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得是面对除他以外的人。
就说眼下,即便方才还一脸惶然不安地被他压在身下,此时她便正一本正经地转身,端坐在榻上,一脸平静地看着叶鸢。
叶泠月一脸平静道:“查出什么了?”
叶鸢瞪了花怜一眼,两眼满满都是警告的意味,道:“阿宁那边有些眉目,瞧瞧去。”
叶泠月道:“…嗯。”
花怜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拍拍衣角,朝着床榻走去,熟练的边铺着床榻边碎碎念道:“走走,正好让我也躺一会儿…这几日让你折腾的…累死我了…”
叶泠月:“…”
叶鸢则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顿足。
待二人离去,花怜枕着自己的手臂,盯着屋顶愣起神来。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翻了个身,还是瞪着一双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毫无困意,花怜就这么干瞪着眼捱着,一脸茫然。
是因为自己在棺材板里睡了太久,以至于此时即便是身体困顿极了,而脑子却还像是被什么勾着绞着一样,无法安心入睡?还是因为他等待的那个人没有在身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还像前世那样,等着那个人,守着那个人…多久以前?他竟记不起来。
此时躺在床塌上,那股熟悉的感觉竟从心里冒了出来…
十三岁那年夏天,叶泠月来十里红的日子比往年要晚一些,记得那天叶泠月来的时候,他正被不久前才到十里红的沈承欢缠的不可开交。
沈承欢那年六岁,在叶泠月前几日到的十里红,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沈承欢的兄长沈清江。不过沈清江在十里红住了两日便回广陵了,沈承欢是来了之后便怎么也不想走了。
花怜对沈承欢的第一印象就是“麻烦”!对,那是个…十分“麻烦”的孩子!
沈承欢胆小懦弱,遇事总爱哭,最不能让他忍受的是,年纪小小,竟然晕船!
晕船…
这对打小就生活在湖边的花怜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痛苦。
生在多水之境,哪有不上船的道理,可自打从这孩子来十里红之后,他去哪都得带着,上山打山鸡时,走不动了要叫你背着方可,撑船采莲蓬捕鱼时,那就给你来个鱼死网破、吐个昏天暗地,每每想到这,花怜都心疼十里红被沈承欢毒害的鱼啊虾啊。
那日他又被承欢拉着:“怜哥哥,我们去放风筝,你看这天上的云多白啊…我们糊一个大大的风筝…怜哥哥你猜,能不能够着云…”
沈承欢边说边比划着,两条胳膊伸的老长。
花怜呜呼哀哉,道:“…哪就够的着了,云多高啊,依我看非得你站在云海涧最高的峰顶上才够的着,不过云海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嘿,我就能…”
沈承欢道:“云海涧是什么地方?”
花怜道:“云海涧可美了,可高了,你不行,你太矮了……你要去了,那云就…挂在你的腰上吧。”
花怜边说边冲着沈承欢腰间比划着。
沈承欢喜道:“这么厉害么?怜哥哥,我们去云海涧!”
花怜大笑一声,答非所问道:“…二月他们家的总管教可凶了,规矩也太多了,我都被罚了好几次了。下次一定要叫二月给我架个梯子…我翻墙也翻的容易些…”
沈承欢扯着花怜胳膊,道:“我也要去!”
花怜自顾自地道:“…唉,架了也没用,叶骁那个老头子…坏的很呐…”
花怜自话自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叶泠月,还是沈承欢叫喊的声音将他离散的神思给拉了回来,“二月哥哥!”
叶泠月眉头一蹙,绷着脸走了过来。
沈承欢先花怜一步迎了上去,问道,“二月哥哥......”
“什么?”叶泠月闻声,脚下一顿,拧着眉,一脸不乐意地瞪着沈承欢。琇書蛧
沈承欢这才回过神来,道了一句,“阿月哥哥好。”
闻声,叶泠月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但她的眼神依旧犀利,盯着沈承欢,继续朝着两人走去。
沈承欢一看叶泠月过来,在花怜的身后小声嘀咕道:“…怜哥哥,二月哥哥怎么每天都不高兴…”
花怜闻言一愣,歪着头想了好久,才惊奇地发现:这几日二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他来不及细想,叶泠月已经在他三步之外立着了。
花怜笑立刻摆出一副讨好的神色,嘻嘻地道:“二月,你方才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
叶泠月冷脸哼道:“找我做甚?”
花怜又是一愣,一时无言以对,他暗暗想着:二月这是生气了?我何时惹得他?可气的又是什么呢?
叶泠月见他不语,沉默片刻,瞥了一眼沈承欢,又瞪着花怜道:“走了。”
不等花怜回声,叶泠月便转身走开。
花怜急急上前拉住叶泠月的胳膊,小心问道:“去哪?”
叶泠月甩开花怜的手,没有回头,脚也不停,边走边一字一顿道:“打、山、鸡。”
花怜厚着脸嚷道:“好二月,等等我!”
“你还是留在家带小孩吧。”
花怜:“…”
……
花怜已经不下十遍告诉沈承欢,去打山鸡要撑船在湖里走上半个时辰,沈承欢还是和他僵持不下,无奈之下道:“…一会儿上了船你要是晕了,我可就不管你了,要是你掉进湖里,十里红的鱼啊虾啊定是要把你的鼻子给咬下来,啧啧…到时候可别哭给我看!”
沈承欢一听吓坏了,说话都有些磕绊道:“那、那我就…在此等怜哥哥吧!”
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个小麻烦,花怜撒着欢奔向渡口,可到了渡口一看,这哪儿还有叶泠月的影子。四处查探一番,便发现他们常撑的那只小船不在了,花怜一想,必是二月撑着去了十里红。
花怜撑着船在十里红寻了大半个时辰,才在莲花深处找到叶泠月。
他背对着花怜,静静地坐在船头,一动不动。他不动,花怜也跟着不动,直到看的花怜身体都有些僵了,他才暗暗想着:二月也真是的,明明说是上山打山鸡,却在这儿发愣。许是没有我陪同,一个人打山鸡着实无趣!
想到这儿,花怜咧着嘴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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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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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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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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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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