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头戴斗笠的徐海正在佘山中一条林间小径打马前行,其身前身后各有两名亲兵,分别负责开道和殿后。林间光线昏暗,道旁是密匝匝的修竹,凛烈的寒风扫过竹叶,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呼啸声,偶尔掉落一些还没消融的冰雪。
徐海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很明显,心情糟糕透了。想当初他一无所有地逃到了日本,然而上天却待他不薄,不仅给了他“活佛”的名头,还让他借到了船只和人手回国复仇,而且,这几个月来他也确实轰轰烈烈地干了一番“大事业”,占据了两县之地,鼎盛时期麾下兵力达到五万之众。
然而,命运似乎跟徐海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就在他最风光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记闷棍,直接把他打回了原形,噢,应该还不算打回原形,至少他的麾下如今还几百人。
所以,徐海觉得自己还没有彻底的一败涂地,还能再站起来浪一下,说不准就东山再起了,而现在,他便是在出去浪的途中,他约了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碰头,地点就在佘山的某座山头下。
在山间小道上行了约莫半个小时,徐海终于到了碰头的地点,细川武殊和织信美子已经在树林中等候了,时隔数月,昔日在五百营枪下逃出生天的三人再次聚首,大家目光相触,都有点百感交集。
“徐海君,久违了!”细川武殊一身和服,倭刀挂在腰间,对着徐海拱了拱手。
“让细川阁下和美子小姐久等了。”徐海拱手还礼道。
织信美子同样穿着一身和服,姣美的脸蛋冷冰冰地绷着,倭刀就拿在手中,其身后一字排开十名黑衣黑裤的倭国武士,看样都是高手。
织信美子冷冷地扫了徐海一眼,淡道:“希望我们没有白等,徐海,你手底下现在还剩多少人马?”
徐海眼底隐晦地闪过一丝恚怒,沉声道:“本将军麾下有多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能置徐晋于死地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织信美子皱眉问道。
“徐晋要来了,他如今就在海盐县,毕日将亲自华亭县督军。”徐海答道。
此言一出,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均是目露寒光,后者沉声问:“徐海君,你这消息准确?”
徐海肯定地点头道:“本将军离开平湖县时留了眼线,徐晋的确到了平湖县城,他的帅旗和兵部旗牌没人敢冒充,假不了。”
织信美子眼中寒光频闪,咬牙切齿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姓徐的,本小姐正要找你算账。”
细川武殊微笑道:“美子小姐有何妙计?”
织信美子下巴一扬,望向徐海道:“徐海君约我们出来,应该是早有定计了吧?”
徐海眼底闪过一丝得色,从亲兵手中取出一卷地图打开,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凑了上前。
徐海指着地图上嘉兴府与松江府交界附近某处,道:“这里叫野猪坳,是打伏击的好地方,徐晋从平湖县城到华亭县城,有九成会经过这里,咱们事前在这里埋伏好,最好能一枪把他干掉,实在不行再强攻。”
细川武殊皱眉道:“这里离华亭县城和拓林均不算远,如今狼兵和五百营分驻两地,即使咱们得手,最后怕也逃不过五百营的骑兵。”
织信美子却是笃定地道:“无妨,现在狼兵和五百营均在四处寻找咱们的踪迹,行动之前,咱们只要派出小股部队作诱饵,便能把他们引往别处。”
细川武殊欣然赞道:“美子小姐高见,那徐晋这次死定了。”
织信美子摇头道:“别高兴得太早,徐晋的身边肯定有不少兵力护卫,咱们未必能得手。徐海君,你的眼线有没有探听到徐晋带了多少人?”
徐海狞笑道:“徐晋这会估计已经得意忘形了,身边除了一百名锦衣卫,便只带了五十名的亲兵,即使平湖县的地方官府派兵护送,顶多就是五百名兵卒,这些垃圾跟狼兵和五百营的战斗力相比差太远了,不足为虑。”
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再次对视一眼,如果真的只有这点兵力护送,那徐晋这次死定了,因为他们两人的麾下加起来有近三千之众,即使分出两千人调虎离山,引走狼兵和五百营,剩下的一千人也足以灭掉徐晋的卫队了,而且打埋伏一千人不多不少,正好合适。
三贼首打定了主意,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分道扬镳,各自分头准备行动。
且说徐海告别了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后,顺着原路返回隐匿的地方。其实徐海隐匿的位置也在佘山中,距离三人碰头的地点只隔了三座山头。
约莫一个小时后,徐海回到了藏身的密林中,洪东冈和徐洪两人马上迎了上来,前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将军见到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了没?”
洪东冈是徐海的头号马仔,而徐洪则是徐海的堂弟,所以徐海对这两人都非常信任,于是便把自己刚才和织信美子,以及细川武殊,所商量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洪东冈和徐洪听完后不由大喜过望,如果真能把徐晋给干死,那官兵必然会大乱,到时自己等人便可以趁机东山再起,又可以吃香喝辣了。
徐洪搓着手道:“嘿嘿,姓徐的真是嫌命长了,打仗早喜欢往前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弄湿鞋的道理,这次你丫的死定了。对了,大哥,咱们是作诱呢,还是参与伏击?嘿,最好什么都不用干,坐收渔人之利!”
洪东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徐洪一眼,暗道,自己白痴,你当东瀛人也是白痴不成,还坐收渔人之利呢?作梦吧!
果然,徐海沉声道:“我们参与伏击,本将军要亲手宰了徐晋,为叔父报仇。”
洪东冈点了点道:“大将军此举明智,狼兵和五百营都不好惹,诱饵若是被他们追上会很危险,反而伏击徐晋相对安全些。”
徐海点了点头,他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这才选择参与伏击,对他来说,只要徐晋死掉就行,至于是不是自己亲手杀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接下来,徐海与洪东冈和徐洪两人商量了一会,一切安排定当后,目光便向四周扫了一遍,皱眉问道:“绿姝呢?”
徐洪立即指了指远树木下的帐篷道:“嫂子一直在里面没出过来。”
徐海不由露出了满意之色,这段时间他连吃败仗,被狼兵和五百营追杀得像条丧家之犬,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把王绿姝丢下,此女虽然容貌不及王翠翘,但至少也是花魁大赛的榜眼,关键此女还乖巧听话,一路上都没有试图逃跑,服侍自己也尽心尽力。xǐυmь.℃òm
所以徐海打定主意,只要这次能干掉徐晋东山再起,便娶王绿姝为妻,给她应得的富贵和荣耀。
而此时,帐篷中的王绿姝正默默地把一柄匕首藏到了靴底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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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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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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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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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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