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说,我钟意的是你呢?”
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但云念初仍没回话,只是身子颤了起来。
蓝沐秋又一遍坚定地道:“我说,我钟意的是你。念初,我钟意你。”
见对方就想装死装到底,蓝沐秋挪了过去,抱住了不断哆嗦、像只被欺负的小动物一样的他,道:“念初,我喜欢你,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起来,就像是嗓子被打了一拳,连他的喉咙都在颤抖,哑声道:“可是您根本就不了解我……”
抚了抚他的背,蓝沐秋把头放在他的脖颈间,诱导道:“以后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念初,和你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很幸福了。”琇書網
“我是个瘸子。”
“我不在乎。”
“您不可能不在乎!而且,我已经是半截都入了土的人了。”
古代女尊国男子的平均寿命是四十多岁,按照这个朝代十六岁就算成人,可以嫁娶的算法,云念初的确算是年龄很大了。
思及此,蓝沐秋搂他更紧,怕他担忧些有的没的,于是步步紧逼地道:“不,我真的不在乎,我喜欢你,哪怕是你瘸着腿傻乎乎的样子我也喜欢。你不必担心年龄,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云念初猛地甩开她的胳膊,道:“您的确会长命百岁的,但我不会……我的身子早就因为喝药而喝坏了。”
见他反应激烈的,蓝沐秋便下了床,用放在桌面上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回到床上,认真地望着云念初道:“喝坏了就给你医。念初,你不必担心这么多,我喜欢你,我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听那坚定话语,与念初不由得转过头来,却连在黑暗中都不敢直视她,喃喃道:“妻主,我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个清白规矩的男子。我……我……”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云念初激动地道:“不,您不知道!我曾经也曾勾引过别人,那些羞辱仲伤我的人说的对,我的确不过是故作清高罢了。我本就是做小倌的,您该明白的,生为小倌,这就是我的宿命了……”
他的面颊在烛灯下摇曳,多了些柔和的暖意,可他的脸上仍是纠结在了一起,似乎有无尽的痛苦与挣扎。蓝沐秋就这样耐心地听着,听着他贬低自己。
等他语无伦次地说完了,她才试图解开他的心结,道:“既然念初如此不堪,为何不勾搭我呢?我同意了,你可以勾引我。我甚至向你保证,只要你……勾引我,我一定上钩。”
“你……你……”云念初接不上口。蓝沐秋的意思非常明了:如果他不勾引,就说明他没有那么不堪,既然没有那么不堪,又有什么配不上的呢;而如果他勾引了,就正中了蓝沐秋的下怀。
蓝沐秋攥住他的手,揉了又揉,摸了又摸,那双曾经柔软细嫩、骨节修长的手,现如今变得那么粗糙,可她还是喜欢。
一边抚摸着,一边喃喃道:“念初,跟我在一起吧,我发誓会对你好的。”
云念初拼命想把手抽回来,但却不能做到。他何尝不是喜欢蓝沐秋的呢,只是……
他坐起来,靠在墙角,温和地道:“您是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对吗?”
蓝沐秋听此,以为有戏,连忙挪过去冲着他连连点头,结巴道:“是的!是的!念初,我现在喜欢你,等……等我们真正相爱,我会补给你一场婚礼,我一辈子只会娶一个人,真的,我从来都是这样想的……我发誓!”
云念初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他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最尖锐的问题了。他很轻很轻地问道:“那……您想要一个孩子吗?”
听他都问到成亲后的事情了,蓝沐秋大喜过望,连连答道:“当然想呀!孩子是你我爱情的见证,而且我喜欢小孩,更喜欢念初和我由爱意生下的孩子。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我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
云念初的心愈发疼痛,于是问道:“妻主,您知道我的气血不足吗?”
当初买下云念初时,老鸨早就提过了,云念初气血不足,蓝沐秋一向是知道的。于是她连连称是,道:“我知道的。没关系,等一起求了孕果,可以用我的气血。我不在乎用谁的气血喂养,我可以承担全部。”
云念初笑了,在暖色烛光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发出的却是一种极度颓废而绝望的笑。
之前,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妻主会选择气血不足的他,明明日常相处下来,可以看出妻主是喜欢孩子的,还曾跟他说过,她悲惨的童年,会让她对孩子很好很好的。
原本,他以为是老鸨隐瞒了他气血不足的问题。原来,是妻主对气血这个词有误解啊。妻主以为的气血不足,是指的元气虚弱、身体亏损。可实际上老鸨指的,却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颤着声问道:“妻主可知道求孕果前要做些什么事情吗?”
听他提起这个问题,蓝沐秋脸上一红。虽然女尊国是孕果生女,但它求取孕果前的步骤和现代两个人想要个孩子的流程是一样的。
蓝沐秋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她到底还未经历过,颇不好意思地道:“念初不要以为我是小孩了……我分明是懂的。求取孕果前,需彼此纠缠,其中的那些……那些也要混合在一块儿,才能求取属于两人的小孩子。”
“念初脏……”
这让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儿。这半年来,她细致入微地观察,从村民中的只言片语可以得出来:
似乎这里的每个女子都把允许男子的东西和女子融合在一起,当成一种给男子至高无上的荣耀,除了要孩子时,只有最得宠的男子才偶尔被允许这样做。
她怕云念初又担心这件事,她就挠了挠头,道:“念初……我将永远待你如初,你永远配得上。我觉得……和心爱的人的话,那件事本身,就是快乐的,我喜欢和你那样做,我不会像其它人那样,剥夺你和我交融的权利。”
听到她的深情表白,云念初笑了。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她是这么这么的好,连这件事上都是迁就着他的。可惜,那老鸨指的气血,就是□□的意思啊。
从前,他不被允许弄出来,喝药喝的多了,也就真的弄不出来了。
遇上蓝沐秋以后,特别是他发觉蓝沐秋似乎喜欢他以后,他就祈祷着希望上天眷顾他一次,让他能像正常男子那样。他甚至不守男德地自己去疏解,只为了看自己还可不可以,可那东西还是坚如磐石,就是弄不出来。
这就意味着,他如果和蓝沐秋在一起,可能她一辈子也要不了一个孩子。
有些人,纵使再动心,还是错过的好。纵使蓝沐秋现在不介意、不在乎,可是他大她七岁,女尊国男子寿命又短于女子,恐怕他会早早地就离她而去,然后空留她白发苍苍,一人在世上无依无靠。
贪心的话,他可以陪她十年,然后让她后半生遗憾不已,看着别人享受天伦之乐。可他不想……
那太残忍了,他怎么能剥夺她做娘亲的权利呢?她曾说过年少时对不起她的娘亲,所以一定会将来也做个好娘亲的,这样仿佛才可以弥补她的遗憾。
上天派蓝沐秋来拯救他,却不曾给过他半分偏爱,使他能配得上蓝沐秋。
蓝沐秋还在认真地注视着眼神不断躲避的他,眼神里满是水雾,道:“念初,我相信我们会幸福的。我喜欢你,现在是喜欢,将来我会爱你的。你会是我的家人,我最知心最疼爱的人……”
“人这一生是为幸福而来的,我不在乎你的过往,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有什么不好?念初,我喜欢你因干活而粗糙的手,喜欢你难过时会苍白如纸的脸,甚至喜欢你身体微微发抖时的脆弱,你的一切模样我都喜欢……”
“我会好好赚钱,我们会成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我对你发誓我们不会一直穷下去的。我是个俗人,我在乎的从来不是大富大贵,我想要的只是夕阳西下时,与你比肩同在……”
“……”
听到此,云念初的心剧烈地痛了起来,心绪愈发坚定了些,他曾畅想过和蓝沐秋的一生,如果这个人是她,他甚至可以放下一切缠绵恩怨,只为和她在一起。只可惜……于是他冷着脸看着她,道:“蓝沐秋,我是男尊国人。”
蓝沐秋一惊,看向他的额头那一处伤疤,又想到他曾说过,男尊国人都出生就在额角点痣以示忠诚,可当初他没有承认,如此一来,今天却是坦白了么?
于是蓝沐秋斟酌地道:“男尊或女尊又能怎样呢?我不喜欢什么尊不尊的,别人怎样生活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会和我的夫郎平等相处。”
但其实云念初说的不是这么意思,他嘲讽一笑,道:“当初,我和你说过,我的爹爹是被小侍陷害,于是才被迫沦落风尘的,对吗?”
蓝沐秋心里隐隐感到不好,但还是顺口接道:“对,我答应过你,会替你的爹爹翻案报仇。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的,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喜欢你,从来把你的事情放在心尖上。”
“不,蓝沐秋,我的爹爹翻不了案。”
此话一出,蓝沐秋错愕地看向他。
只见云念初平静地道:“蓝沐秋,男尊国人和女尊国人通婚是犯了法条的。当初我的爹爹打仗时,我的亲娘死了,他意外与我的后娘亲在战场上相爱,所以他就带着我,放弃了男尊国的一切,嫁入了女尊国。”
蓝沐秋只感到太阳穴跳得生疼,这才明白,原来云念初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尊国人啊。而云念初之前说起过想翻案的事,也是注定无法完成的,因为那小侍完全是合法的啊,毕竟男女尊国之间就是不允许通婚的。
这混乱的关系让蓝沐秋不大好直接开口,她斟酌了好久才道:“念初,这些都没有关系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没关系?怎么没有关系?我一生决心要替爹爹翻案,翻的不是那公文条款里的案,我要翻的,是那后娘亲欠他的,我要她血债血偿。我的爹爹为了她放弃一切,奔走他国,说好的一心一意,可她却不等几年便朝三暮四。甚至……”
云念初咬牙切齿,过了很久才顿了顿,道:“甚至还故意拿那些女尊国的规矩来压制我的爹爹,可她曾说过的,她信奉的是女男平等。最后,她还告知了小侍,任由小侍在府中把我爹爹的身份大肆宣扬,说我的爹爹隐藏了身份,骗了他妻主,最后逼我的爹爹扫地出门。呵……”
听到他怒火中烧的话,蓝沐秋便抓紧了他的手臂,毅然决然地拥抱了他,道:“念初,我不会的。我说信奉男女平等,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一生自当如此。”
“您知道为什么,明明翻不了案,我却还想一路将你往官场引诱,想让您替我的爹爹鸣鼓申冤吗?”
蓝沐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兆,但还是颤声问道:“为……为什么……”
云念初怒道:“因为那忘恩负义的女人官至七品,平时侍卫严守,我接近不了她的身。而女尊国平民与官打官司,官府暗地里是不受理的,唯有同级别的状告才有效果,所以我完不成心愿。我真正的心意,不是文书公正的判决,而是等您替我伸案时,我与她同台而处,然后,一命换一命。”
蓝沐秋松开了搂住他的怀抱,怔怔地道:“你……你……”她的大脑一片发白,原本想说的话也忘了说,只笨拙地接不上口。
自打遇见蓝沐秋以后,云念初已经慢慢地忘记了那些是非曲直,和她在一起就会自动开心。当初爹爹临死前仍告诫他不要报复,可他不听,还是徐徐引诱了蓝沐秋。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他知道,如果他说出自己的身体情况,蓝沐秋甚至大概会说她不介意,可是这会让他更加愧疚。他好想去拥抱她,像普通人一样喜欢她,关怀她,再与她有一个孩子,成一个自己的家。
可是成为小倌的那一天,他的这些期盼早就被无情的剥夺了。他只期盼来世和她的再见,此生,他不能也不敢去拥抱她。
云念初一字一顿,说着违心的话,冷言冷语地道:“蓝沐秋,我从没喜欢过你,我的计划里,从来没有过和你共度一生的想法。”
而蓝沐秋,此刻仍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脸上还存着原本想和他共度一生的幸福笑意。
她从没想过,对方给予她的一切体贴和关怀只是精心设计的圈套,她不明白云念初这样好的人,为何会对她这么坏,她更不能理解为何对方演技如此高超,竟让她误以为他真的动了心。
然后,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地凝固住,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溢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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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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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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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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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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