感染得有些不安起来,便道“娘,我和水香去看看吧”如果不是不认识去学堂的路,她早就一个人溜过去了。古代的学堂和老夫子耶,她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安寄翠犹豫一阵,点点头道“去吧,快去快回”
“知道了,娘”引章答应着,拉着水香就走。
刚刚走到一半多,就看到引华低着头从对面走来了,水香高兴的叫了声“少爷”迎了上去,从引华身上接过书包抱在胸前。
看不成老夫子引章有些失望,心却是一松,也忙上前,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娘都急死了”
引华叫了声“姐姐”见问便笑道“没什么的,夫子功课丢了三个月,怕生疏了,从头给理了一遍,可不就到这时候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夫子很认真、很负责啊”引章点头笑道。
“那当然了,夫子人好,学问更好呢”引华胸膛不自觉一挺,仿佛自己受了夸奖一般,有骄傲。
“那少爷金榜题名就有希望了恭喜少爷”水香听了也欢喜,快言快语道。
引华和引章相视“嗤”的一笑,引章正要取笑两句,却听得背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哟,金榜题名啊,谁金榜题名了叔叔吗那我们是不是该叫一声状元叔叔了,哈哈哈”话音未落,嘻嘻哈哈起了一阵嘲笑。在笑声中,引华的脸不禁红了,垂着头不做声。xiumb.com
引章一看,不知何时,三个比她还显高大些的侄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引章轻轻捏了捏弟弟的手,给予一个鼓励、安慰的眼神,眼光溜过水香,低声道“别理他们,咱们走”
引华心里略好些,嗯了一声,三人回头继续走。
谁知那三个二世祖却不肯罢休,三步两步赶上来拦住了去路,双手或叉腰或交叉抱在胸前,昂着头,挑衅的睨着他们三人。水香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唇,情不自禁往引章身后躲去。在她的潜意识里,对这位大姐不知不觉间早起了一种依赖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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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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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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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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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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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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