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忙仔细看去,其中一个年轻妇人盖着的褥子旁还真露了一只小手。
见她盯着,年轻妇人脸色一变,紧张地将褥子往上拉,盖住了那手。
其他几个年龄大些的,都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还有个孩子,才两岁大,我瞅着可能有点儿严重了。”二丫娘朝那年轻妇人一指,“可他娘死活不肯让咱们细看。”
年轻妇人脑袋垂得更低,就是不出声。
方瑶闻着满帐篷的腥臭之气,表情有点不好看,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拿出笔和纸,将这帐篷的号记了下来,在后面写了一个“五”字。
接着,她问道:“你们当真都不喝药?”
四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又先后垂下了头。
方瑶摆摆手,“走了。”
“啊,咱们这就走啦?”二丫娘忍不住惊讶道,他们大师这连劝都没劝上一句呢。
帐篷里的几个人也很是诧异。
她们不是没见过方瑶凶狠打人的模样,尽管后者此时没戴面具,可自打知晓她是谁后,她们几个妇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结果,这位凶悍的大师,就这样……走啦?
“大师,怎的啦?”一直躲在外面的阿武娘急忙迎上去。
方瑶摆摆手,示意先走。
几人来到较远些的一颗松树下。
“二丫娘,你们是怎么检查她们得了疫症的?”
“跟大师您一样,看他们的嘴巴和眼珠子,还有掀袖子和裤腿,这些地方都是容易划伤的。”
“嗯。”
方瑶点头。
这些人基本上或多或少都在脏水里泡过,按理说,为了保险起见,每个人都需要喝药。
“大师,要我说,就应该直接跟樊大人说了,谁染了疫症不喝药,要么打板子,要么全弄个小屋子给关一起去。”
阿武娘的法子甚是简单粗暴。
方瑶沉思,打板子暂时有点过分了,不过的确需要将染了疫症的集中管理。
她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你们有十几个人染了疫症,除了刚才的五个人,具体哪些人能记住不?”
阿武娘和二丫娘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方瑶微微诧异,没想到虽然俩大娘没记住棚子的号码,人倒是能记住。
看来她还是错怪了阿武娘。
她拿着纸笔,跟着两人继续查访每个帐篷。
“她,还有她。”
方瑶拿着笔,记下,顺便询问她们的名字。
可这大祥的普通女子,大多都只有个姓氏,嫁人了就随了夫姓,漳湘城里相仿的姓氏又不少。
一趟问下来,她的本子上尽是些大娘、二姐、三娘、四婶、五妹这种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名字。
报名字的时候,甚至有个别人还磕磕巴巴、闪闪躲躲,极可能还是假名字。
不过方瑶并没有去纠正,只是照样记上来,然后离开。
“咦?不是说这大师是过来逼咱们喝药的嘛?这怎的问问就走了?”
“啊哟,主要是那女娃儿一喝药就没了,说是蛊虫,可老婆子我还是怕得慌……”
“谁说不是咧,我以前听我阿婆说,有些蛊毒是可以喝药喝好滴,那娃儿喝了药,反倒成了那样,我可不敢第一个去喝。”
“嗯,咱们等等,反正身上除了有点疼痒,也没、咳,没甚太严重的病症,再、再等等,看有没有别个先去喝……”
不远处的歪脖子松树下。m.xiumb.com
方瑶数了数,本子上面,一共记下十二个人。
不过,看这些人明显的抗拒,她怀疑,实际感染疫症的人数,应该还会更多。
毕竟有些隐秘的伤口,是不会露出来给人看的。
“大师。”
阿武娘一双耷拉眼儿冒着精光扫视了一圈帐篷里的人,代入了一下自己,压低声音道,“她们肯定是想等着其他人喝,若是没事儿,才自己喝。”
方瑶嗯了一声,她先得把那些染了疫症的都给挑出来。
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法子。
“你们过来。”
方瑶故意看了看不远处帐篷里偷偷盯着她们的灾民们,对阿武娘和二丫娘招招手,三个人脑袋凑在一起。
“待会儿咱们就这样……”
不远处帐篷里。
“洪大娘,你说她们会想啥法子让咱们去试药啊?”
“不晓得,反正任她怎么讲,也休想让老婆子我咳……我先喝……”
妇人们盯着方瑶她们的背影,谁知过了会儿,那三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洪大娘,她们怎的不劝咱们喝药啊。”
“肯定是去找人了,找那些男人过来,想逼迫吓唬咱们喝药。”
一刻钟后。
方瑶领着杨高、阿武几个年轻汉子过来了,每人手中还提了麻袋和扫帚。
帐篷里的妇人们互看一眼,洪大娘咳了两声,激动道:“看吧,看吧,我就说了,这些人的心思我可看得透透的了!”
“那、那他们会不会真打人呐。”
其他妇人回忆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全都默默无言。
方瑶走到矮松林间的帐篷营地外,便停了下来,朝那边指了指后,杨高、阿武他们拿着工具过来了。
“大伙儿都穿好衣裳出来了啊,这疫毒感染得可快,你们得挪动挪动,咱们哥几个要洒石灰水儿。”
这些灾民们都怕死,看不是逼迫她们喝药的,连忙收拾了东西,起身钻了出来。
男人们忙碌起来,完全没有要威逼利诱大伙儿喝药的打算。
可他们不急,有人急了起来。
“小伙子,你们不劝那些染了疫症的人喝药了?万一传给咱们这些没病的人,那怎办?”
“就是啊,光洒石灰水儿没用的呀,得让这些得了瘟病的人喝药去呀!”
杨高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果然,大师猜对了,还是有人盼着他们出手。
不过,不等他们开口,就有人嚷嚷起来了。
“喝!你倒是去喝呀!你喝了没事,老婆子我就去喝!”
“你这老娘皮真不要脸,染了疫病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凭甚给你去试药?”
“就是,你那么大年纪了,还怕个甚,莫要害了其他人……”
几个男人顿时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杨高脸上的肉一横,脚一跺,凶神恶煞道:“莫吵了!不愿意治就不治,正好咱们的药也不够,下午还得拿给城里的其他人呢。”
灾民们一听,这才知道为啥没人来劝喝药了。
一人忙紧张地问:“药不够?”
“可不是嘛,樊大人都愁呢,能治这疫病的药只有那么一点儿,等过两天,都不知道上哪儿弄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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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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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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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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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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