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掀开马车四周的窗帘,将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遭,才发现不少县城里的百姓,都候在了城门口。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马车,只能缩着肩躬着背,双手互相插在袖筒子里,聚拢在一起,互相取暖。
即便如此,几乎各个都冻得嘴唇乌青发紫。
他们一看到衙门的车队出来后,便背上并不算大的包袱,三三两两跟了上来。
方瑶不由喃喃:“这些人是要随着衙门的队伍一同前往清神山吗?”
她的声音说得原本不大,谁知外面的樊辰很快应道:“没错,这样安全一些。”
想到庆丰县里随处可见的土匪村子,方瑶沉默下来。
来之前她就听说过,庆丰县一般相邻的村子为一伙儿,只要有人路过,管他是谁,只要不认识,一律按肥羊来宰。
就算你是庆丰县另一处的土匪头子,若是孤零零落在其他村子的手里,也是凶多吉少。
即便现在庆丰县的人大多数都要去清神山,可路上若是落了单,说不定走着走着人就没了。
于是,即便是本地人,也都是结伴同行,像这种情况,自然是巴不得跟县衙官府的队伍一起。
只是方瑶时常怀疑,这庆丰县的人连别处来的官家人都敢在官道上劫,还会怕这本地一个小小县衙?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想到驿站和邻村的人勾结,她心里沉甸甸的。
或许,这里最大的抢匪……
方瑶脑海中晃过黄知县砸翻雕像的身影,不自觉地拧起了眉。
后者嫁祸他们的意图虽不甚明显,但也差不离了,她真的有点搞不懂,那黄知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Χiυmъ.cοΜ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忙问:“你的手好了吗?”
这次,过了一小会儿,樊辰才回道:“说过,我有悬镜,这些等级的东西还伤不了我。”
“噢。”
方瑶现在还没弄明白雕像里到底是甚东西,闻了那臭味儿后,是否真的能看到所谓的山神……
正当她葛优瘫着冥思苦想时,外面忽然传来樊辰清冷的声音。
“姑爷,夫人正在歇息,你有何事?”
方瑶忙掀开毛毯,正襟危坐。
外面,黄知县原本准备掀开窗帘,却被前面赶车仆人的蓦然出声,给弄得有些无措。
他默默收回手,冲樊辰挤了个笑:“我有点事情想和娘子谈谈。”
樊辰点点头,扬声问:“夫人,姑爷找你。”
方瑶深吸一口气,回道:“让他进来吧。”
黄知县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队伍前面的一辆马车,那车窗帘被掀开,三娘正探出脑袋,朝他这边张望。
他回望一眼,下马,钻进了四轮马车里。
黄知县一进来,就彻底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奢华又宽敞的马车,里面无论是装饰和物件儿,光从外面看,就知晓价格不菲。
还有后面挂着的貂绒披风、狐毛斗篷,只有达官贵族的富家之人,才能买得起。
他不由暗暗皱眉,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说道:“夫人,三娘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我们县衙里的马车甚是简陋,颠着很不舒服,若是你愿意……”
“不愿意。”
方瑶想也没想,便拧眉拒道,“官人,你忘记了?我最不喜欢和别人同乘一车。”
“啊,这……”
黄知县有些傻眼,显然确实不知道。
方瑶尽量让情绪真实些,冷笑道:“呵,你果然忘记了,只不过分别两年,你便将我给忘了个干净,处处维护那个妇人。”
“可是,我只是……”
方瑶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又冷哼一声:“我当你只身前往庆丰县,是为了百姓和大祥,不想,你却是天天沉醉于温柔乡,你此时可记得,曾经天天挂在嘴边的治民之道?”
黄知县神情一凛,脱口道:“记得!怎会不记得!”
方瑶内心微跳,面上却露出一丝讥讽,挑眉道:“那你说给我听听,我倒是要看看,你是真记得,还是假记得。”
黄知县微微垂眸:“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涖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方瑶愣了一愣,随即眉头拧紧,在脑海里将这些晦涩难懂的话艰难地转换成白话。
而黄知县说到最后,双拳捏紧,一字一顿道:“知道、修仁、庄临、礼动,便是老师曾天天教导我们的治民之道。”
方瑶身体顿住。
知道、修仁、庄临、礼动。
这四个词,她一直记在心上,原来,方才黄知县说了那么长一段话,竟就是这八个字的意思!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左前方的黄知县,后者微微抬头,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瞳同样望着她。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无法言说的情绪,她仿佛明白了,又仿佛没明白。
方瑶张了张嘴,“原来,你真的是……”
“咳咳。”
樊辰的声音传来,“你有何事?”
一个陌生男子道:“三娘说有急事找大人。”
黄知县连忙起身,匆匆离去。
方瑶挺着背坐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挪到前面,压低声音激动道:“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他知道那句话!”
“嗯,可是……”
樊辰慢吞吞道,“其实如今这种情况,就算他是真的,也不能全然尽信。”
方瑶顿住,想到庆丰县如今这种局面,又想到黄知县的怪异举动,的确很令人疑惑。
可是既然如此,那黄知县也应当知道她的身份是假的,可为何又不揭穿呢?
她不由再次沉默下来。
外面。
前往清神山的队伍愈发壮大起来。
一百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若是路好走,人有劲儿,也就五六个时辰的事儿。
只是出了庆丰县城,外面就是厚厚的积雪了。
别说人,马走起来都费劲儿。
不过后天才是山神巡山会,众人也倒没那么着急。
而前面的马车里。
三娘掀开帘子,主动往一旁挪了挪,同时伸出胳膊,将黄知县轻轻拽了过来。
“老爷,您跟她说了吗?”
“说了,她不同意。”
“不同意又怎样,你知道的,你们又不是真的夫妻……”
三娘说着,注意到黄知县的表情不大好看,又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亲昵地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我知晓你心中有顾虑,那就让他们先到山上好了,反正他们这样的,也不可能活着出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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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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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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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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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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