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站在山坡上,望着坡下无人的李家村。
谁能想到,疫灾里几乎没事儿的李家村,却在封村结束后,一夜之间,举村搬迁,徒留下那座空荡荡的洞神庙。
族长领着村民们冲着村子南边的祠堂遥遥连磕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道:“好了,大师,咱们现在去哪儿。”
方瑶之前和姜氏就商讨过,想要北上进京,现在一下子这么多人跟着,还有不少老弱病残,全都长途跋涉去京城并不现实。
她斟酌片刻,道:“先朝北走吧,路上如果有适合的地方,想留下的也可以留下。”
村民们都觉得可行,当即收拾收拾,正式出发。
大家三三两两,男人扛着重物,女人背着包裹,牵着孩子。
还有几辆人力板车,躺着村里动不了的病弱老人,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由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轮换着推拉。
方瑶和姜氏带着孩子走在中间靠后的地方。
“二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李氏族人怎都听你的?”姜氏心中惶惶然,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甩出一长串问题,“这一个月中到底发生了甚么?这些人跟着我们,你说的那些话露馅了作何办法……”
方瑶望着前方的队伍,同样感慨不已,小声说:“姐,这些说来话长,反正咱们两个女人带孩子上路不安全,有他们跟着也不错……”
大宝就跟在旁边,耳朵尖,闻言插嘴道:“娘,姨姨打死了老鼠怪,有那么大,她一下子就打死了!还救了阿武叔跟村里其他人!”
姜氏明显不大信,“大宝,莫要胡说,哪有长得跟人一样大的耗子。”
小妹急得跳起来:“娘,是真的!族长还给了姨姨一只老母鸡呢!”
姜氏这才注意到,小妹一直抱在怀里不肯松手的那团毛绒,居然是只蔫蔫的母鸡!
“啊……”
她轻呼出声,随即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方瑶有点不好意思,面巾下的嘴轻轻抿了抿,嘴角却不由翘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姜氏喃喃道:“看来樊公子说的是真的……”
樊公子?
方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什么樊公子?”
“就是跟周大人一起的樊公子,他跟我说,你和孩子们都没事,日子过得不错,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说起这话来,姜氏还红了眼眶,轻轻拭泪。琇書蛧
方瑶张口结舌,姜氏口中的这人,是她见过的那个吗?
她打断姜氏的话,急道:“那个樊公子,是不是喜欢戴着斗笠,腰间有一块白色玉佩的?”
姜氏轻轻点头:“你果然跟他很熟呀。”
“……”
方瑶脚下一个踉跄,熟?
哪里熟了!
她和那个姓樊的也就短短几面之缘,甚至每次两人都互相没有好脸色,那家伙居然还那么好心的特意去安慰姜氏???
她能不惊讶吗!
难道……
方瑶默默扭头看了看姜氏,后者虽已是俩孩子的母亲,可也才二十四五。
皮肤有一点粗糙暗沉,但总体上来说,姜氏未施粉黛的素颜也是中上之姿。
那姓樊的莫不是……
等下,方瑶心中一惊,那个姓樊的怎么知道自己是姜氏的妹妹?!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她忽略了。
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双黝黑的暗沉眼瞳。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在井旁喊她“姜婶子的妹子”,当时她并未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他大抵是听到了狗娃爹的话。
李家村里就只有姜氏一家外姓,既然姓樊的那么早就见过姜氏……也难怪那天在井旁,会突然喊她,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她每次见他,不是蒙着面巾,就是涂了黄泥,看起来压根不像是个年轻姑娘!。
而姜氏看上去年龄并不大,有个她这么“老”的妹妹,根本不正常!
更更更要命的,方瑶隐约记得那天出村被拦时,阿武娘好像还在坡下叽哩哇啦叫唤什么“姜婶子的妹子是假大师”这句话。
当时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坡上有没有人听到。
那个姓樊的到底在不在现场来着……
方瑶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试探道:“姐,那姓樊的有问你什么吗?”
姜氏摇头:“那倒没有,他只说完这句话,便走了。”
“那就好……”
那男人似乎很讨厌她,如果真抓住她的把柄,知道她假冒皇命,怕是会立刻揭穿她。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甚至一句话不留,就一走了之呢。
看来应该是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方瑶心下稍安。
随着太阳升起,日头渐盛,队伍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阿武娘,走了没一会儿就“哎哟哎哟”地叫唤,然后便同孩子们一起挤到了车子上面,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大师,过了晌午,要不要停下来休整一下?”族长李富贵从前面跑过来,问道。
顶着太阳连续走了五六个小时凹凸不平的山路,方瑶早就疲惫了,她点点头:“找个阴凉地儿吃些东西,等最热的日头过去再走。”
族长抹了把汗,扯着干得冒烟儿的嗓子冲前面喊:“休息,都休息!”
路旁有几颗高些的白杨树,这种树耐旱性较强,是这片地方少数活得滋润的植物。
村民们坐在树下的阴凉里,放下包袱行李,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慢慢吃起来。
“娘,我想小解……”
小妹憋得脸通红,悄悄扯姜氏衣服。
“我也去。”
方瑶站起来,领着小妹朝林子里走,还有几个女的见状,也跟在后面。
林子深处。
“哥,有几个女的来了。”
“嘿,肯定是来那个的。”一个粗犷猥琐的声音嘿嘿笑了笑,“待会儿她们过来,你们知道咋办不?”
“放心,就这个小胳膊小腿的娘们儿,哥几个一下就能放倒。”
“动作利落点儿,别叫那边的听到。”
七八个男人躲在石头后面,十几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远处正朝这边儿走来的女人。
这里说是林子,其实也就稀稀拉拉的几颗松树,根本挡不住外面的视线,那些女人想方便,只能再往他们这边儿枯刺泡丛过来。
到时候……
领头的男人轻轻扒开一片枯叶,目光贪婪地在几个女人身上流连,突然,牵着小女孩的面巾女摆了摆手。
“诶?哥,那几个女的停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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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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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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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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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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