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在说。
“我只是在可怜你,同情你。”
他们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自以为是的俯瞰众生。
————
2019年03月09日,下午5点
从医院走出来,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医生的话,外面的天空一片昏暗。
也不对……
是只有她看到的才是昏暗的。
身边有人路过匆匆走向其他方向,擦肩而过的人也许是这辈子都不会在遇到的人。
道路两旁栽种着象征着生命的大树,它们枝繁叶茂长着嫩绿色的叶子。
可当步時看到它的时候,只觉得压抑。
被砖石困于此地的树木,被迫修剪成人们所期待的样子。
它为什么……还能继续活下去呢?
手里是发皱的病历单和一盒处方药。
早在18年7月的时候,朋友就带她去过一次医院,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坚持自己没有病。
是啊……谁会说自己生病了呢。
又不会被人关心在意,生病只会对本就不堪的生活造成更大的压力罢了。
就这样,病情越来越严重。m.χIùmЬ.CǒM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还记得那次发病,大脑仿佛停止了思考,就连痛觉感知都降低了不少。
耳边是机器滋啦滋啦的声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步時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个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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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纹身就像是魔咒一般死死纠缠着她,直到19年的今天,哪怕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城市,也根深蒂固的无法拔除。
她到底……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法律有一条规定,精神病人杀人犯法却不负刑事责任。
那么,如果把正常人变成了精神病人,犯法吗?
又需要负什么责任?
她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那破碎不堪的世界观,尝试着去融入身边的人,换来的又是什么。
收起病历单,将药藏好,步時露出了一个笑容,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今天说好出来玩的,嗯,逛街吗?好呀!”
“我去你家找你?不好吧,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我还是……”
抵不过电话那头朋友的邀请,步時只好打车去朋友家楼下。
朋友似乎在家里打扮换衣服还要很久,步時就在楼下等了一会,没想到电话又打了过来。
“步時,你到了吗?”
“嗯,在楼下了。”
“那你上楼啊!我还要等一会才能出门……嗯?对,我朋友,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步時,上楼吧,我爸妈也在家,她们一直说想见见你呢。”
想来是朋友讲自己的事与家里人说了,步時心里隐隐有一丝不舒服,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欢快的冲着电话讲。
“好,我现在上去。”
————
“叩叩”
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性,头发是黄色带着微卷的短发,很瘦,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
步時显得有些拘谨,双手交叠在小腹处,“阿姨好……”
“小時是吧,快进来!”阿姨招呼着她进门,又给步時拿了拖鞋换上。
朋友还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阿姨和叔叔很热情,给步時拿了些水果和零食,让步時坐在沙发上等着。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客厅里混杂着电视声和说话的声音,却并不让人放松,反而绷紧了神经。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步時用指甲用力抠着自己大腿外侧。
似乎疼痛能让她冷静下来。
她知道,她这种现象叫社恐,没关系的,只要聊到朋友收拾完出来就可以了……在坚持一会……
生病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明明清醒着却已经疯了。
后来的步時才知道,她并不是简单的社恐。
————
阿姨,“听说你父母那什么……是吗?”
步時,“嗯……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她早就预料到,只要有人知道她父母不在了的事,就肯定会有意无意的问到这件事。
因为,步時遇到的人,都是这样。
那些人,藏在笑颜背后的是人类的本性,好奇和趋吉避凶。
“那你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啊!”
“还好,我习惯了,已经在外面打工几年了。”
“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太好,你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啊?”
步時依然保持着微笑,模棱两可的回答着,“我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记得。”
似乎是家长不放心自己的孩子与步時这样的孤儿相处,又或是单纯的好奇。
不管是哪种,步時都早已习惯了。
“那你家里其他人没告诉过你吗?你就没问过吗?”
“……”步時哑然,笑容有些僵硬,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家里的那些破事告诉面前这个朋友的家长。
说了,可能会继续问下去。
不说,似乎又给人一种不太礼貌的感觉。
“妈,你说什么呢?”朋友正好出来听到这句话连忙走过来。
“我就是关心关心这孩子,这么小,就一个人出来了,你在看看你……”
她们又说了什么,步時已经听不清了,只是浑浑噩噩的跟着朋友出了门,然后和阿姨叔叔说了再见。
出去以后,朋友跟她道了歉,说别把她妈妈的话放在心上。
家长都那样,问来问去的。
其实,自己是讨厌那些话的。
讨厌。
很讨厌。
非常讨厌……
除了政府国家给过低保补助外,步時的人生并没有享受过任何优待。
她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用一副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她只是没有爸爸妈妈而已,但她依然可以工作生活。
哪怕现在过的并不好,哪怕生活破碎不堪,也依然幻想过美好的未来。
都说正常家庭的孩子和非正常家庭的孩子思想不同,但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去融入了。
为什么……总是一句‘可怜’又将她打回了黑暗。
一切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你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就更应该努力出人头地。”这么一句话,否定了步時所有的辛苦。
为什么都要一遍遍反复说着这些话?
为什么都看不见她活到现在有多累?
有些人啊……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你’,曾经有没有用过‘可怜’来形容人呢?是否也曾用‘坚强’二字,下意识淡化了某人自己的意愿。
他们诉说着‘你’家庭特殊,怜悯同情着‘你’,上嘴唇下嘴唇一动,就成了为‘你’好。
言语甚至比暴力更伤人。
如果‘我’杀了人,法律会定我的罪,可‘你’用语言伤人,就不会,甚至还可以骄傲的说。
“我那是担心她,我那是可怜她……”
‘你’知道有多少抑郁症患者,就是因为这些所谓的关心而自|杀的吗?
这样子,‘你’又会问,那‘你’应该怎么对待她们。
很简单……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
不要因为她家庭不同,经历不同,就用别样的眼光看待她。
要知道,不是所有病人都是一开始就有病的。
————
2009年
步時三年级了,随着年龄的长大,她懂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会在像小的时候一样去问“我的爸爸妈妈呢?”这种话。
又或许,小小的她已经明白,没有人会给她答案。
她喜欢小动物,软乎乎的毛茸茸的,抱在怀里也热热的。
邻居家就养了一条大狗,总是能一下就把步時扑倒,然后用嘴冲步時哼哧哼哧的吹气。
其实步玉娇家里之前也养了猫和狗,是姑父喜欢所以养的,不过在姑父去世后,猫狗就陆陆续续的送人了。
步時总共就见过那么两次,在她记忆里并没有过多痕迹。
值得开心的是,她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拿过很多次双百,也逐渐有了自己的主见与理念。
例如,步玉娇说的一些话,她虽然听了,但不会在往心里去。
可是这样造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步時拒绝与人交流。
包括学校里的于老师。
在年幼的她看来,似乎所有语言都是充满伤害的。
她选择把自己藏起来。
步時经常会抱着邻居家的大狗说话,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有些奇怪了。
“那孩子看谁都阴沉沉的不说话,跟狗倒是玩的欢……”
“每次她看我的时候,我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是不是有点问题啊!要不要跟老步家说一下?”
步玉娇不以为然,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就是附近没有小朋友一起玩罢了,才会跟狗赖在一起。
————
“赛虎,你身上好暖和……”步時紧紧抱着邻居家的大黄狗,温暖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依赖的感觉。
她从未被怜爱的拥抱过,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或者是根本不懂,可步時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缺爱。
并且,她将这份扭曲的爱,寄托在了小动物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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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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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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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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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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