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方秀英主动找到田蓝表示可以收房的时候,田蓝还有点懵:“这么快?”
她本以为即便租客们内耗,再找单位扯皮,拖拖拉拉,怎么也要花半个月往上的时间,这才几天功夫呀。
方秀英意味深长道:“我姑姑过去跟他们单位谈了。这房子虽然落在我爸名下,但她和我叔叔也有产权。如果他们还赖着不走,她不建议把官司打到国际上去,看我们政府到底保不保护私人财产?”
田蓝瞬间默然,只能竖大拇指。
这就是典型的黑魔法打败黑魔法呀。
如果真闹到打官司那一步,不管是房管局还是租客的单位都面上无光。这时代讲究集体主义,一个单位的职工就代表这单位的形象。
偏偏外交无小事,跟国际友人闹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
田蓝点头:“还是你们厉害。”
“其实也是他们自己找过来的。”方秀英介绍情况,“你不是要求把正房空出来吗?这几家人是国营厂的职工,厂里刚好在分房。你的话提醒了他们,他们去厂里一打听,果然,厂子已经默认他们有房子住了,根本没考虑给他们分房。这下他们就去闹了呀。结果厂里给他们支招,唆使他们不搬,说我们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我姑就发火了,放话要打官司。不跟个人打,只跟政府打,因为是政府给他们撑腰,默许他们不搬,他们这是非法侵入民宅。”
这么一闹腾,房管局不得不出面求和。
他们可不想打官司,真闹起来的话,上面一板子打下,他们也太冤了。
有房管局去跟各个工厂扯,效率居然出奇的高。原本一口咬定绝对没多余的房子可以分的工厂,居然也咬咬牙弄出了几套房,好歹将这些人安置下来了。
方秀英解释:“有正式单位,单位也分房子的能搬走,剩下的我实在没办法。我姑倒是想跟房管局继续掰扯,一鼓作气,把全部房产都收回来。这事儿我不做主,你自己看着办。”
田蓝摇了摇头,露出了笑容:“能有这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真把他们都赶走的话,他们又没正式单位给他们房子住,他们能去哪儿呢?算了,先这样吧。说不定有人开了好头,后面就有人积极跟上了。”
方秀英理解不能:“积极跟上?什么意思?”
田蓝解释道:“那四合院毕竟是私人住宅,别看大家嘴上都态度强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谁。现在风气已经不一样了,阶.级斗争为经济建设让步。与其这么心惊胆战地怕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收回去,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跟单位要一套正儿八经的公房。到时候谁都不能赶他们走。”
方秀英点点头,不是很敢相信:“但愿吧。”
既然房子已经能收回来了,田蓝也不执着非得听今天的讲座,直接找上陈立恒,两人一块儿去收房。
陈立恒刚从火车站拖了电视机回来,听到消息也惊讶:“这么快呀。”
他原本还以为今年过年前能把这事儿了了,就算不错了。
方秀英将车轱辘话复述了一遍,催促他:“走吧,早点过去也能早点收拾出来。”
徐有志从车斗上伸出脑袋来,也开口赶人:“去吧,电视机这儿有我呢,保准不会出任何问题。”
他是想也弄个电视机小组,自己组装电视机。但可惜的是,现在他们还没在北京城里找齐所需要的电子元件,就只能先当二道贩子了。
没错,当代大学生徐有志同学胆子很大。他已经决定积极响应中央号召,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将这不要票的电视机倒手卖出去,每台加价5块钱。
方秀英当机立断:“我不从你手里买,我问兰花花买,还是200块。”
田蓝立刻点头答应:“行,没问题,但见者有份,你得分我2块5的提成。”
徐有志震惊了:“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是拆自家的台。”
田蓝一本正经:“如果你分我三块钱的话,那这买卖你做我也不反对。”
就这么现实。
2块5不香吗?
现在京城里也有不要票的肉,农民直接拖着案板到城里来卖的。2块5能买不小的一块肉了,好歹给肚子补点油水。
方秀英狂点头,当场保证:“没问题,2块5就2块5。”
徐有志也只是开玩笑而已,根本不在意一单生意。他开学就上大三了,是标准的活跃分子,行走京城各大高校都能找到熟人。
单靠卖电视机给学生,他就不愁自己的买卖进行不下去。
徐有志开着拖拉机走了。
陈立恒搬了台电视机在手上,询问方秀英的意思:“那给你放哪去?”
方秀英抬手看表,有些犹豫。如果她先回学校安置好这台电视机的话,再去四合院,就有点晚了。
田蓝给她出主意:“要不这样吧,这台电视机先放四合院。回头我们再给你送一台去你们学校。刚好你也能看看电视机千里迢迢运到北京来会不会水土不服?”
方秀英叫她的话给逗笑了,调侃道:“你不愧是农大的,听说你们的牛啊,羊啊,从河北搬回来时还集体闹肚子了呢,跟人似的,水土不服。”
大家笑着上了公交车。
这回他们运气不错,因为不是高峰期,居然每个人都捞到了座位。
旁边的乘客看着陈立恒怀里捧着的电视机,满脸羡慕,还有人主动跟他打听:“同志,你在哪儿买的电视机?多少钱啊?”
现在电视机可是紧俏货,不仅要有票,还得找领导批条子还才能买到。
田蓝趁机推销:“200块,我们在大西北托人买的,今天刚运过来。”
那人一听200块钱,顿时双眼发亮:“真的只要200块呀。”
他们厂去年有人买了电视机,罗马尼亚产的,黑白14寸,前后花了400块钱呢。
这台电视机看着也有12寸了,如果200块的话,那就太划算了。
他心热不已:“同志,你们有票吗?”
电视机票太紧俏了,他同事是在全场比赛中拿了第一名才弄到的票,这才买到他们厂第一台电视机,可有面儿了。
陈立恒摇摇头,满脸茫然:“我们买的时候,没人问我们要票啊。”
那人狐疑:“你们该不会是在黑市上买的吧?”
陈立恒扭过头,一副不乐意搭理他的模样。
田蓝也没好气:“你这同志怎么讲话呢?我们买电视机关你什么事?”
公交车到站,两人直接给人后脑勺,一点儿都不带留念地走了。
结果那车都已经开出去了,又硬生生地停在了路边。
刚才问他们电视机的年轻人跳下车来,追上前,气喘吁吁地问:“你们这个电视机能放吗?”
田蓝的态度还是十分生硬:“关你什么事?我们又不卖东西。”
可她表现的越是冷淡,对方就越心热。
说来也是凑巧,这小伙子正在找对象。就像雄孔雀开屏来吸引雌性一样,他也希望通过展示自己的实力,来获得女孩的青睐。
而现在的条件下,还有什么能够比一台电视机更加让人瞩目呢?
他追在三人身后,田蓝等人不理他,他也无所谓。
最后还是陈立恒看在同胞的份上,似乎于心不忍了,还勉为其难地开口:“算了,一会儿让你看一眼吧。”
进了四合院,明明才隔了一个礼拜而已,大家就感觉整个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在院子里忙碌的人,对着田蓝他们都笑容满面,再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
从正房搬出的人正在整理三轮车上的家具,这回也笑嘻嘻的,正在接受旁人的调侃:“你这是跟资本家合伙了吧?,就是为了从你们单位弄到分房。这下好了,住楼房了,家里就有厕所,气派的很哦。”
那人双手一抬,故作无奈:“你以为我想住啊?要我说,还是住在咱们院子里最自在。往院子里一站,四面八方都是自己人。哪里跟楼房似的,门一关,谁都不跟谁说话。”
有人揶揄他:“那咱们换一换,你住我家,我替你去住楼房。”
先前说大话的租客立刻嬉皮笑脸:“你也可以跟你们单位说嘛,让你们供销社给你房子住,不然你就去睡柜台。”
对面的人摇头,难掩羡慕:“你以为都是你们厂啊,还分房子呢。我们供销社哪有这种好事?”
周围的人支招:“你傻啊?你们供销社不是有仓库空下来了吗?赶紧占着呀。公家的东西都不这样,谁先拿了就是谁的。”
这人本来是扯闲篇的,结果被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居然心动了。
主要是有人做了好榜样,同样一个大院住的,人家丢了这边的房子,直接住上楼房了。
他们供销社难道要比工厂差吗?别人能做到的事,他凭什么不行?
这人一抬头,看到方秀英,就大着胆子道:“方同志,要不,你也跟我们单位说说吧。”
方秀英挑了下眼皮,声音不冷不热:“说什么呀?”
“就……就说,我们家要是不搬的话,就要打外国官司。”
方秀英似笑非笑:“这话你直接跟你们供销社说就好了,要不要我干脆给你们单位发个律师函啊?”
乖乖,这话一出口,大院里的人更加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有海外关系了。啥叫律师函呀?这玩意儿有啥用?听着怪吓唬人的。
其他人跟着起哄:“就是,你赶紧去跟你们供销社说,说不定房子更大呢。动作快点啊,晚了就被人占掉了。”
几句话的功夫,这人就调头真跑出去了。
看得田蓝他们都目瞪口呆。
那个跟上来的小伙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他才冒出一句:“能看电视了吗?”
大家伙儿这才注意到陈立恒手上捧着的电视机。
众人一顿羡慕嫉妒恨。这果然是有钱人啊,不仅买下四合院,连电视机都买了。
他们整个院子这么多人家,还没谁家用上电视呢。
每回一放《大西洋底来的人》,院子里的小孩就跑到其他四合院爬墙头就为了看会儿电视。
田蓝进屋看了一回,发现三间正房里的家具都被搬得一干二净,除了炕实在拆不走以外,连个板凳都没给他们留下。
她估计搬家的时候租客大概浑水摸鱼,把房子原有的家具也一并顺走了。
算了,这前前后后牵扯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有什么值钱的老家具,现在也扯不清楚,索性放下吧。
她招呼陈立恒:“电视机就放炕上吧,咱们也瞧一瞧,别是坏的。”
她朝院子里喊了一声,“有想看电视的吗?一块儿来看吧。”
今天是礼拜天,虽然现在社会上流传“战斗的礼拜天,疲惫的礼拜一”,但不上班也没参加义务劳动的人还是不少。
大人们不好意思伸头,对这二位年轻的新房主,他们总有些不得劲。因为心里清楚,占了人家便宜,所以愈发变扭。
但小孩子没这么多讲究。
一听说看电视,好几个蹲在地上拍洋画儿的小孩立刻跳起来,呼朋引伴地往正房跑。
田蓝从兜里掏出了糖,看他们一个个小手脏兮兮的,干脆叫他们张开嘴,直接把桃心软糖塞进他们嘴里。
现在的娃没啥防范意识,大人给吃的,就张嘴接着。等舌尖感受到了甜,一张张小脸都笑弯了眼。
陈立恒已经找到了插座,拧开了电视开关。
跟着他们进屋的年轻人看着是电视上印着的“为人民服务”,满脸疑惑:“这是什么牌子的电视机?”
田蓝也不吹牛:“五小企业知道吗?这就是我们当初插队的地方社队企业生产的。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很好用。我们那边都用这个电视机。”
年轻人难以置信:“你们插队的地方都用上电视机了?怎么可能?那边多穷啊。”
不穷的地方也不会让下放啊。
田蓝直接翻了个白眼:“信不信由你,我们那边还有农民夜校呢,专门跟着电视机学大棚种植蔬菜和养殖。哎,别废话,我要看电视呢。”
屏幕上闪过一段雪花,然后出现了《追捕》两个字,原来电视放日本电影了。
这个时代,高仓健在华夏大地可是大大有名。
屋子里的人都激动的不行。
小孩子们未必清楚是什么电影,可看到电视机上有人出现,他们就开始高兴。
等到剧情开始上演,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生怕会打扰电视里的人一样。
年轻人看的两眼发直,不时地吸口气。
这电视的质量真的很不错,既没有黑白条纹闪烁,也没有雪花点干扰,整个屏幕清晰的不可思议。
只要200块钱,那也太划算了。
小孩子们则不敢大声呼吸,跟着电视机里的人物命运不时着急。
田蓝和陈立恒却满头雾水,搞不明白外挂闹哪样。
是他们在场的人不够热爱学习吗?外挂都不稀罕输出了,直接拿个日本电影敷衍他们。
好不容易等到漫长的电影放完,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他俩却站的脚底都麻了。
没办法,这屋里连个板凳都没有。
不请而来的年轻人眉飞色舞:“这个电视机好,都没架天线啊。200块是吧?我要了,这台电视我要了。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回去拿钱。”
陈立恒立刻反对:“谁说要卖给你了?电视机有这么好弄吗?没关系的话,你给我弄一台试试。”
年轻人嬉皮笑脸:“哥们儿,你理解一下啊,你都有对象了。我还指望靠电视机找个媳妇呢。这样吧,你行行好,就把电视机让给我吧。”
方秀英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这人脸皮也忒厚了。怎么好意思开的口?
田蓝皱眉毛:“谁说要卖给你的?是你死皮赖脸非得跟到我们家看电视。看了就归你了?那商场电视机多了去,你多看两眼啊,都归你了。”
唉,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不热爱学习呢?搞得外挂都没施展空间,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虚度了青春吗?
真是恨铁不成钢。
男青年央求:“你们就行行好吧,你们有关系,你们再买一台就是了。我加价,250块一台,怎么样?我加50呢。”
屋里人直接呸,你才二百五呢,会不会说话?
小孩子们却发出惊呼:“又有电视看了。”
刚才电影放完了,出现的是电视台黑白相间的时间大圆盘,现在,居然跳出了《车工一体化训练》。
男青年吓了一跳,因为他在厂里就是车工啊。
不,他受惊是因为为什么电视机会放这个?
方秀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知道电视大学吗?这就是电视大学的课程。”
男青年瞪大了眼睛:“电视大学还能在家里上啊?”
电大他知道,也招生呢,他们厂就有一个名额,可惜轮不到他。就连过去旁边的人都要参加考试。
哪有这么简单。
田蓝一副“你也太大惊小怪了”的模样,疑惑道:“你没上过电视大学吗?我们插队的地方天天看呢。不过跟你也没关系,你电视也看过了,赶紧走吧。”
男青年已经顾不上管电视大学放什么了,还在央求:“260,260可以吗?就把这电视卖给我吧。我一个月工资才42块钱,我加了60块呢。”
田蓝和陈立恒交换了个眼神,60块钱固然香,可白浪费一台电视机也很不划算啊。这家伙显然不怎么热爱学习。
不过,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热情似火的好学生呢?资质差点,凑合着用吧。
多出来的60块,他们还能再买元件,重新组装一台电视机呢。
田蓝勉为其难道:“算了,你要就动作快点,不然我们来不及再买了。”
男青年大喜过望,立刻点头如捣蒜:“你们放心,我马上回家拿钱。”
说着,他转身就跑。
小孩子们却伤心了:“以后我们不能看电视了吗?”
田蓝摸摸他们的脑袋,煞有介事:“少看电视,伤眼睛。”
结果陈立恒要关电视机的时候,电视屏幕上又冒出一段雪花,接下来跳出了《少儿英语》,开始唱abcd的26个字母歌。
田蓝立刻改变主意,抓住小孩子们:“趁着电视机还在,你们多看会儿吧。看,多好玩。”
二十一世纪是知识爆炸的时代,为了吸引见多识广的小朋友们能老实坐下来认真上网课,授课老师也是操碎了心。各种活泼生动,各种趣味横生,各种寓教于乐,那可谓十八般武艺使劲。
别说这帮小豆丁了,就是在大院旮旯角落里做蜂窝煤的叔伯婶子们都伸长了脑袋往里面张望。
原来电视机里名堂这么多啊,那个动画片小人叽里咕噜的还怪有趣儿。
有人蜂窝煤做了一半忘了脱胚,有人手上的鞋子做了半截,锥子戳在鞋底忘了□□,还有人因为看得过于出神,手里摘好了的豆角叫丢在地上,撕下来的老筋反而落在箩筐里了。
待到一节课上完,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当真中邪了,居然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洋人说话也不嫌无聊。
田蓝松下肩膀,催促还赖在电视机前恋恋不舍的小家伙们:“都出去玩儿吧,别看坏了眼睛。”
这群小东西还舍不得走,甚至有个小男孩张嘴唱起了“abcd”,他唱错了两处,叫其他小孩哄笑着指了出来。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接收能力实在一流,一堂课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田蓝不得不又给他们每人塞了一颗糖,才将他们轰到院子里去玩了。
方秀英满脸惆怅:“我们真是被推进井里了。”
田蓝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看,现在电视大学都发展到这地步了,想想我们在向阳公社过的是什么日子,可不是坐井观天吗?”
田蓝在心中咳咳,一本正经道:“咱们在向阳公社不也上了电大课嚒。城市之所以先进,其实很大一部分或者说决定性原因是集中优势办大事,资源倾斜所致。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而已。”
方秀英却呢喃:“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公费留学。我得走出去,我不能再在井里待着了。”
田蓝笑着点头鼓励:“那你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到时候学成归来,建设祖国,你就是下一位钱学森。”
方秀英笑了笑:“我可不敢。”
不敢什么?是不敢想还是不敢做出同样的选择?她没明说,田蓝也没追问。
屋子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先前那位急忙离开的邻居带着身穿蓝布褂子的中年男人过来了,嘴里嚷嚷着:“不是我不理解单位的难处,是人家逼我,还说要去洋人法庭上打官司。咱正正经经的老百姓,一辈子没做过犯法的事儿,咱能去衙门?这不是存心逼我们一家老小死吗?”
见了方秀英,邻居就伸手一指:“这是我们供销社的领导,我不敢鸡蛋碰石头,领导给我安排地方住,我们家马上搬,绝对不含糊。”
中年男人清清嗓子,准备谨慎措辞,结果方秀英一句话怼得他死死的:“请问您现在住哪儿,您的房子是由谁分配的?”
领导的话被憋回去了。
现在城镇居民的住房九成以上都是靠分配啊,要么单位分,要么房管局分。干部工龄长,级别高,本来就是单位分配住房时的优选。这位领导自然也不例外。
方秀英似笑非笑:“国家干部住单位分房,单位职工没房住,不得不去强占别人的私宅。这话可真好听,回头咱们去国际法庭上好好掰扯下这事吧,也给贵单位在全世界好好长回脸。”
供销社主任直接被ko了。多少年了,大家最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千万不能丢人丢到国外去。他好歹是干部,很有些见识,知道外国佬保护私人财产。呸!资本家要不保护的话,他们的家产还有剩嚒。
要往前数十年,不,五年都不用,谁搭理他们。
可时代不同了,风向不对了,人家横起来了,就能对你大小声。
田蓝在边上看供销社主任难看的脸色,没吭声。
供销社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是绝对的好单位,售货员可是大名鼎鼎的“八大员”之一。单位效益之所以好,是因为它凭借特殊地位占据了大量国家倾斜给它的资源,它天然就该承担起责任。
这就好比一户儿女众多的人家,有人借着家里的资源加上自己的努力吃香的喝辣的,完了他自己小家的孩子吃饭他自个儿不管,反而让大家庭也就是社会担着,这不是耍流氓嚒。
大家庭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全员上交的。
方秀英撂下狠话:“搬,马上给我搬,三天之类这屋要空不下来,你们也别找我,我们家律师会直接请你上法庭上见。”
邻居赶紧哀求:“主任,你可得救救我们一家老小。这上洋人的衙门,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在这儿呢。”
供销社主任立刻说方秀英:“你这个同志,你听到了吗?你这是要逼死人命。”
方秀英不理他,扭头看田蓝:“人死了这房子你敢买吗?”
田蓝面不改色:“有啥不敢的,哪座房子没死过人?当年我们在大西北,棺材板子都刨出来当床板睡,我们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嘛。”
鬼怕恶人。
供销社的领导惹不起这帮混不吝,只好捏着鼻子同意让职工暂时借住在宿舍里。
四合院的租户们闻声立刻动起来,嘴里嚷嚷着:“趁今儿礼拜天,赶紧的,大家伙儿搭把手,今晚就给人安置下来。”
一院子的人呢,一户出一个壮劳力,那都能当场给你凑出个搬家公司来。
先前住正房的租户还三轮车回来,见状也赶紧帮忙,还积极给老邻居支招:“别犯傻,过去了把位置占牢了。你们单位也要盖楼房了吧,到时候堵住你们领导,就说不敢占单位的仓库怕影响单位工作,反正得要到楼房。嘿,我跟你说,楼房可好了,又干净又气派,大冬天在家就能上厕所。”
旁边人哄笑:“你这被赶了一回还赶进米缸了啊。”
这人得意洋洋:“别说,不破不立,是正理儿。”
他以前只敢指望自己儿子长大了能分到楼房住,谁想到提前实现目标了呢。
要买电视机的小伙子气喘吁吁跑回来时,瞧见的就是热火朝天的搬家场面。
他惊呆了,不明白这对小夫妻到底哪来的通天本事。
这两年发还给私人的房产不少,但能让人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的却不多。不,他就没听说过。
牛掰,真是竖起大拇指的牛掰。
田蓝看到他,还有些犹豫,生怕把“为人民服务”电视机给这人白糟蹋了外挂的心思,只好赶紧打补丁:“我给你个建议啊,你这电视机别锁自己家里,可以搬到你们厂活动室大家一块儿看。”
小伙子吓了一跳,实力拒绝:“别,我不姓雷,不叫雷锋,我不高风亮节。”
“嗐,你听我说完啊。”田蓝语气真诚,“你买电视机是为了追女朋友对吧?你想想看,哪个大姑娘能轻易跟个小伙子回家看电视,除非确定关系了,是吧。但她如果因为想看电视就跟你确定关系,你心里踏实吗?旁人又会怎么讲这姑娘?她不要面子吗?听大姐一句劝,放在活动室,拿个柜子装着,到时候她想看电视,不得来找你开锁嚒。一来二去你们是不是就熟悉了。电视一开,所有看到的人是不是得夸你有能耐,有路子能搞到电视机?到时候你是不是倍有面儿。你再追女朋友,人家是不是也跟着与有荣焉?”ωωω.χΙυΜЬ.Cǒm
小伙子眨巴几下眼睛,下意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田蓝替他盖严实棺材板儿:“那当然,我是女同志,女同志的想法我肯定比你了解。听姐一句劝,保准错不了。”
方秀英瞅了眼田蓝,兰花花不愧是花花,嘴也太能花了。
陈立恒在边上偷笑,这算啥,当年田政委一张嘴可是聚龙山根据地的三大法宝之一。
不错,小伙子,就该把电视机放厂里跟同事一块儿看。你们厂有了,别的厂也该有了。大家共同学习讨论,才能共同进步嘛。
两百六十块交上来,一台电视机搬走了。
大院的孩子们个个都眼巴巴的,十分舍不得。晚上还有电视剧呢,原本他们以为今晚不用趴人家的院子了。
田蓝怪不好意思的,赶紧跟他们保证:“没事儿,晚上我们就把电视机搬过来。到时候大家一块儿看。”
小两口表现得如此大度,搞得大院里的人倒讪讪的,感觉面上无光。
于是你家两张板凳,我家一张小桌子,竟然给雪洞似的正房搬进去不少家具。起码田蓝和陈立恒不用站着吃饭了。
大家还解释:“真不是我们要占着。当初我们搬进来时,就没剩什么家具了。”
方秀英点头:“我知道,抄了几回家,好东西都叫弄走了。”
当初搬出去用了大车子,还回头却一辆三轮车都装不满。其余的去哪儿了,天知道。
邻居们看正房里连个煤炉都没有,更无锅碗瓢盆,热心邀请:“剩下的后面慢慢张罗,这几天先在我们家做饭吧。”
田蓝笑着谢绝对方的好意:“没事儿,我们平常在学校吃就行了。多谢诸位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一个屋檐下住着的。我俩年轻不知事,失礼的地方,还请大家伙儿多担待。今天恐怕来不及了,什么都没准备,等我们挑个好时候摆上席面,还请大家赏脸过来喝酒。”
众人赶紧表示他们客气了,就没见比他们更懂礼数的人了。
奇怪,明明好几户都搬出去了,可不管是搬的人还是留下的人,竟然心里都没觉得不舒坦。
怪有意思的。
田蓝和陈立恒得回去搬行李和电视机,方秀英也跟他们一道离开大院。走在路上,她轻叹:“原本我以为他们凶神恶煞,都是不讲理的土匪。可现在看来,也未必是那么回事。”
田蓝笑了:“那是,穷人也不都是坏人。当年左翼文艺工作者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让穷人在文艺作品中终于有正面形象出现了,其实才是拨乱反正呢。我们得自己去感受,不能人云亦云。”
双方签下合同,得等工作日才能去房管局办过户手续,到那会儿才算真正的钱货两讫。大家在公交车站散开,田蓝和陈立恒上车回农大,学生会边上有个空房间,是他们的临时仓库。电视机搬来了先放那边,然后再通知买家过来自己把东西搬走。
他俩还没坐下,先听到了惊喜的喊声:“兰花花。”
田蓝一回头,瞧见了自己的舍友王晨。
她旁边坐着个中等身材年轻男人,两人手上一人抱着个孩子,旁边摆着大口袋。男人皮肤有点黑,笑的时候牙齿倒是挺白的,看来蛮讲究个人卫生。
两个孩子也一样,虽然身上衣服旧,但收拾得都齐整,两张小红脸,两双黑眼睛,看着就结实。
田蓝立刻反应过来:“哦,这是姐夫和孩子吧。哎,王晨你不够意思啊,怎么都不说一声,也让我们过去一块儿接人啊。”
王晨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有事儿,再说也不费事。”
田蓝关心道:“住的地方找到了吗?”
“先在我家过度下,曹雯雯帮我找了农民房,远是远了点,但也还好。”
陈立恒立刻反对:“那太不方便了。这样吧,你要不嫌弃,就住我们那个大杂院吧。”
田蓝也附和:“对,就住我们那儿,刚好有屋子空下来。师傅,麻烦前面一站停车。”
他们刚才上车不久就碰到了个红绿灯,所以才开了一站路不到。
没想到司机问了声:“要折回头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居然直接在路边停了,只催促了句:“动作快点。”
嘿,真是意外的惊喜。
四个大人带两个孩子赶紧下车走人。有田蓝和陈立恒帮忙,王晨她爱人老赵带过来的口袋都不是问题了。
老赵有点羞涩:“这是玉米棒子面和小米,还有羊腿。我们内蒙的羊肉好吃,你们一定要尝尝。”
陈立恒笑道:“你也太客气了。走走走,赶紧先安置下来吧。”
谢天谢地,四合院其实在两站路中间,公交车这么一停,就相当于停在了胡同门口,他们直接走进去就行。
院子里的邻居瞧见小两口去而复返,都挺惊讶。
小孩子则双眼发亮,跑过来追着问:“电视机呢?”
“等一下。”田蓝笑着解释,“这是我大学同学一家,听说咱这儿空了间房,想租了住。都是实诚人,正派的很,大家别担心啊。”
有瞧见邻居搬走,又估计小两口住不了这么多间房的人家本来还想着能不能趁机把那房也要过来租住的,闻言只能讪讪地缩回了头,讪笑道:“应该的,房子不能空着,不然就垮了。”
田蓝笑容可掬:“可不是这个理儿嚒,房子得靠人气养着。要不是大家伙儿爱惜,这房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整齐。”
供销社职工刚把家里的家伙什搬出来,看到新房客还有些怔忪。
陈立恒在边上解释:“我们都是知青,他们家刚从内蒙回来,暂时也没地方住。”
要搬走的人反应过来了,赶紧点点头,还感慨了句:“是不容易,跑那么远的地方。”他眼睛转了圈,将只煤炉拎下来,想了想又发狠拿下两只蜂窝煤,“没啥好东西,今晚先凑合着烧饭吧。”
王晨赶紧跟人道谢,又招呼丈夫拿沙枣过来当谢礼。
老赵实诚的很,一大兜子硬往人怀里塞,还还招呼他:“别走啊,一会儿一起吃炖羊肉。”
他拿出了一大袋子,好家伙,里面足有半只风干的羊。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带着两个孩子又拎着这么多行李过来的。
老赵笑嘻嘻的:“车上人都好,大盖帽还帮我抱孩子呢。”
大家客气着让他家留着慢慢吃,王晨却表示现在天还热,别放坏了,一块儿炖着吃了得了。
原先的租客赶紧又拿下好几个蜂窝煤,还张罗着:“我们供销社有处理的萝卜,给你们拎一筐过来吧。”
九月萝卜大量上市,白萝卜便宜又好吃,拿来炖羊肉吸饱了汤汁,吃在嘴里也跟肉一样了。
王晨笑着道谢:“那就麻烦师傅你了。”
主家一应话,整个大院的人都跟着伸手帮忙。一道萝卜炖羊肉算主菜,剩下再添几样,差不多就算是凑合着打了回牙祭了。
有人帮忙支招,胡同口那边有卖豆腐的,城郊农民自留地种的豆子磨出来的,不要票也能买。豆腐是素肉,烧一锅豆腐就是蛮体面的菜了。
田蓝立刻问人借了铝锅,去胡同尽头买豆腐。
王晨追了出来:“我去就行,你回去坐着。”
“嗐,坐啥啊,我今天刚拿到的房子,根本就没在周围逛过,刚好认认路。”
王晨又折回头问人借了个盆:“那多买点儿吧,我家老赵跟孩子都爱吃豆腐。以前我们大队发豆腐票,我家都不够吃。”
两人走在胡同里,都觉得新鲜。
田蓝是瞧着这个时代的北京城老胡同,就想到了中学课文《胡同文化》,觉得有意思。
王晨则是对胡同口的夫妻店惊叹不已:“真不一样了,都回来了,我插队的时候,这些连家铺都没了。”
现在一溜儿地看过去,有小饭馆,有油盐店,有卖小杂货的,还有站在路旁卖烧饼和豆腐的。可惜除了豆腐不要票,其他的还是得要票。不过小饭馆有煮熟的嫩玉米卖,这个又不要票。
田蓝和王晨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家刚出锅的豆腐和嫩玉米包圆了。因为她们买的多,拿不过来,人家还给送货上门了。
院子里的人一看,全都说他们破费了,太花钱了。
两人都笑着表态:“难得,初来乍到,还请多照顾呢。”
嫩玉米最受小孩子欢迎,大人也爱吃。一根玉米棒子下肚,胃里有东西了,大家干活就更卖力。
风干的羊肉被切成指头长宽,跟大块的萝卜一块儿下锅炖。老豆腐被抓出来炒素肉,嫩豆腐直接烧汤。
田蓝看自己也插不上手,索性问人借了簸箕扫帚,把正房里外打扫干净。待到外面弥漫出羊肉的香味,院子里又来了一拨人。
陈立恒怀里抱着电视机在前面领路,曹雯雯、赵丹萍、冯淑静都跟在后面,个个手上大包小裹的。
她们听说王晨丈夫和孩子过来,便凑了粮票买了白面馒头和玉米面窝头。前者是细粮,买的少,给小孩吃的,后者是粗粮,多买了些,满满一个纸包,装在黄挎包里。除此之外,都是瓜果了。
田蓝挺好奇的:“这哪儿来的?”
陈立恒朝她眨眼睛:“你们学校特供。”
田蓝这才恍然大悟,咳咳,没错,他们农大以养肥了学生为己任,各种农产品都有。可惜搬回来的时间短,不然这季节肯定不缺水果吃。
人一多,院子里就更热闹。赵丹萍和冯淑静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到后面也跟着笑得脸都红了。
其实半只羊看着多,真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一两块,剩下的基本都是萝卜。但现在人缺油水,沾了肉味的都香。加上白菜豆腐汤,怪美的。
大家吃得热闹,有人偷偷跟老赵打听:“你们租这房子多少钱啊?”
老赵下意识地抬头看妻子。
这是四合院正房边上的厢房,原本约莫十二三个平方米大,但因为往前伸出去又盖了厨房和饭厅,所以加在一起大概得有二十平方米。
王晨在心里算了回,咬咬牙道:“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好的房,没十块钱肯定不行。”
田蓝笑道:“给你打折,八块钱就行。”
王晨二话没说,立刻数了八块钱塞给她。
其他邻居偷偷交换眼神,全都转过脸去看自家人的反应。这价钱不贵,现在私人租房就是这个价,位置跟房子还没这儿好呢。
可他们以前交给房管所是按照公家的租金来的,一平方一毛钱,私自搭出来的面积,房管所也不收钱。所以一个月房租往往连两块钱都没有。
现在一下子是翻了四倍不止啊。
真是肉痛啊。
田蓝抬手看表,惊呼一声:“电视是不是开始了?”
小孩子们急得要命:“早开始了。”
他们一早就想喊,可惜被爹妈威胁看电视就吃不到肉了,这才按捺到现在。
陈立恒赶紧开了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放话剧,大人孩子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退到后面,叫人抓住了胳膊拉到边上,陪着笑打招呼:“这个月房租我们本来以为交房管所的,房管所说他们不管了,以后就交你们了。那个,我家是十五个平方,四毛钱一平方,那就是六块钱。您收着,以后每个月您说个日子,我家绝不拖欠。”
其他人也一个个报起了面积,基本上都是十几平方,租金五六块。这回所有人都默契地不提自家私自占据搭建的面积了,只说房管局最初分给他们的位置。
可即便这样,一个院子的租户加起来,居然也交了一百三十七块租金。
陈立恒把这拿到田蓝面前过明目的时候,田蓝都傻眼了。
呵,她这是提前当包租婆的节奏啊。要知道现在一个副县级干部都拿不到这么多钱。而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
陈立恒笑着问她:“咱们收不收?”
“收!”田蓝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笑逐颜开,“咱们根据地的经费不就有了嚒。”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是王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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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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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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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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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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