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刚过午时,几个无所事事的药童躲在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下偷懒。
突然,最中间的帐篷被掀开,面颊微微凹陷的崔大夫一脸兴奋地走了出来,激动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不远处的水井旁,顶着大太阳洗衣裳的大头媳妇儿和狗娃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时辰后,前者收起木盆儿,起身离开。
“他找到解药方子了?”方瑶给大头媳妇儿倒了杯水。
“没错,大师,哎,不是,方瑶妹子……”
一路小跑过来报信的大头媳妇儿急得舌头打结,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劲儿来,“我走的时候,崔大夫还在絮叨说要赶紧把药方禀告皇上,好快些收集药材呢。”
方瑶遥遥望着村头远处的山路,那里还竖着若干军旗,“那就好,李家村快要解封了,大家就快要自由了。”
眼见药丸都交出去半月有余,她日日带娃,望眼欲穿。
甚至还差李富贵把那描述了药丸大致制作法子的黄绸卷轴当做抹布,“不小心”掉到了崔大夫的帐篷外,终于把解药的方子终于熬出来了。
大头媳妇儿笑嘻嘻的:“那些药童们现在可忙了,十几个炉子全都鼎着大药罐子,煮得咕嘟咕嘟冒烟,大师要去看看不?”
方瑶摇头,她可不想过去。
自从那日在井边打水,碰上那人称“樊公子”的男人,当时对方盯着她的目光,叫她每每回想起来,总有些惶惶不安。
只期盼着崔大夫可以赶紧弄清楚解药的方子,李家村快些解封,她好麻溜地离开这地方。
再也不要看到那个姓樊的。
据说那家伙每日闲来无事都在村里晃悠,有时还在井边儿跟洗衣服的大娘和小媳妇儿们插科打诨。
方瑶算是涨了见识,这古代的声控比现代过犹不及。
姓樊的终日蒙着面巾不说,还经常骚包地戴着轻纱斗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就凭那一把嗓音,就将大娘们迷得不要不要的。
惹得李家村几个大娘更喜欢去井边儿溜达。
阿武娘还美其名曰,是帮她方瑶打听消息。
这理由倒也不是名不副实,她虽半月有余没见过那姓樊的,但对方每日的吃穿住行,她不清楚十分,也知晓了个八分。
大头媳妇儿突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试探道:“大师,您这些日子在院子里晒干粮,是不是打算离开啊?”
方瑶苦笑:“我姐姐现在下落不明,两个孩子怎能没有娘,我自然是要出去寻她的。”
大头媳妇儿离开后,她招呼大宝和小妹将新晒的干粮收起来,这几日,她按照姜氏教的法子,把还未吃完的大米和面粉做成了“糗”。
因着她和俩孩子胃口都不是很大,十斤大米还剩下三斤多,面粉还剩一小半儿。
家里那只母鸡基本两三天才能下个蛋,但聊胜于无,她暂时也不打算宰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些日子有了些油盐鸡蛋,干粮也终于有了些味儿。
而且当官的吃食也比较精细,没有那么多砂砾石子儿,她掰了一点尝了尝,不像以前那样难以下咽。
七日后傍晚。
村口再次响起了震天响的炮竹声。
李家村解封了。
方瑶连夜整理了行装,天未亮,便领着大宝和小妹出了门。
“姨姨,我们是出去找娘吗?”小妹抱紧怀里的母鸡,仰着小脑袋问。
方瑶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说:“是啊。”
小妹开心得眼睛闪亮亮的,大宝也兴奋地小声道:“等见到娘了,我要跟娘说,姨姨是最厉害的大师,打死了耗子怪,还弄到了好多好吃的!”
“还有鸡蛋呢!我要把鸡留着给娘下蛋吃!”
“还得留给姨姨吃!”
俩孩子你一句我一句,高兴的不行。
方瑶不忍再看俩孩子的笑脸,别开头去。
说是出来寻找姜氏,可只有她自己心中知晓,那日去邻村借板车的姜氏,怕是已凶多吉少。
可这话,她不能说。
挟着微微凉意的夜风拂过面颊,方瑶深吸一口气,牵紧孩子的手,慢慢朝村头走去。
村里的草棚土屋隔音效果不好,夜里她偶尔出来解决生理需求,都能听到邻居大头家有人磨牙、打呼、说梦话。
可这一次,她穿过出村的小路,一路上反而静悄悄的,只是偶尔在不知名的墙角,出现一两声虫鸣。
终于来到村头,不远处无甚树木的山包上似乎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方瑶不由放慢脚步,驻守的军队和赈灾的大夫,昨日便先后离开,会是谁天没亮躲在那个地方……
她眯起眼睛,正想取下面具戴上看个究竟,突然听到一声颤巍巍的“大宝、小妹”,下一秒,俩孩子立刻松开她的手,冲向山坡。
“娘!娘!”
短暂的呆怔后,方瑶托了托包袱,快步跟了上去。
那个和俩娃娃激动相拥而泣的,不是姜氏又是谁?!
“大宝!小妹!”
“娘,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小妹好想你……”
一向坚强的大宝,在自己母亲怀中,终于哭了出来。
方瑶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们,心中百味杂陈,微微酸涩。
多幸福的一家人呐,可她终究不是其中的一员。
突然,前方半人高的荆棘丛后钻出一个人。
“方瑶妹子!”
方瑶揉了揉眼睛,“狗、狗娃娘?”
“现在还喊什么方瑶妹子,喊大师!”
又出来一个人,是阿武娘。
再出来一个人……
然后,方瑶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只有空荡荡的小山头上,在短短几分钟内,聚集了村里几十号男女老少……
她呆呆地往前走了几步,绕过那丛荆棘,发现后面堆放了大大小小的包袱、
箱子,还有几辆板车。
“这、你们这……”方瑶目瞪口呆。
族长李富贵走过来,“大师,我知道你今儿要走了,洞神庙里出了这档子事儿,村里大伙儿也不可能继续呆下去了。这些人我都问过,都愿意随你离开,你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方瑶:“……”
这事情的走向,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姜氏更是一脸惊诧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
方瑶性格到底比较沉稳的,很快就镇定下来,淡淡道:“你们如此有心,跟着也不是不可以。”
李富贵脸上露出喜色。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们选择跟着我,那有些事情,就得听我的,如果不愿意,可以自行离开。”
阿武娘正悄悄扯自己男人衣角呢,李富贵跟没反应一样,连道:“那必须听您的啊!”
方瑶几乎看到阿武娘气到鼻孔都大了。
她忍不住憋笑道:“不过我一穷二白,可没钱没粮食给你们。”
李富贵一拍胸脯:“大师,您放心,您没吃的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方瑶挑眉,还有这等好事,如果她再不答应,不就太不识抬举了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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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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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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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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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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