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大家收获颇丰。
除了连杀带俘虏的200号土匪之外,最大的惊喜是两门土炮,两挺轻机枪,30余支驳壳枪外加上百支汉阳造□□。剩下的大刀、红缨枪以及斧头更加不用说,直接堆满了一间武器库。
看的跟来剿匪的刘成武等人一个个眼睛都直了。狗日的,他们一个团都没配上一挺轻机枪,一个土匪窝子居然就有两挺。真TM的不知道军需是肥了谁。
陈立恒有一说一:“应县附近的土匪已经盘踞好几十年,一会儿兵一会儿匪,多的是挣武器的门路。”
这些宝贝固然让他欣喜,但还在预料当中。真正算意外之喜的当属土匪仓库里堆成山的粮食和各色皮毛布匹。
乖乖,《游击队队歌》唱的没错,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剿匪果然要剿,不剿匪实在不行。
这可比问老百姓征粮借粮强多了。
瞧瞧这仓库里摆的,有玉米有黄豆有谷子有稻子,完全是小型的农业展览会。还有风干的腊鸡腊肉腊鱼等等,挂的密密麻麻,叫人看的眼花缭乱。皮毛主要是鹿皮、兔皮以及狐狸皮,什么貂皮熊皮之类的,大约是这边不产,游击队员们没见着。布匹相对简单,丝绸没见着,几乎都是土布。有些放的时间长了,上面还长了霉斑。
娃娃脸士兵李啸天的眼睛都看直了,口中喃喃:“果然是剥削,这么多好吃好喝的,他们也吃不到。”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普通的土匪。刚才他问过了,这帮土匪平常的伙食也不行,基本上都是玉米饼子杂粮面,一年到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吃上鸡,而且是一堆人抢着吃。他问话的那个土匪说他去年忙了一年,最后分到手的就一捆布,还没来得及捎回家呢,他就被俘虏了。
真正谈得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也就是那位陶老三陶司令和他的心腹了。
刘成武暗道,这游击队还真是逗,居然觉得土匪是被剥削的,怪会扯的。
他收回扒在枪炮上的艳羡的目光,啧啧赞叹:“陈长官,我算是服了你。剿匪像你这样漂亮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虽然大家说起土匪第一反应就是乌合之众。但剿匪这种事情,根本不比正规打仗简单。否则也不会土匪遍地,政府无能为力。
但凡主政一方的,就没有不烦土匪的。为官清廉的,痛恨他们鱼肉相邻。地皮都要刮三层的,则愤怒他们抢了自己的盘中肉。
可无论哪一种官员主持剿匪,基本上都是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土匪长期扎根,占据地理优势,易守难攻。而且你一冲锋,人家打不过就逃,分成几路人马逃窜。你追了一边,其他的人都跑得一干二净。等到你撤退之后,人家又能重新跑回头,继续作威作福。
刘成武自己就参加过剿匪行动,结果呢?结果是土匪越剿越多。
像陈立恒这样,直接包饺子,一网打尽的,实在可以称得上军事奇才二字。
陈立恒愧不敢当。
这一趟行动之所以能获得成功,首先他自带穿越金手指。
他爹在解放战争时期以及解放初期都干过剿匪的活,积累了一肚子的经验。陈书记也没人能叨叨,除了跟儿子反反复复地提,还能怎样?
要按这个说,陈立恒小时候的启蒙阅读就是五花八门的剿匪记。个中经验,早就深深地渗入到了他的骨髓中。
除却他的因素之外,这位陶司令多疑的个性也帮了他们大忙。倘若他的屋子里所有人都荷枪实.弹,那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讲。
刘成武哈哈大笑:“你们有这群红粉将军,别说枪.弹了,就是飞机大.炮都没用。”
陈立恒正色道:“他敢打我们战士的主意,就得承受我们战士的怒火。”
刘成武瞧他的模样,心中颇为惊讶。这个人还正经把这群娇滴滴的女学生当成战士用了。
开什么玩笑哦。现在是局势紧张,交通被切断了。所以女学生们迫于无奈才暂时留在山上。等到局势缓和下来,人家不去新迁的校址上学啊,人家还跟你打鬼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唉,这个游击队,当真奇奇怪怪。要不是他们还在打日本鬼子,自己也跟着去县城炸了日本人的仓库。他真要怀疑这帮人脑壳不好。
周老师跟她的学生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议论的对象。
她们正兴奋地盯着一支支枪,一夹夹子.弹,口中不时赞叹:“要是他们拿这些东西打鬼子,应县也不至于这么快沦陷啊。”
旁边有川军的人揶揄:“你们守军都撤了,还指望土匪抗日?”
女学生的反唇相讥:“你们不也从南京城里撤出来了吗?”
“那我们是执行上峰的命令。龟儿子的,光叫老子撤,tmd连怎么撤都没说。”
他的咒骂声在见到了江边的船时,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
女学生们看过去,只见江边停着一艘艘柳叶形的小船。这不稀奇,稀奇的是船上架着的东西。那一个个大铁棒,后头粗,前面稍细,足足有六七米长。
大家不敢肯定,猜测道:“这是大炮?”
妈呀,得亏昨晚他们没动大炮。不然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那堆尸体就是她们了。
田蓝见多识广,在边上摇头:“这不是大炮,这是鸭枪。”
啊?
众人集体傻眼。鸭枪他们是头回听说,可打麻雀的鸟枪,打兔子的土枪,大家都见过,可比不上这种规模。
田蓝解释道:“他们打的是野鸭、灰雁之类的水禽。这么一柄鸭枪,里面可以填一斤多重的火药,三斤来重的铁砂子,绿豆这么大,一下子能打出100多米远,扇形散开,足足能达到5米。像这种大树——”她指着前面的参天古树道,“一枪过去就能轰倒。”
众人一听皆毛骨悚然。这玩意儿名为枪,实际上算得上是炮了。要是里面装上弹药,还不知道能飞多远呢。
龚丽娜等人都捂着胸口,庆幸不已:“谢天谢地,得亏他们没有拖着这个鸭枪上山。”
不然的话,她们就是再会拼刺刀,现在也是鸭枪下的冤魂。
田蓝认真道:“我们真正应该庆幸的是鸭枪基本上用在水上,这种小船称之为枪溜子,就是用来架枪的。”
大家愈发感觉自己的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别的不讲,就是昨晚行动的时候,要是他们发现的蹊跷之处,早早用上鸭枪,她们的命也交代在这儿了。
田蓝平静地看着众人:“现在,你们还觉得陈长官不应该领那顿鞭子吗?”
应该,太应该了。
先前她们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才发现自己完全是死里逃生啊。这完全是将祖宗八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才能够如此有惊无险。
就连田蓝本人都怀疑,她们这一次次的好运道就是空间送给她在这个时空的大礼。
但说实在的,她真不想再来第二回。这刺激过头了,她经历了两个世界的老心脏,都感觉吃不消。
陈立恒正好走过来,他听了女生们的议论,点头表示赞同:“我的确应该领剩下的五鞭子。”
周老师等人到不好意思起来,居然不晓得如何接话了。
田蓝看他现在动作还有些姿势别扭,估计昨晚的行动扯到了他的伤口。
她难得大发慈悲,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开了另一个话题:“这事不急,先赶紧把公审大会张罗起来吧。”
200多号土匪鱼肉乡民已久,备受残害的老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剿匪,既是游击队的职责之所在,也是团结群众的重要途径。
陈立恒点头:“是该开场公审大会,向乡亲们宣传我们的主张。”
事情宜早不宜迟。根据地的建设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况且谁家有余粮养土匪啊。
别打那些收缴来粮食的主意啊,那都是养抗日战士的,可不养蛀虫混账。
于是1938年的元旦,聚龙山抗日根据地首次公审大会紧急上线。
公审当天,天寒地冻。早上还有点太阳呢,虽然阳光是冷的,只是过了上午十点,那点儿光也叫寒冬的风给吹跑了。冻得被五花大绑推上台的土匪们个个都鼻涕直淌。
这种天气,是农民们传统的猫冬时节。如果没什么事,谁都不愿意在外面瞎晃悠。因为冷啊,你消耗的热量多啊。人越冷越觉得肚子饿,谁家有那许多粮食供养你闲逛。
只是今天,情况大不同。公审大会的台前,人头攒动。十里八乡听着信儿赶过来的乡亲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整个公审大会的会场挤得水泄不通。还有小孩骑在大人脖子上,满是好奇地看着公审台,嘴里一个劲儿嚷嚷:“啥时候开始唱大戏呀?”
大人们没空搭理他的童言稚语,因为大家伙儿都瞪大了眼睛看台上的土匪。这时代的土匪都是公开性质的,老百姓也认识人,就是拿他们没办法。
现在往日不可一世的土匪们被绑得跟螃蟹似的,一个个压在台上,看的人可真是心潮澎湃。
呀呀呀,他们也有今天。
乱世多土匪。农民农闲的时候兼职当土匪不稀奇,但大家都遵循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绝对不会对乡里乡亲的下手。而且抢完了,人家也就回家干活去了,不当主业只做外块。
他们好了,他们是专门干这个的,心狠手辣,而且兔子专吃窝边草,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这么缺德冒烟,也就是老天爷不长眼睛,否则早该有今天了。
陈立恒站在台上,指着一溜五花大绑的人,也不用喇叭,光凭这嗓子直接大声宣布:“今天咱们开这个大会,是为了宣判这些汉.奸土匪强盗的罪行。站在这里的父老乡亲们,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到底多少人受过土匪的苦,吃过土匪的罪?又有多少人家叫日本鬼子屠了满门?这些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伸手指着维持会会长,大声控诉,“这人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还是个举人,当过前朝的官。结果,日本鬼子一来,他先忙不迭地开门迎接强盗。大家伙儿说说,这种行为是什么?”
台下立刻有小孩子喊:“是秦桧,是卖国贼!”
原先因为还没有受过鬼子荼毒的村民本没啥感觉,听到秦桧两个字的时候,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狗日的,这是害了岳爷爷的混账东西,实在应当千刀万剐。
台下有人跳出来喊:“这老东西就不是好货。人家过不下去,送了丫头去他家帮佣。他都能当人家爷爷了,还糟蹋了人家好姑娘!”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对对,缺德冒烟了,亏他还满口知乎者也,仁义道德,他自己最缺德。
即便是穷人,也有穷人的骨气。谁愿意给个老头儿当小老婆呀?况且他家大老婆又凶悍的很,天天找茬把人往死里头打。
田蓝趁机喊:“这人当不当打?”
台下人立刻大声应和:“当!”
陈立恒点头:“那大家一个个上来,今天就是咱们乡亲讲理算账的时候,咱们叫他好好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
大家伙儿恨极了秦桧,一个个上前控诉他的罪行。什么强买土地,什么霸占民女,怎么开大.烟馆害得人倾家荡产。
说到悲愤之处,还有人怒极揍他。旁观的群众都大声叫好,连游击队员们也不开口阻止。
抗日根据地还没有执法机关,那人对罪犯处以刑罚的只有人民。
后面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山羊胡子老头儿很快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陈立恒看了眼日头,赶紧招呼:“这个大汉奸该杀,如果大家伙儿没意见的话,我们就直接吊死他。”
大家异口同声:“没意见。”
陈立恒点点头,宣布进入下一个环节:“这些土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就我们这几天听到的又有好几件灭门屠村的惨案,五年前农历十月十二日,土匪血洗大刘庄,烧了200间房,抢了3万多斤粮食,全程230余人遇害,其中14家至此绝户。三年前,他们又践踏了十里集的洪家沟,全村的老少爷们被集体杀光。妇女惨遭残害之后,又被他们卖进了窑子。这些人的罪过,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大家有冤诉冤,有苦说苦,今天,我们游击队给大家做主。匪首陶老三已经被我们游击队击毙了,剩下的这些土匪,大家跟他们说道说道,他们究竟做了哪些恶?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他话音落下,围观的群众就发出嗡嗡的声音。还有人不敢相信地喊:“军爷,你们真枪毙了陶老三?”
陶老三多坏呀,当地人骂坏人都说你是陶老三的种。可见他就是坏蛋的代名词。
陈立恒点头:“没错。”
台下的嗡嗡声更大了,只是虽然大家都反响热烈,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控诉台上土匪的罪行。
原先那些垂头丧气的土匪们这会儿还抬起了脸,目露凶光瞪着下面的群众。
田蓝扬起鞭子,直接一鞭子抽上去,朗声朝台下喊:“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就是清算他们罪行的时候。我们游击队是给老百姓撑腰做主的,大家放心大胆地上来,向他们讨回公道。”
众人面面相觑,好些人都在偷偷交换眼神,却还是没人敢站起身。
什么叫做老虎虽死,虎威犹在?被迫害惯了的人居然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位年轻媳妇站了起来,大声喊着:“我来揭露!我来揭发他们的罪行。这些畜生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陶老四,你怎么还没死啊?”
台下响起了吆喝声,有人起哄:“陶八姑,陶老三,陶老四不是你堂哥吗?怎么你倒成了苦主了?”
嘴上抹着胭脂,打扮的极其娇艳的年轻媳妇冷笑:“对,这就是我的好堂哥。他祸害了多少女人?你不知道吗?说不定你家里也被睡过,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人像是被踩了猫尾巴一样,立刻跳起来大喊:“你别瞎往人身上泼脏水。”
“我泼什么脏水?”陶八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说的就是我自己。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是我堂哥呢,照样强了我!”
台下发出一阵哗然声。不少人都惊呆了。
陶老四好色,这是出了名的,他祸害的大姑娘小媳妇不计其数。走在村子里瞧见人,他就能直接拉着人扒衣服。大家伙儿迫于土匪淫.威,吃了大亏甚至被逼死了,也不敢吭声。
但是大家伙儿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丧尽人伦到这地步。这是他堂妹呀,他们同一个爷爷。
陶八姑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他祸害了我,我爹去找陶老三说理。陶老三怎么说?他说老四年纪小不懂事。我去tmd不懂事,怎么不早点死啊!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肯定会有人调笑,他的祖宗十八代也是你的呀。
但是现在,谁都不敢吭声。只有陶八姑还在控诉:“可怜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背了个养私孩子的名声。嫁进了夫家,夫家不敢得罪陶老三,说我不守妇道,把我休回了家。我爹我娘悲愤之下只能上吊自杀。陶老三陶老四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跟他的仇恨不共戴天!”
她看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开口主动向田蓝讨:“这位小大姐,能把鞭子借给我吗?”
田蓝大方表示:“请自便!”
从这位陶八姑开始,接二连三有人上台控诉陶老四的罪行。被他逼死了老婆的,逼死了女儿的,还害了儿子孙子命的,都开口揭发他。
鞭子只有一把,大家抓起石头、树枝、木棒劈头盖脸地朝陶老四脸上招呼。
除了他之外,其他土匪也感受到了群众的怒火。他们作威作福了这些年,手上沾的血怕是泡在长河水里头都洗不干净。打死了,也没有一个是屈的。
陈立恒一个个的询问:“这个该不该吊死?”
台下响起排山倒海的喊声:“该!”
于是人被押到了一边,准备集体处以极刑。
碰到一个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土匪时,台下依然是义愤填膺的“该!”
就在这人也要被押走的时候,台下匆匆忙忙跑上来位年老的女人,扑通一声跪在陈立恒面前:“求求大将军您行行好,饶了我外孙的命。他也是被逼的没辙呀,陶老三杀了他爹妈,他要不入伙的话,他们家就绝后了呀。”
周老师忍不住呵斥:“他不想自家绝后,就让别人家绝后。莫非就他家尊贵,其他人的性命不是性命吗?”
老妇人还在拼命地磕头,额头上很快一片淤青。她却跟毫无所觉一样,只呜呜地哭:“他没杀过人,大将军女菩萨,我这外孙从来不杀人。他就是打打下手。”
台下有人附和:“他是没杀过人,上回还是他故意摔了一跤,叫我逃了过去呢。”
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表示赞同。
这年头当土匪也并非人人都心甘情愿。有的是刀架在脖子上,被逼得没办法,不得不入伙。
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说当了土匪就该死,有人说他情有可原。
最后,陈立恒让大家举手表决。那老太太就在台上一个劲儿地冲众人磕头。也不晓得乡亲们是不是于心不忍,最后大家还是认为他不当杀。
田蓝大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既然做了强盗土匪,也祸害了乡亲,那这事就不能当做没发生过。现在不判你死刑,罚你做苦役开荒种田,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那土匪还没说话呢,他外婆赶紧压着他点头,替他作答:“愿意愿意,谢谢大将军,谢谢女菩萨!”
如此一来,土匪就分成了两波情况,一波是最大恶极情无可恕,他们当场被吊死了。剩下的虽然也做了恶,但手上没沾过什么人命,只算是打下手的小喽啰,那就集体做苦役,开荒种地盖房子,用劳教代替坐牢。
乡亲们都觉得满意,还有人当场嚎啕大哭,张罗着找香烛纸钱拜祭亲人。他们可算是有报仇血恨的这一天了。
开完了公审大会,下一个步骤就是发粮发布。但凡上台揭发的苦主家属,每人都能领到一斗粮食和一丈五尺布。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事先可没人说这事。早知道这样,他们也上台揭发了。
哎呀,一斗粮加上野菜和茅草根,够个大人吃半个月了。一丈五尺布,那也能做一身衣服,刚好准备过新年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平白的飞了。
大家虽然跺脚叹气,但谁也不敢趁机起哄抢夺。能把陶老三那么厉害的角色都毙了,还把土匪窝子全端了的游击队,能是软柿子,由得人捏扁搓圆吗?
怪只怪刚才自己胆子小,不敢出这个头,白白错失了大好良机。
田蓝趁机宣传:“大家都主动点,我们根据地说的是人民当家作主。以后再有坏人公审,还请大家出来揭发他们的罪行。”
她瞧见挤在人群里的陶八姑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便伸手递给对方一袋子杂粮,笑道:“刚好腊八节可以煮粥,里面还有红枣呢。”
陶八姑立刻推拒,坚决不肯收粮食和布,还伸手抹自己戴着的手镯,非要往田蓝手里塞:“小大姐,这个给你。这个是干净的,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是脏来路。”
田蓝当然不肯收,她正色道:“你娘留给你的,你更加应该好好保管,将来再传下去。”
陶八姑露出了凄然的笑容,摇摇头道:“我还有什么好传的呀。陶老三陶老四,这两个畜生死了,我爹妈在九泉之下也能闭上眼睛了,我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周老师听着这话音不对,赶紧劝告:“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怎么就没什么好惦记的呢?”
“我有什么好做的?”陶八姑露出了古怪的笑,“女先生,你要是知道我做什么的,这会儿肯定跳的八丈远。”
田蓝却不以为意:“能有什么?左不过是半掩门或者窑子。这是你的错吗?真正错的人是他们。”
看这位陶八姑的打扮,田蓝就知道她的职业特殊。在这个时代,一个无父无母的年轻女人想要养活自己,当真不容易。
周老师和学生们听到窑子和半掩门之类的字眼,俱都吓了一跳。她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从来没有接触过妓.女之类的人。
田蓝却完全不当回事,还在劝说:“可恶的是坏人,我们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就像《神女》里的阮玲玉,她又不是坏人,该受惩罚的是真正的坏人。”
女学生中阮玲玉的粉丝众多,一听到偶像的代表作,大家心中的那点儿疙瘩竟然神奇地溶解了。
是啊,那么善良那么柔弱的女子,被生活逼上绝路,她有什么错呢?
没错,她们怎么可以用世俗的偏见去惩罚一个无辜的女人。她们同样身为女人啊。设身处地,假如她们处在陶八姑的位置,她们能保证自己不堕落吗?
这样混乱的社会,这个糟糕的社会,想不堕落实在太难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陶八姑,后者却始终神色郁郁,一再摇头:“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心愿已了,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女学生们急了,还有人喊了起来:“什么叫做没意义?你能做的事情可多了。现在国难当头,全国四万万同胞不分男女,无论老幼都应当积极投身到抗日大业中去。你怎么能说自己的生命没有意义呢?你多杀几个鬼子,你把日本鬼子赶出咱们中国,就是最大的意义。”
其他人跟着附和:“没错,我们齐心协力,把日本鬼子赶出去。”
周老师咬咬牙,代表大家发出了邀请:“你就跟我们一起抗日吧。只不过我们的生活艰苦,需要自己开荒种地打粮食,也没有胭脂水粉可以用,新衣服也很难添置。”
陶八姑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她拼命地摇头,死活不同意:“不行,你们替我爹妈报了仇,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我怎么还能连累你们?我这样的人,跟我待在一处,旁人不晓得要怎么败坏你们的名声呢。”
女学生们却丝毫不在乎。作为摩登女郎,她们自有浪漫主义的一面,才不可能理会愚夫愚妇的唾沫星子。
按照他们的理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去洋学堂里上学,还有男先生给她们上课,唱的又是那些丧风败俗的东西,她们早就该吊死在牌坊上。
那个时候,她们都不在乎。现在上过阵杀过敌手上有枪的女战士们,自然更不会当回事。
女学生们傲然地抬起下巴,Whocares?谁爱说谁说呗,反正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谁要敢跑到她们面前哔哔赖赖,呵呵,有种试试。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她,陶八姑,就是她们在应县发展的第一位女游击队员。
田蓝目瞪口呆。
她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再好好做大家的思想工作。没想到这群可爱的姑娘们比2021年好多人的思想更先进。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倒退。
王友志忧心忡忡。他穷苦人家出身,当了好几年兵,没有洋学堂出来的小姐们的乐观精神。
对于女学生们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他相当犯愁:“田先生,你们要考虑一下。你们把陶八姑这种人招进队伍里来,会出乱子的。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不会再愿意来,那些不正经的二流子倒是要拼命往咱们队伍凑了。就是我们招游击队员,也会碰上麻烦。谁家爹妈愿意儿子跟陶八姑扯上关系?以后他们还要不要讨媳妇了?”
田蓝看着愁眉苦脸的王友志,认真道:“假如我们都不帮他们,那么还有谁会帮这些受侮辱被践踏的受害者呢?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就因为他们被坏人害了,所以就成了他们的罪过了吗?我们抗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老百姓过上踏实安生的好日子吗?假如赶跑了日本人,他们还是过得不好,那这抗日还有什么意义?”
王友志说不过她,只能唉声叹气地去找陈立恒。
虽然他不对陈长官报什么希望,但是他还是得表明自己的态度的。
结果没有给他任何惊喜,陈长官居然大大地夸奖了女学生们,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用喜形于色来形容。
“我真没想到她们的进步会这么快。”
陈立恒激动得脸都红了。他一直担心这群资本家的小姐难以用平等的目光去看待其他人,尤其是社会底层的人。
毕竟太太小姐们的同情心是隔着玻璃窗的,不能触碰到她们认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没想到这群女师的老师和学生们居然进步这么快,已经往前大大迈了一步,甚至将军人们都甩在了后面。
陈立恒开始不满,既对自己的下属,也对自己的工作。他实在是放松了思想教育,以至于身为他副手的王友志也能说出这样歧视的话。
实在是让他痛心疾首。
王友志承受了上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目光,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冤枉了。他这可是一心一意为了游击队的发展,为了整个抗日根据地的长远将来才开的口啊。
结果,上司还不高兴了。
陈立恒指指他,最后还是决定去找田蓝取经。
这人号称自己是学农业的,可他感觉她最擅长的其实是洗脑。不管怎样的人都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田蓝翻了个白眼,她谢谢他的肯定啊。
至于要怎么做男兵们的思想工作。简单,直接让他们抄《□□宣言》呗。说到底,就是缺乏平等观念。当他们正确认识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之后,自然就明白谁是可怜的谁是可憎的。他们也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那一边。用实际行动表达他们的支持。
陈立恒感觉自己可以晕一晕了。这个想法是不错,但是能不能考虑实际情况。
首先,它全文接近15,000字。让士兵抄写这么多字,简直是要他们的命。要知道他们当中很多人刚刚开始学认字呢。
其次,哪里有现成的《□□宣言》?
自从知道神奇的空间之后,他就一直张罗着想将黄挎包和书弄到手。他去县城踩点的时候,倒是找到了差不多类型的布料,可以自己做挎包。但是两个书铺他都跑过了,压根就没见这本书。
想想也是,攘外必先安内。在抗日这件事情上,那位委员长始终犹犹豫豫肉肉唧唧的,一再丧失诸多战机。可在反.共这事上,他素来态度都坚定的很。
这个时代,《□□宣言》即便不是禁书,也绝对不会大肆传播吧。
谁敢让它传播呀。
见过光明的人怎么还能忍受继续在黑暗中生活。
田蓝不假思索:“15,000字也不多,再说不是可以趁机将他们学更多的字吗?没有现成的书,我默写出来就是了。”
陈立恒大吃一惊:“你还能默写《□□宣言》?”
这这这,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她说她能够默出红.宝书,他倒觉得不足为奇。毕竟在他的青少年时代,那是所有人都必须得熟练掌握的标配。
田蓝又想翻白眼了。
她能不会默吗?上个世界,她最熟悉的书就是《□□宣言》。她将那本书从头到尾不晓得翻了多少遍,试图从里面发现什么密码。
结果,自然是未果。
唯一可以被称之为成果的,就是她能将这本书倒背如流。
陈立恒怀疑:“他们肯抄吗?我觉得他们宁可被罚跑10公里,也不愿意抄1万多个字。”
田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话里有话:“这就要看你老人家的人格魅力啊,看有没有人愿意为你牺牲。”
怎么个牺牲法?陈长官不是还欠着5鞭子吗?舍不得你们陈长官继续挨打,那就拿东西来赎买。什么东西?当然是你们最害怕的东西。抄书,抄你们讨厌的书,不然怎么叫惩罚?难不成还让你们一边抄小说一边看不成。
陈立恒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
他都直接朝人拱手了,言简意赅两个字:“佩服。”
想了想,他决定跟田蓝分工合作,“以后思想政治工作,你多分担点儿吧。我觉得你这方面效率比我高多了。”
田蓝琢磨了一下,感觉行军打仗这方面她的确不擅长。既然大家现在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并肩作战;那美女有什么担子都压在人家身上。
她点头,痛快地答应:“行,那我先把《公产主义宣言》默出来。”
陈立恒点点头:“你报我写。”
田蓝下意识地拒绝:“我手就是破了点油皮,不至于写不了字。”
狗日的,幸亏当初她反应快,不然就差点被那个陶老三给抓到了。
不过,社会主义干饭人,没那么娇弱。
陈立恒莫名其妙:“你会写繁体字吗?”
田蓝一口气噎在喉咙口,愣是无法昂首挺胸地说一声:“我会。”
她真不会。
新中国成立后没几年,为了适应时代发展和现代生活需要,更为了进一步提高广大人民群众的科学文化水平,国家全面推广汉字简化方案。这也就意味着,田蓝不仅没学过繁体字,而且在上一个世界她也没感受到任何不便。
所以,在主流还是繁体字的1938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田蓝同志其实是个文盲。
陈立恒好歹在小时候接触过繁体字,而且穿越过来要两年了,这项基本生活技能还是掌握了。
他施施然地准备大显身手,田蓝却脑洞大开:“咱们非得写繁体字吗?学简体字岂不是更简单。文字最大的作用是承载记录知识,繁体字学起来太难,严重影响了大家的学习进度。”
这时代纸笔都金贵,大家搞文化学习,更多的是拿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写字。这就意味着当时没有学会的,后面你想自己复习,可没有口袋小册子供你随时掏出来做参考。
游击队员们学习效率低,也不仅仅是因为成年人本身对于学习文化知识就有抗拒心理,他们学习的热情还是有的,但学起来太难,基础等于0,加上平常还有训练生产任务,大家能够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也有限,效果自然不明显。
陈立恒微微皱眉,跟着点头:“你说的也是,反正再过十几年,咱们新中国就成立了,以后大家用的就是简体字。我提议呀,把拼音也用上去吧,这样学起来快。”m.xiumb.com
田蓝赞同:“是该学,我小时候都是靠着拼音自己看书的。对了,拼音顺序表你还记得吧?”
陈立恒不敢肯定,距离学习拼音的时间,他实际上已经过了好几十年。
“我试试吧。”
两人挖空心思,从a[阿]o[喔]e[鹅]i[衣]u[乌]ü[迂]开始,硬生生地抠声母韵母。
抠到后来,他们都深深地感觉社会主义的幼儿园小朋友也很不容易呀。这么复杂的东西,他们居然要在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掌握。
什么人生苦从识字起,识字的过程就很苦好不好?
两人生拼硬凑,好不容易才倒腾出一张表。悲伤的是,最后的结果他们自己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准确。
田蓝感觉自己的学霸生涯受到了深深地打击,她只能试图自我安慰:“没事儿,也有人先学会了汉字,后面倒推拼音的。”
陈立恒虽然相当怀疑她这话的准确度,但鉴于他自己也没啥更好的方法了。没鱼虾也行,凑合着先用呗。鸟.枪火.铳难道就不抗日了?先打了再说呗。
田蓝又建议鉴于目前社会主流使用的是繁体字,那么他们的游击队员可以不会写,但要会认。这样有利于后续工作的进一步开展。
陈立恒颇为怀疑:“会认不会写,能认出来吗?”
田蓝相当自信:“能,等以后发展到信息化时代,大家都很少写字,提笔忘字的现象极为常见,但大家基本上都还认识字。反正繁体字也用不了多少年了,后面就是渐渐的忘了怎么用,那也随他去吧。东西要好用才行。”
陈立恒琢磨了会儿,感觉也行。他记得自己是上小学的时候,全国就推广简体字了。距离现在也就不到20年。
两人商量了半天,算是把这事儿初步定了下来,这才彼此告辞,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去。
大约任何时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让别人进去打扰,都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反正不仅仅是游击队员们,重点点名李啸天同志,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就连周老师等人都充满了好奇心。
田蓝一回女生们的山洞,大家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你们商量什么呢?军事机密吗?”
田蓝灵机一动,瞬间端起了严肃的面孔,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鉴于这次泄密事件惊险万分,我们的抗日根据地差点儿全军覆没,所以我和陈长官商量了一下,设计了一套新的密电码。这样今后我们传递消息就能够更加隐秘。”
众人都来了兴趣,纷纷好奇这是个怎样的密电码,难道是摩斯密码吗?就跟电影上放的那样。
田蓝摇头,示意大家跟着她出去,指点大家看新鲜出炉的汉语拼音表以及几个常见的简体字比如产党。
周老师是教语文的,算专业人士。她看了半天拼音表,又听田蓝详细解释过后,点点头道:“这个好,比国语罗马字好用,也比拉丁化新文字准确。”
田蓝还真是头回听说什么国语罗马字拉丁化新文字,她原本以为在汉语拼音正式出现之前,大家都是用直音和反切来注音。
看来所有的发明创造都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或者随意拍脑壳直接想起来的。每一位牛顿都得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她从善如流,大言不惭:“没错,我们就是在这两种拼音的基础上加以改良,结合简化后的文字来传递消息。”
大家纷纷点头,感觉这件事可以。一个是横空出世,够新鲜,谁也想不到他们会用这种方法做保密工作。另一个就是培训起来应当相对简单,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当好这个保密员。
田蓝认真地看着大家:“现在,整个根据地能够承担起这项艰巨的任务的,只有你们了。大家能不能圆满完成任务?”
娘子军们昂首挺胸,气势直吞山河:“能!”
经过这一次土匪袭击事件,大家都深切的感受到了保密工作至关重要。她们丁点都不能含糊。
于是可怜的男兵们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女先生一个比一个厉害,天天追着他们学习文化知识。
刘成武等人瞧了好一回稀奇,这个根据地哪里像游兵散勇,打游击的,正规军都没他们搞得这么正儿八经。
还密电码,每个人都必须得掌握的密电码。真是够可以。
他在陈立恒面前感慨,还说了句:“如果国军抗日都有兄弟你这个精气神,我说早就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起码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陈立恒正倒腾着从土匪窝里搬出来的器械,琢磨是不是也自己弄个兵工厂。
虽然游击队队歌说,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但之前他们是出其不意,打的日本鬼子跟土匪措手不及,所以才收缴来这些家伙什。
等到后面日本鬼子意识到游击队的存在,根据地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们得自力更生,除了粮食衣服之外,枪.支弹.药也要自己跟上。
现在听了刘成武的感慨,陈立恒拍拍手,颇有些茫然:“密电码?”
“对呀。”
刘成武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他高小毕业,认识字,觉得这个办法好,准备拿回去,在他们川军队伍里也用。
刘班长感慨不已:“这有学问的女先生就是不一样,什么方法都能叫她们想到。”
陈立恒看着汉语拼音表,憋了半天,才艰难地点头:“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密电码。太复杂的,我们怕大家掌握不了。”
很好,就把简化字和汉语拼音当成密电码推广下去吧。
不然,他还能当场拆田蓝的台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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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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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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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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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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