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们觉得应该好好临时抱佛脚,狠狠冲刺一把高考,所以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是优秀的光芒普照大地,想深藏功与名,现实也不允许呀。
知青点今年种了不少花生,大家回城时也没顾上带,都留给田蓝和陈立恒了。
田蓝的为了招待登门拜年的客人,做了好多玉米花花生糖。结果糖的甜和花生的香融合在一起,再加上爆玉米花的松脆,瞬间就征服了大家的味蕾。
1980年的社员多朴实呀,即便是过年阶段,吃人家招待的点心也是数着数的,不好意思拿太多。
可这玉米花生糖又的确好吃,吃了一块还想来第二块,又香又甜。
秀秀她娘吃过之后,就让女儿过来问,这个花生糖要怎么卖?她大姐家要嫁女儿了,正要准备糖果呢。拿这个出去,起码能镇厂子,叫她侄女的婆家都高看一眼。能买到好东西不仅证明有钱还代表有能耐。
田蓝原本想多送她家一点,糖坊和酒坊能开起来,大队会计没少出力。
可一听说是办喜事,田蓝就不能开这个口了,人家要的量大呀,她哪里送得起。不过卖什么价格,她还真不知道。
最后还是陈立恒按照县城供销社卖的什锦糖1块2一斤的价格为标准,将他们的爆玉米花花生糖也定价1块2。
虽然价格不便宜,但他们不要票啊。只要你掏钱,你全部包圆都没问题。
秀秀娘当场拍板,直接称走了10斤玉米花生糖。
不过就是12块钱嘛,今年冬天她家没少挣钱,掏得起。
她一打头阵,其他人家跟着动手。
说起来,今年家家户户的日子过得都不赖哩。最不成样子的人家,腊月里也有好几十块钱的紧张。现在,10斤糖太夸张,称个斤把二斤糖,让孩子们过过瘾,那还是可以的。
如果仅仅是整个赵家沟大队的人心动,那田蓝和陈立恒还能勉强供应大家的需求。
可过年是走亲访友的好时节呀,原本因为交通不方便所以信息流通极为艰难的社员们一拜年,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他们赵家沟大队的知青点不仅卖酒卖糖稀,还卖香喷喷的花生糖呢。
大过年的,孩子们手上多多少少有些压岁钱。他们是第二波主动找上门的客人。
这时代人普遍经济条件不好,小孩能拿到的压岁钱也有限。他们当然不会一斤斤的称糖,而是要一块块的买糖。
田蓝当然知道把单价定高点,利润更大,小孩对一块糖的重量不敏感。只不过田蓝不好意思,她历经三世,看孩子就像看自己的孙辈一样,要不是白给不起,她连钱都不想收呢。
所以最终,她将一块米糖的单价定为了5分钱。
社员们都说她仁义。供销社的水果糖,就这么大的一点,已经一分钱一颗了,哪里有爆玉米花糖实在。尝尝这花生,多香啊。
从小孩子们跑过来买糖开始,田蓝和陈立恒就吃不消了,需求量太大,光靠他俩实在扛不住。
英子带她表弟表妹过来买糖,瞧她俩忙忙碌的样子,赶紧伸手过来帮忙。
田蓝一抹额头的汗,半点不客气:“快,帮我卖糖吧。”
英子的小表弟立刻喊:“姐,给我最大的。”
嘿,这小家伙,当场表演走后门。
周围买糖的人都笑了。
田蓝索性招呼二柱:“你去看看,谁有空的话就过来帮忙,我们给发工钱。”
二柱瞬间眉飞色舞,直接举起手来:“我有空,我来挣工钱。”
不过年没感觉,一过年嫌钱少。什么5毛钱一串的爆竹,三分钱一包的盐金枣,还有5分钱的橄榄和桃板,更别说花生瓜子,反正只要你走出去,总归能见到想花钱的东西。
田蓝笑道:“行啊,只要你预考能考过就行。”
二柱立刻蔫巴了,突然间意识到还有高考这座大山压在头上,只能乖乖地去找中学生们。
有人去外婆家拜年了,住在亲戚家没回来。
有人过年只想玩,不乐意多挣这份工钱。
还有人过年家里事多,顾不上来挣外快。
最后来了8位中学生,可算是将玉米花生米糖事业给撑了起来。
原本也不用这么多人。但过年的时候,县城里的人也会回老家过年。他们大部分有固定工资,购买力要比乡下社员强多了。
看到自家亲戚吃玉米花生糖,就有客人找上门来也要买。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等到了正月十五,田蓝他们都不得不赶紧停下加工糖块的事业。m.xiumb.com
为啥?因为糖稀虽然长做长有,可他们的玉米和花生已经大大告急了。本来玉米就是交公粮的主力军,剩下的没多少。这一天天做糖,哪里扛得住?花生更不用说,榨油主要靠它呢。
大队书记一听他们要停下,顿时急了。
生意正好呢,怎么可以歇火?
这几个月来,作为赵家沟的一把手,大队书记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心情起起伏伏。
一开始他跟怀里揣着只大兔子似的,天天心惊肉跳,就怕上面突然派人下来砸了他们的糖坊和酒坊。
可架不住这是两只金母鸡,下的都是金蛋啊。这一天天的,钱哗哗的跟流水似的,直接往赵家沟涌。虽然没有走大队的账,但藏富于民,家家户户手上都宽绰了呀。
社员兜里有没有钱,走路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今年这个春节,他们赵家沟的男女老少,胸脯就挺得比其他大队的人都高。
大队书记尝到了挣钱的甜头,又怎么舍得再松手?钱这玩意呀,就是不能沾,沾了准上瘾。
田蓝满脸无辜:“和我们知青点没玉米和花生的呀。”
书记感觉这姑娘傻:“咱们大队不是有吗?全大队这么多人呢,还愁凑不上玉米和花生?”
田蓝仿佛吓了一跳,说话都哆嗦了:“这哪行啊?玉米和花生可是正经的粮食和油,我们哪里敢买?这是要犯错误的。”
大队书记被噎住了,瞧着田蓝正气凛然的脸,差点脱口而出,当初是谁想拿山芋酿酒制糖的?
他支支吾吾,试图等田蓝给他找出用玉米没问题的借口,自己好顺水推舟。
结果今天田蓝邪门了,尤为正道之光,坚决不踩红线。搞的大队书记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好在会计有急智,眼睛珠子一转,就明目张胆的指鹿为马:“你这姑娘咋说话呢?谁买卖粮食了?明明是社员们的玉米没收藏好,都坏了,人不能吃,只能喂猪喂鸡。广播里不是说了吗?这饲料得糖化之后,畜生吃了才长肉。你好歹也是知青吧,有知识,有文化,晓得怎么糖化饲料,难道还想袖手旁观,不帮大家把这活给干了?说好了啊,糖化完的饲料得一点不留的还给社员,不许玩花样。”
田蓝震惊了,不得不对会计竖起大拇指。同志,可真有你的。赵高在你面前都得落泪。
她打蛇随棍上,煞有介事地询问:“那山芋干呢?我听说不少山芋干都发霉了,人吃了肯定出问题,要不干脆一并拿过来糖化过后做饲料吧。”
大队书记吹胡子瞪眼睛:“要坏了就赶紧送去粉坊做粉丝,等开了春再说。”
开过春,天暖和了,粉坊也得停工了。在没有冷冻设备的情况下,做粉丝只能靠天时,一旦解冻,粉丝粉条就没办法再做下去,自然也没粉渣剩下来。那想做山芋酒和山芋糖,就只能靠“坏掉了当饲料”的山芋干了。
田蓝笑容满面,痛快地答应:“可以,那就等天暖和了再说。”
大队书记又不放心,白叮嘱了一句:“还是要以玉米糖为主,争取变成咱们赵家沟的特产,到时候去县里报喜。”
田蓝笑着点头,痛快地答应:“当然,以粮为纲,充分向大地要粮食才是我们的目标。”
中午大家一块吃饭时,田蓝向知青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后来还是长平继承了他爹的脑袋瓜子,眼睛珠子一转,就消化了意思:“没问题,饲料一点不少,100斤玉米来,咱们就给150斤饲料。”
别的不说,知青点是绝对不缺糖渣和酒糟的。不仅他们赵家沟,附近几个大队的社员都到他们知青点购买饲料。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哦,好主意,玉米换饲料,他们肯定不会缺斤少两。
陈立恒意味深长道:“我们得加油啊,大队这么支持我们知青点的工作。”
胡长荣有些担忧:“那咱们地方不够用的呀,小学马上就开学了。”
陈立恒也有些懊恼:“的确是个问题,后面得抓紧时间盖房子了。”
过年阶段实在太忙了,一个人都恨不得劈成两半用,实在顾不上许多。
好在大西北冬天长,温度低,现在虽然过了正月十五,却还不到春耕的时候,倒是可以请其他生产队的社员一起盖房子。先把泥巴屋打出来,好歹能放糖化缸就行。
后面再想办法买砖头买水泥买沙子,盖正儿八经的厂房。
按照制糖过程,起码得有三个车间,制浆车间,制糖车间,以及糖精化车间。
从社员手里收上来的粉碎过的玉米芯子要在制浆车间蒸煮,而且车间还要制作麦芽乳,二者得送到制糖车间进行搅拌等待时间糖化,获得的糖水再经过熬制变成糖稀。有了这个,他们才好在车间里继续加工玉米花生糖。
大家越说越兴奋,光是想想那热火朝天的场景,就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田蓝趁机给大家鼓劲:“加油啊,今年争取更上一层楼。”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展望未来,门口响起了自行车的车铃声。
大家有些奇怪,因为农村人写信少,所以公社邮局的邮递员也很少下乡送信,都是各个大队的人去公社办事时,顺便将信件拿回来。
而除了邮递员之外,还有谁能在村里骑自行车呢?农民没有工业券,有钱都买不到自行车。
大家伸头朝门口看,看到他们的居然是老熟人,食品厂的采购员孙兴邦。
田蓝和陈立恒都站了起来,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孙采购,过年好啊,你这是下乡指导工作还是拜年啊?”
指导工作有点早,现在大家还没收心呢。
拜年又有点晚,过了正月十五,大家就默认年结束了。
孙兴邦抹了把脸,脸上挂着笑:“可不敢说指导,我这不是来拿糖吗?”
啊?众人都有些惊讶。
陈立恒直接问出声:“怎么,榨糖厂不给你们供货了?”
年前食品厂找上门是因为原料紧张,越到年尾,大家越是要争产量,处处都缺原料。而且腊月和正月是食品销售旺季,所以必须得备货。
但现在都过完年了,什么食品厂还缺糖啊?
孙兴邦也没瞒着人,直接说明情况:“嗐,年前咱们厂的生产线全开,效益不错,生产的产品还打入了省城市场,反响蛮好。我们领导决定了,要扩大生产规模,争取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厂里的职工也支持,开了大会决定,今后还从你们这儿买糖稀。暂定每天500斤,后面要是产品反响好,还要再追加。”
众人发出惊呼,他们本以为食品厂不会再拉糖,后面他们主要依靠散卖以及玉米花生糖来消耗糖稀呢,没想到还来了个意外惊喜。
孙兴邦骑车来赵家沟,就是为了提前给他们通气,好让糖坊的人做好准备。说玩正经事,他也不耽误大家干活,就准备趁着中午太阳好,骑车回去。省得太阳落山了,再骑车就太冷。
田蓝却喊住了他:“正好,孙采购,你不来我们也要去找你呢。有好东西要请你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孙兴邦立刻表示有兴趣。
年前他跟工友们虽然忙得够呛,可是厂里效益好,大家伙儿都拿到了厚厚的年终奖,踏踏实实过了个肥年,心里痛快的很。
现在,他只欢迎好东西,绝对不怕麻烦。
田蓝朝陈立恒使了个眼色,陈立恒立刻会意。也好,等着他还跑去县城找销路。
两人带着孙兴邦去大棚看他们的蔬菜。
孙兴邦以前出差的时候见过塑料大棚,倒没觉得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稀奇。等他进了暖呼呼的大棚,他又忍不住惊叹:“你们这儿还真是搞出花来了。”
瞧瞧这大盆里一畦畦绿油油的玩意儿,他认出来的就有小白菜、芹菜、茼蒿以及菠菜。别觉得绿色单调啊,你人在大西北,正月里看到绿色,只会觉得心神荡漾。
“可以呀,都种出来了,这几样都能吃了吧?”
田蓝笑着点头:“小白菜、茼蒿和菠菜都是吃的时候,芹菜如果你想凉拌的话,现在也能吃。如果还想再长长,也没问题。”
孙兴邦相当痛快:“你们打算卖给我吗?没问题,每样各给我来两斤。不,5斤吧,我爸妈家,我老丈人家也要送点过去。”
这一个冬天,大家基本依靠大白菜过日子,好久没吃过绿叶蔬菜了,他看着都想。
田蓝笑眯眯的:“没问题,不过,你只要5斤吗?你们厂里的人不想吃新鲜菜呀?”
孙兴邦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你们是想把这些菜都卖给我们厂里?”
田蓝点头:“对,如果你们不感兴趣的话,那我们再去找酒厂。他们厂的经济效益好,工人有钱,应该愿意吃新鲜货。”
孙兴邦心中生出了微妙的集体荣誉感,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我们厂的效益也不差,县里的工厂,我们绝对能排前面几号。”
陈立恒在旁边帮腔:“是这样的,我去县城办事,人家说到食品厂,个个都羡慕的不得了。”
也不一定是食品厂的效益最好,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食品厂的人不愁吃呀。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单这一条,都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孙兴邦挺高了胸膛,故作谦虚:“也就一般吧,其他厂的效益也不错。我估计大家都愿意吃新鲜菜。”
他眼睛扫过菜地,估量着自己的带货能力,咬咬牙道:“每样都给我来30斤吧,嫩芹菜我也要,这个拌香干滴点芝麻油,香的不得了。”
田蓝立刻竖起大拇指夸他:“果然是行家,小芹菜就是这么吃才最好吃。”
刚长成的蔬菜连枯叶都没有,收拾起来特别快。
英子跑回家,喊她妈招呼左邻右舍的伯娘婶子过来摘菜,用了不到一个小时,120斤蔬菜就装在麻袋里,给他稳稳当当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孙兴邦出门只带了50块钱,剩下的50块,等他下回带着司机过来拖糖再补上。
田蓝和对方挥手道别,半开玩笑道:“孙采购,你可得替我们多宣传。我们保证每天都有新鲜菜。10亩大棚呢,绝对能够满足大家的需要。”
骑着车走的人嘴里答应着:“一定一定。”
田蓝叮嘱陈立恒:“你啥时候去公社,记得给宋清远挂个电话。年前他没给我们卖出年货,年后好歹要帮我们卖菜。不然怎么能体现出他在县城工会的价值呢。”
陈立恒笑着点头:“好,我明天就去打电话。”
其实不是宋清远不想组织卖年货,就年前的状况,根本没有多余的糖心给工会满足职工们的需要啊。
英子她妈看着田蓝手里抓着的大团结,惊讶得不行:“这菜咋这么贵呢?都要赶上肉了。”
往常地里的蔬菜是最不值钱的。比方说小白菜,一分钱就能抓一大把了。现在,涨了都有七八十倍。
她闺女在旁边强调:“物以稀为贵。”
英子的婶婶不以为然:“这有啥好稀奇的?不还是地里长的菜吗?”
“那你得看时候呀。你现在去外面看看,除了我们大棚之外,哪里还有这么好的菜?东西稀奇,人家自然愿意掏钱买。”
英子妈咂舌,感叹不已:“也就是城里人舍得吃,换成我要,宁可买肉吃。”
英子不乐意了:“妈,你至于吗?现在光是从糖坊,你每天挣的钱也不至于买不起一斤菜吧。我不管,反正我买,我还想吃小芹菜拌香干呢。”
英子妈都要心疼死了:“你个丫头,嘴巴叼成这个样子,你就不能等到天暖和了以后再吃芹菜?咱家地里又不是不会种。”
英子傲娇地抬起了下巴:“我就想现在吃。”
她婶娘一个劲儿地摇头:“你这姑娘哦,真不会过日子。都像你这样,谁家还能过下去?”
她妈在边上添油加醋:“还没吃上国家粮呢,就先享受上了。”
结果出乎她们的意料,当晚知青们回家说了大棚蔬菜长好了的事,第二天早上,就有社员到大棚买蔬菜了。
因为是本大队的人,所以田蓝给了优惠政策,5毛钱一斤。
饶是这样,大队书记还是觉得贵的离谱。啥时候青菜还能卖出鱼肉的价?
然而社员们不觉得呀。大家平常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可是难得有机会尝鲜,他们又愿意长长见识。
今年大家过了个肥年,又是肉又是糖,顿顿都见荤腥,人人吃了一肚子油水,看到小青菜,正是眼馋的时候呢。
再多的他们买不起,5毛钱尝尝味道总不是问题吧。
整个赵家沟大队,足有370多号社员,你有毛钱我五毛钱,本大队一天就卖出了100多块钱,简直闪瞎了知青们的眼。
原来大家有钱的时候,都很愿意花钱啊。
不过这回其他大队的人倒没跟过来买菜,他们来买霉豆渣的时候,还说自己的亲友奢侈。哪有掏这么多钱买菜的道理,过日子不是这种过法。
赵家沟的社员就暗自翻白眼,在心里埋汰对方。穷就穷呗,掏不出钱来买,就别假装勤俭节约。
反正钱是他们自己挣的,花了再挣就是了。他们这家沟养了金母鸡呢,生的都是金鸡蛋。
知青点的人却不像社员笑得那么欢畅。现在他们愁死了,糖厂的采购员给他们拿来了大订单,也给他们送来了大难题。
产能不够。
学校已经开学了,糖化缸必须得搬走。而即便是盖泥巴房也需要时间。显然,工厂的订单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他们。
大家伙都跟着长吁短叹,谁都不愿意放弃订单。即便没有任何人在他们旁边儿提面命,知青们也心里有数,他们的小做法能不能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就看这回能不能漂亮地如期完成订单了。
田蓝招呼大家集思广益:“都想想看,咱们村里哪里还有空屋子?条件差点没问题,只要地方够大。哪怕黑不隆冬的也不影响。”
众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都没招。村里家家户户住房都挺紧张的,唯一空出来的知青点也挖了一堆发酵池用来酿酒,哪里还有空屋子。
角落里响起个细细的声音:“一定要是屋子吗?”
田蓝随口回答:“能遮风挡雨就行,必须得能关门,不然没办法保持温度。”
坐在角落里的来娣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能不能做个门呢?山洞没有门。”
知青们如醍醐灌顶,瞬间反应过来:“哎呀,还有防空洞!”
田蓝和陈立恒都有点迷糊,胡长荣先眉飞色舞:“对,防空洞,那时候我们挖了那么大的防空洞。”
60年代末期,他们干下放的时候,中央宣布了深挖洞广积粮的备战备荒政策,全国老百姓都积极挖防空洞。
当时苏联陈兵百万在边界线上,大家是做好了要打核战争的准备,认认真真地挖防空洞的。
虽然过了10年,战争也没打响,但大队的民兵每年会定期去清理防空洞,好应对不时之需。
你想啊,那是为全村人准备的防空洞,里面有多宽阔,就不用说了吧。
赵家沟总共有两个防空洞,然后挖了5年,才算正式完工。
这种阴凉干燥的防空洞,就是现成的车间呀。
大家激动不已,瞬间感觉自己又变成万元户了。
先前他们留了15,000块钱准备用来盖厂房,说不定这会儿还能留下来呢。
二柱有些迟疑:“可那是防空洞啊,咱们能搬进去干活吗?”
田蓝满脸严肃:“防空洞需要经过考验才能放心的给大家用。我们现在进去从事生产工作就是在验证它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如果它能够当好车间,那它将来一定可以作为避难所,保护大家的安全。”
年纪大的知青心知肚明,集体睁着眼睛说瞎话,表示田蓝言之有理。
年纪小的知青还不知道春秋笔法的厉害,只觉得兰花花说的的确有道理。他们这可是为了广大社员的安全着想。
车间的问题解决了,获得了知青点同志们的一致同意。
开完会,大家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工作。
陈立恒直接去找大队书记说这事。不能再耽误了,想不想春耕之前,赵家沟大队的社员们再发笔小财?想的话,就赶紧将防空洞交给他们,让大家好好干活挣钱。
田蓝朝来娣点点头,夸奖她:“你看,你只要愿意,你就能为咱们知青点作出贡献。谁说你笨的?你比我们都聪明。我们就没想到。”
赵来娣不好意思地摸着辫子,声音跟蚊子哼一样:“我是打猪草的时候总经过那边,所以记住了。”
其实她是不想回家,只有一个人坐在防空洞里,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不然她就要像陀螺一样,一刻不停地忙碌。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田蓝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道:“加油!你过年的时候就做得很好。”
腊月二十八,来娣只拎着猪大肠回家过年。结果不出所料,她爹妈当场就发作了,指着她破口大骂,她妈还拿着舀水的葫芦瓢砸她的脑袋。
这姑娘一声不吭,拎起猪大肠就跑去了大队书记。她妈本来还在后面追着呢,要给她好瞧,省得这死丫头翻天了。
结果一贯老好人做派的大队书记大发雷霆,把她妈骂得狗血淋头,还说要开大会批.斗他们两口子。
吓得来娣的妈赶紧跑了。
等到除夕夜,她又想作妖。来娣还是一声不吭地往大队书记家跑。
这回她妈可算学乖了,再也不敢追过去自讨没趣。
于是,来娣平平安安地过完了这个年。
她慢慢发现,原本她以为世界第一可怕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大队干部就能治住他们。
田蓝给她打气:“以后都这样,有困难找组织,让组织为你撑腰。行了,赶紧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来娣又有些紧张,她不好意思去学校。学校里都是小孩子,她都已经这么大了。
田蓝鼓励她:“你必须得去,你这是在为自己赎罪,为曾经的怯懦的放弃自己人生的自己赎罪。想要弥补失误,就得立刻行动起来。不然随着时间推移,你想要再走上正轨就千难万难了。怕什么?朝闻道夕死,足矣。学习这件事,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来娣还想再说几句自己的担忧,田蓝就开始冷酷到底:“行了,别忘了我们知青点的规矩,起码得有中学文化才能上工。你已经欠了很多了,还不赶紧去上学。”
可怜的姑娘就这样被她打发走了。
陈立恒没花多少功夫就从大队书记家回来了,带了个好消息,队里同意他们使用防空洞。
说实在的,经过这些年,大家也没多少对战争即将打响的恐惧心理了。那防空洞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过来用。
防空洞就跟屋里一样,长久不住人肯定会垮掉。
田蓝兴致勃勃,立刻拉着陈立恒的手:“走,我们过去看看。”
陈立恒目光扫视一圈屋子,笑着询问:“来娣呢?肯去上学了?”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这会儿把她安排进小学上课,的确十分考验人。
田蓝君子坦荡荡:“丢脸总比丢了工作强,反正咱们知青点只收中学生。”
陈立恒哈哈大笑:“真有你的。”
田蓝倒是有些好奇:“大队书记怎么说的?有没有跟你磨叽?”
“还磨叽呢,一听说咱们没地方生产糖稀,要供不上食品厂的订单了,他比我们还急。”
田蓝感叹:“这是感受到自己工作的意义了,开始积极主动起来。”
不仅仅是支持糖坊酒坊的发展,就是对来娣家的事也没有采取和稀泥的态度,而是正儿八经地去解决问题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能做的事实在太少。然而不经意之间,他们生活工作的这片土地已经一点点显示出了转变。即便微小,也是希望。
两人走到村子的后山,防空洞就是在这里开挖的。
洞口不大,洞口不算大,只能容三个人并肩而行,洞高约摸两米左右。走进去倒是别有洞天,像个窄口大肚瓶子一样,十分宽阔,一眼都看不到头。
这个防空洞没有白花5年时间,的确够宽敞。
田蓝和陈立恒商量了一会儿,确定要多加几个通风口,防止到时候里面烧煤炉升温会造成这些事件。
他们拿脚板量了距离,感觉单着一个防空洞,就能将糖坊现有的生产规模扩大起码三倍。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想办法进一步保证原材料的供应了。
“实在不行的话,庄稼秸秆也能做糖。”
田蓝倒不太担心秸秆用来做糖了,大家用什么烧火?
实际上,在眼下的农村,大部分庄家秸秆并不是用来做燃料,而是用于沤肥。
这个时代化肥产量低,农民种田主要依靠农家肥。而农家肥除了禽畜粪便之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还是各种植物的秸秆,沤烂了之后就能下田做肥料。
但赵家沟不需要啊,知青点每天都能产生这么多糖渣和酒糟,都是喂猪的好饲料。
大队养的猪多,粪便自然多,也就足够做农家肥了。
节约下来的秸秆刚好可以做糖。
陈立恒点点头,又想了想:“两手准备吧,我去别的大队问问看,估计各家都有不少玉米芯。到时候,大不了我们掏钱买呗。”
其实就是现在,社员们交上来的玉米芯也有不少是外村的产品。大家都沾亲带故,社员知道玉米芯能卖钱,自然会想到自家在别的大队的亲朋好友。反正玉米芯又没什么差别,大家一道挣点小钱呗。
田蓝笑道:“这主意倒不错,我看公社干部对咱们糖坊的事也挺上心的。让他们出面的话,应该会事半功倍。”
两人定下了原料的事,又开始讨论产品的销路。
目前酒的销量比较稳定,差不多产销平衡。可糖的销售太依赖于食品厂,也不安全。万一到时候人家不要了,每天多出大几百斤的糖,没有固定的销售渠道,也很危险。
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从产妇身上下功夫。这个时代,生完孩子的妇女才会被奖励几两红糖。而他们的家属也愿意产妇多吃点糖补充营养。
田蓝兴致勃勃:“我们就把我们生产的玉米糖命名为产妇糖吧。”
陈立恒点头:“可以,这样针对性强。回头我再去跟宋清远说说,他爱人就是县医院的。到时候在他们医院做个宣传,把糖拿过去卖,肯定受欢迎。”
田蓝笑了起来,调侃道:“照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咱们就把榨糖厂的活都抢光了。”
陈立恒笑道:“那也不错呀,刚好节约了好多粮食。”
两人看完防空洞,不敢多耽误功夫,赶紧回去继续干活。
大订单就是悬在头顶上的剑啊,谁敢放松。
他们进屋,秀秀抬起头看见人,赶紧招呼:“快快快,高考报名了,定下来了,今年咱们省要参加预考,5月份开考。”
田蓝和陈立恒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要报名了啊,他俩都快忘记自己是高考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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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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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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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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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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