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为了方便随时靠脱裤子脱身,裤腰带没有系,裤脚一被踩住,两条腿就迈不开,直接跪在了地上。
晒谷场不是水泥地,也没铺砖头,而是夯实的硬土地。这种地面硬的要命,人一跪下去,膝盖骨都怀疑要裂开了。
田蓝摁着人不让她脱身,直接掏出哨子就用力地吹,连着吹了好几声之后,她才冷笑:“脱了裤子不就是想让人看的吗?我成全你,马上整个农场的男女老少全都过来看,让你们好好亮亮相!”
偷稻子的人吓到了。
她们是通过脱裤子迫使看场的人逃跑的方法来扒了粮食就跑。但这种事情赌的就是对方不敢说出口,怕叫人一口咬定她们的裤子是他脱的,被当成流氓。
这当着一个人的面脱裤子和当着全农场人面前光屁股,两件事的意义截然相反。
前者是看的人落荒而逃,后者就是她们没脸活下去了。
那几个没被抓到的人慌慌张张地摞起裤子,就要逃之夭夭。wWW.ΧìǔΜЬ.CǒΜ
田蓝厉声呵斥还傻在当场的女大学生:“发什么呆呀,她们有的你们没有啊。有什么好叫的?”
陶英和赵梅这才反应过来,是啊,都是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她们立刻伸手拽人。
那几个人还想挣扎着跑。可女学生的脑袋瓜子又不傻。田蓝都已经现场示范了,她们自然有样学样,一人一脚踩住的裤子。这样即使是没摔倒的人也舍不得跑。因为一条裤子对她们来说也是宝贵的财产。
男生们也回过神,他们虽然不敢上来帮忙,但是他们可以把绳子丢过来呀。闭着眼睛不看不就行了。
可惜女生只有三个,来偷麦子的却足有五六人。剩下的人见势不妙,赶紧跑。
田蓝后面喊:“但凡你们跑一个,我就让她们光着身子在台上亮相。我看她们家小孩还有没有脸出来见人,我看她们以后还怎么活!逼死了她们,以后她们家老小全得你们负责!”
那几个逃跑的人迟疑着,没敢再往前奔。
被抓住的人大喊大叫:“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们捡点稻子怎么啦?”
田蓝冷笑:“捡稻穗是这么捡的吗?大娘,这谁是傻子呢?”
那跪在地上起不了身的女人突然间拍着地面大哭起来:“那你们要我们怎么办?逼死人咯!我家娃娃饿都饿死了,你们不给贫下中农活路哦!”
一个哭,剩下的跟着哭。她们哭起来就像唱戏一样,还带着节律。
陶英和赵梅都傻眼了,她们最害怕应对的就是这种情况。人家又哭又闹,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搞得她们说什么都不对。
田蓝穿越之前经常泡在基地的实验田里,跟农民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多,自然见多识广。
这会儿听到对方又哭又喊,她也不被人牵着鼻子跑,而是直接喊道:“还想不想穿上裤子了?不想光屁.股被人看光了,就别跟我扯这套。哦,欺负人是吧?解放军好讲话,我们的人民子弟兵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你们就堂而皇之地过来搞抢劫?这要是换成国.民.党的部队,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们敢不敢过来脱裤子。脱了你们这辈子说不定都没机会再穿上了!”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人打着的火把。
那几个女人愈发慌乱,开始苦苦哀求:“小大姐,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我们生产队的地撒一斗收一瓢,根本长不出庄稼来。娃娃实在饿得吃不消了,我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
赵梅啐了一口:“呸,那你们也不能这样不要脸。”
田蓝说了句公道话:“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人都要饿死了,还有脸面可以要吗?
远远地传来了场部领导的吼声:“怎么啦?进狼了还是进野猪了?出什么事了?”
被女学生们摁住的女人吓得浑身发抖,拼命地央求:“小大姐,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张嘴巴等着吃饭呢。”
田蓝看了她们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还算讲义气。”
没被抓到的人也没跑。就冲着这份义气,她就高抬贵手一回吧。
田蓝朝农场来人的方向喊:“没大事,就是有老乡过来借粮。”
说着她压低声音叮嘱那几人,“还不赶紧把裤子穿起来。”
那几个偷粮的小偷赶紧手忙脚乱摞裤子。
队伍里跑出几个气喘吁吁的女干部,厉声斥问:“借粮?这是来偷的吧?”
陶英和赵梅想说话,田蓝抢先一步开了口:“误会而已,他们村今年没打上什么庄稼,孩子饿的吃不消,想问我们农场借点粮食。”
那几人听着田蓝的口风,赶紧附和:“对对对,干部同志,求求你们行行好。我们家娃娃实在饿得吃不消了。”
女干部皱着眉毛,还要说什么。那边农场领导已经扯着嗓子喊:“到底怎么回事?”
被摁住的几个人倒是机灵,立刻嚷嚷:“领导,解放军干部,俺们娃娃饿的实在吃不消了。请你们大发慈悲,借我们点儿口粮吧。”
团长往前走了几步,不远不近地站着,扯着嗓子问:“你们是哪个生产队的?借粮食必须得公对公,不能私人借粮食。”
那几个人开始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田蓝拉下脸,催促道:“干啥?大大方方地借粮食,干嘛搞得跟偷鸡摸狗似的。咱们三江平原的老乡都地道的很,路不拾遗,哪儿来的贼?”
几个女人偷偷交换眼色,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开口:“我们是桃源大队的,我们队里今年田里都长不出庄稼,绝收了,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请解放军干部帮帮我们。”
团长人过来了,开始同她们谈话。
田蓝朝团长点点头,若无其事道:“那领导我们走了,继续看场了啊。”
打谷场暗的很,团长手上虽然拿着手电筒,但没有照他自己的脸,田蓝自然无从看清楚对方的脸色。
可从声音来判断,估计领导的心情有点复杂。
只是这并不在田蓝的关心范围内。她只点点头,直接完成交接工作,拍拍手闪人了。
陶英和赵梅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跟着田蓝走了。
几人走远之后,其中一人才批评田蓝:“你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吗?你要端正自己的立场,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损害公家利益。她们明明是小偷!”
田蓝叹了口气,直接开问:“你们说农场干部知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
当然是知道的了。不然为什么非得喊她们过来看场呢?这是怕得罪人,故意把她们顶在前头吧。
太过分了,简直把她们当猴耍。
赵梅气呼呼的:“好,得罪人的事情我们不怕。我们现在就回去,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田蓝赶紧喊停:“你们打算怎么说?别忘了,最先看到她们的是男生。到时候人家一口咬定我们男同学看了她们的光屁股,定个流氓罪怎么办?”
陶英和赵梅傻眼了。
这种事情涉及男女关乎风月,就像黄泥钻进□□里,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永远都是有嘴说不清。即便最后调查清楚事情经过,但那几个男生肯定要被人说死。甚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人,也还会自以为幽默地拿这事开玩笑。
人的嘴巴,就是杀人的刀。
田蓝趁热打铁,故意引导她们想下去:“他们落下了这么个坏名声,以后还要不要进步?不管是在政治上还是在生活上,永远都要蒙上阴影。他们是我们的同志,你们忍心让他们遭受这样的委屈吗?”
陶英和赵梅越听越生气。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些人才尤其可恶啊。
“我们不能这样姑息养奸,否则以后她们会越来越过分。”陶英气呼呼道,“之前他们就拦着水不让我们浇灌,现在更是光明正大地过来抢粮食。她们是老乡吗?她们分明是土匪!”
田蓝看了同伴一眼,突然间开口道:“你们知道他们老乡一日三餐吃的是什么吗?”
两个姑娘茫然了一瞬。她们一直待在农场,平常也不跟外面的人接触啊,哪里搞得清楚人家的生活情况。
“三合面,地瓜粉、麦麸以及茅草根合在一起做成的杂合面。其中麦麸和茅草根占了大头,地瓜粉都少。”
她抬起头,面色古怪,“他们是农民,他们天天在地里刨食,居然不能吃饱饭,是不是很奇怪呀?”
陶英和赵梅一时无语,都不晓得该如何回应田蓝的话了。半晌之后,陶英才嘀咕了句:“这也不是我们三江农场的责任啊。”
这时她们已经距离大部队远了,躲在暗处的男生也敢偷偷过来同她们会合。见到人,他们才敢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怎么样啊?”
“没什么。”田蓝轻描淡写,“几个老乡过来借粮。”
站在高卫东左手边的男生路远当场跳起来,嚷嚷道:“借粮?她们分明是……”
“你再声音大点。”田蓝打断他的话,“要不要给你个喇叭啊?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看了人家的光屁.股。”
男生瞬间萎了,手忙脚乱地否认:“没没没,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天这么黑,我们能看到什么呀?”
女学生都要翻白眼了。没看到?没看到你们先前鬼喊鬼叫什么呀?
高卫东阴沉着脸,当场宣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她们就是过来借粮食的。”
陶英和赵梅忍不住抱怨:“得了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就得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不然她们真是要翻天了”
高卫东像是忍无可忍,直接吼了出来:“别没事找事了,农场什么态度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摆明了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事糊弄过去。”
说到农场,女生们更气愤:“太过分了,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他们到底想干嘛?挖坑让我们往里面跳吗?”
田蓝含含糊糊:“农场也不想跟地方上把关系搞僵吧。捉贼捉赃,要是一开始就说她们来偷粮食,口说无凭,反而不好。”
唐英和赵梅情绪激动:“那也得提前说清楚,搞得我们措手不及。”
田蓝下意识地想摸鼻子,在心里头暗道:早早跟你们说,开什么玩笑啊?大姐,你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名声吗?
听听,你们是怎么说的?早知道这样,你们就先冲到人家里头,把她们都揪出来,好好的批.斗,让她们名声臭大街,看她们还敢不敢做这种事。
要真这样的话,农场跟地方就撕破脸了,那些人估计也要被斗的活不下去了。
你们的名声有多大啊,你们在路上拦车,人家司机都不敢不带。生怕叫你们逮到了,就是一顿死里揍。
田蓝避重就轻:“农场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和地方上把关系搞僵,也不利于工作正常开展。”
简单点讲就是农场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因为三江农场是军垦农场,主要人员还是大批的转业军人。家属人数不多,女职工不够用。所以他们不得不找女学生帮忙。但用着人的同时,他们也不想激化矛盾。
陶英和赵梅又开始批评田蓝:“你这态度真的不行,和稀泥,一点阶级立场都没有。”
除了高卫东一直皱眉毛不吱声之外,其他两个不敢吱声的男生这会儿也跟着点头,用实际行动声援女生的论断。
田蓝反问道:“她们是什么阶级,贫下中农还是富农或者地主?”
这这这,光看她们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也晓得十之八.九是贫下中农。
田蓝做出了语重心长的做派:“我们要善于处理敌我之间的矛盾和人民内部的矛盾。既然是贫下中农,既然人家都饿的吃不消了,我们要体谅贫下中农的难处,尽可能不要激化矛盾。你们看农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希望大家到时候闹的不好收场。”
男同学终于忍不住:“可你的态度也很成问题,起码你得心里明白他们的做法是最大恶极。这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是走资.派。”
田蓝看着他们,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们实在太苦了。”
这个时代的农民太苦了,所以农村人想进城,想当工人。所以在城里找不到工作,不得不下乡的人心中无比凄苦。所以农民自称受苦人。
她能说什么呢?为了发展工业,国家对农产品进行统购统销。通过剪刀差,让工业发展汲取农业剩余的养分。
什么叫做剪刀差,简单点讲就是在定价过程中,工业品的价值高于它的实际价值,农产品的价值低于它的实际价值。这样工业品跟农产品的交换其实就是种不等价交换。
从1952年到1997年,这种剪刀差让农民为工业发展提供了12641亿元。没错,就是这么一个庞大的数字,它们是农民口挪肚攒主动甚至被迫地为工业发展做的贡献。
这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发展工业,要么通过外部掠夺资源,要么通过内部消化转移资源。既然要和平发展,那必定要有人做出牺牲。
他们默默地牺牲,不代表他们的牺牲不应当被人看到,不代表作出了巨大牺牲,以至于生活都难以维系的他们,还要被既得利益者残酷地嘲笑。
谁生来比别人命贱呢?
这些,田蓝都无法言说。
其实现实例子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不要票的高价食品为什么能够摆出来卖,还有一堆人买?黑市上的东西为什么那样贵?大家还要去碰运气才能买到?因为有市场需求啊。有市场需求,明面上的价格还上不去。究竟为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你愿意想还是不愿意想,你愿意看还是不愿意看的差别而已。
她只能叹气感慨:“农民实在太苦了,他们那么辛苦的种地,他们还吃不饱肚子。”
立刻有男生反驳:“那是他们没有好好种地,没有拿领袖的思想作为武器,好好与天斗,与地斗,所以才做不到丰收。”
田蓝抬起眼睛看对方,声音不冷不淡:“你们一亩地亩产多少?能养活你们多少人?你们的地是上等地还是中低产田?七连原先开垦的土地秋收又是多少产量?”
众人哑口无言。他们的实验田是中等地,一亩不过三四百斤的产量,按照每个月42斤口粮的定量,一亩田都养不活一个人。啊,不对,他们能种两季呀,那还是能养活一个半人的。
至于七连的地,那不是冷浸田吗?长不出庄稼不足为奇。
“长不出庄稼的地多了,盐碱地、矿毒地、瘠贫地,不胜枚举。我国现有耕地中,低产田就占了差不多1/3。他们怎么办?他们一样得交公余粮,他们要如何养活自己?”
田蓝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高卫东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直截了当道:“别扯这些,你就直说要怎么办吧?”
田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怎么办,就是先搞清楚为什么她们村里的地绝收,然后再对症下药。”
答案不会跑到她手上来,想搞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只能自己搞调查。
刚好第二天就是礼拜天。
现在其实没有周末休息的概念。农民不用说,除了猫冬就没歇下的时候,即便是工厂也讲究战斗的礼拜天,利用休息日“主动”义务劳动。
知青们同样义务劳动,他们浩浩荡荡地杀去了桃源村。
他们刚到村口,就有小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呲溜一下跑了。一边跑,这帮小崽子还一边大喊大叫:“爷,奶,来人呢,部队上来人了。”
众人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他们虽然不是解放军,但他们是军垦农场的人,那么身穿军装,被人称之为部队的也理所当然。
小孩子又喊又叫地嚷了半天。村里就有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过来招待。
头发都白了的老人陪着笑,小心翼翼道:“是解放军干部啊,谢谢你们大恩大德,借给我们队里的人粮食。你们真是救苦救难,人民的大救星。”
知青们没耐心听这群眼睛珠子滴溜溜转的老头老太太歌功颂德。被歌颂的对象也不是他们,有什么好听的?
大家也不说破自己的身份,只抬高下巴,拿出高姿态:“你们说你们村的地绝收,我们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在信口雌黄?好好的田,怎么会绝收?我们社会主义的田,居然长不出庄稼来,是你们的田有问题,还是你们的思想有问题?”
老头老太太们被吓到了,慌不迭地摆手:“可不能这样讲,解放军干部。我们是下了死力气种田的,田是真的种不了,栽下去的秧苗都立不住。”
田蓝脸绷得紧紧的,语气也冷淡:“真的吗?那带我们去看看,要是你们把好好的良田糟蹋成长不成庄稼的烂泥,你们就是跟社会主义建设不对付,在对抗中央建设新农村的政策。”
她虽然在知青们面前一口咬定这边的地是中低产田,所以才长不出庄稼来。但实际上她更倾向于是农民荒废了土地。
看看本地的风气,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导干部不好好带头搞生产,一天到晚举着领袖的画像,在田里头晃来晃去,又是唱歌,又是跳舞。
活像庄稼不吃水不吃肥不用除草也不需管理,光听听歌看看舞,就能自己茁壮成长。
她打定主意趁这机会扯虎皮做大旗,起码得把桃源村的歪风邪气给杀住了。
哦,你们不好好搞生产,良田都被你们荒掉了。完了没粮食吃,你们再去农场偷。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想的挺美呀。
大白天的别做梦,踏踏实实种庄稼。到时候公粮交不上去,还要吃国家的返销粮,看你们日子怎么过。要是你们不会过,我们不介意派人在这儿看着你们过。
田蓝挟着股杀气大踏步往前走,一路上她都在心中打草稿,看到时候怎么开口最有气势,能一把压住这帮人。
结果知青们到达村里的田边,俱都傻了眼。
这是什么地呀?简直跟个天坑一样。
好吧,说天坑也许有点夸张了,但起码也是个浅口碗。碗里的庄稼还没收,但收不收也就是那么回事,因为稀稀疏疏的。
知青们都皱着眉毛抱怨:“你们怎么把地弄成了这个样子?你们也要搞半地下室大棚吗?”
桃源村的人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啥叫地下室?啥又叫大棚?
知青还在埋怨:“你们的地这么潮,怎么能挖半地下式大棚?一挖全是水!”
就没见过这样东施效颦的,西子捧心是西子本来就美。他们就没搞清楚情况。
田蓝无语,搞不清楚情况的究竟是谁呀?诸位同志,请你们蹲下身,伸出你们的尊手,好好看看这片田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她的面色实在不虞,已经有识眉眼高低的人追着村民问:“你们村里的田怎么这样?”
先前被田蓝他们逮到的中年妇女开始诉苦:“哎哟,我的解放军同志哎,我们真是受苦人。好地哪里轮得到我们种,我们种的都是孬地。”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片抱怨叫苦声中,总算是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桃源村听上去仿佛世外桃源,实际上荒芜的很。
本村人也非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而是30年前花园口惨案,对,就是国.民党下令炸了黄河大堤,以此来拖延日军进攻武汉的那场人间惨剧后,他们的老家成了黄泛区,大批人被迫迁徙。
整个县城的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过10来户,最后抵达三江平原,在桃源村落了脚。
就像他们自己说的,好田好土,本地人早就自己种了。留给他们的就是一片芦苇荒地。
本地属于圩区,为了防止洪涝灾害修筑堤坝,大家又要取土筑坝。久而久之,农田就成了个碗,可惜这碗是空的,只能讨饭,不能承载庄稼。
哭诉的妇女越哭越伤心,拍着腿喊:“我们是下苦人,一辈子的受苦命哦。好土都被挖去修大坝了,剩下的土哪里能种庄稼?”
知青们也暗自点头,感觉这话在理。种田嘛,靠的就是表层的腐熟土。没了这层肥土,庄稼能长出来才怪哩。
田蓝没有点头附和村民的话,只招呼自己的同伴:“好好看看土。”
好些人跟着她一道蹲在田边,还有人抓着土在手上细细地看,更有人用随身带的小杯子溶解了土,煞有介事地用试纸检测溶液。
田蓝不予置评,只等大家忙碌完毕才开口问:“这是什么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带着试纸出来的同学先开的口:“这田有点酸。”
立刻有人笑出了声:“我还有点甜呢。”
旁边人哄然大笑。
田蓝却板起了脸,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土壤偏酸偏碱不都是常事吗?”
她眼睛盯着发话的学生,鼓励对方道,“那你说说看,这田为什么会偏酸?”
被点名的学生在大学课堂上遭遇教授轻点回答问题都没现在这样紧张,她说话时嗓子发干,不得不努力咽了下唾沫才说出口:“因为低洼,所以水一直往里面灌,它地势低,里面的水排不出来。这,其实也是冷浸田。”
众人惊讶,这算哪门子的冷浸田?又没有什么地下泉水冒出来,而且这是平原,又不是山丘。气温一点也不低好吗?
田蓝皱眉毛,十分不满意:“你们到底怎么听课的?圩区低洼冷浸田,是冷浸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三江平原地带占比重极大的一部分冷浸田。像你们眼前看到的这个田,就是典型的人类活动所造成的冷浸田。挖掉这片田的表层土,用于修筑堤坝对田地真正的伤害不仅仅是腐熟土的损失,更多的是造成排水不畅,田地长期浸泡在水中,肥力损失严重,土壤含气量不足,植物根无法做呼吸运动。”
田蓝批评完不认真的学生,又开始鼓励认真听讲的好学生:“那你继续说说,这边的田要如何改造?”
这个问题能给出答案的就不止一个了。众人改造了这么长时间冷浸田,已经积攒了不少经验。
第一步肯定是挖排水沟,把田里的毒水都排出来。第二步就是做垄田,一沟一垄联合起来,垄上种庄稼,沟里养鱼虾长浮萍。他们在山上养的鱼都已经巴掌长了,过年前,肯定能够丰收。
结果现成的方案都送到面前了,桃源村的人却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他们根本不愿意改造。
为什么?因为后面修筑堤坝,说不定还会从他们这里取土。就是他们将田亩修整的再好,到时候还是他对他。
好些知青都不耐烦起来,冲着村里人嚷嚷:“我看你们就是懒就是不要脸,非得讨饭。都告诉你们要怎么做了,你们还不动!”
那位中年妇女又拍着腿开始哭:“我们下苦人哎,一辈子的受苦命。”
哭得人真是心烦气躁。
田蓝做了个手势,开口阻止大家继续骂下去:“好了,你们不想种庄稼,是担心种到一半庄稼就被毁掉,是吗?”
先前发话的那老头儿苦着脸道:“我们可没诬赖人。去年跟前年挑圩的时候,都是从我们这儿取的土。”
大学生们开始撸袖子了,高卫东瞪眼睛问:“这话你们敢出去对质吗?真的假的?这是逮着你们就往死里欺负了?凭什么就挖你们这儿的田,其他地方就不出土?”
老头子一张脸皱的跟枯树皮一样,唉声叹气:“我们苦命人哎,外乡人可不就受欺负吗?”
那也太过分了,社会主义新中国哪片土地不是国家的。真当成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吗?
大学生的摩拳擦掌,当场就决定去讨个说法。
田蓝赶紧按住这群热血上头的大姑娘小伙子们,追着老头问:“你说清楚,你们田里长着庄稼,人家就直接挖走?那损失的庄稼怎么算?”
村里人瞠目结舌了。这这这,挖土的时候地里没庄稼啊。
这里的土不肥,冬天根本长不了东西,他们一年只能种一季稻子。其他时候都是在旮旯角落里种地瓜,瓜菜半年粮。
高卫东愤愤地放下袖子,没好气道:“有你们这样的吗?话也不说清楚。”
冬天挑圩,人家地里长的都是小麦油菜,再不济也是绿肥。就你们地里光秃秃的,不从你们这儿取土,从哪儿取土?
村里人就一个个愁眉苦脸:“我们这里长不出庄稼哎。”
大学生们可没有轻松被忽悠的意思,众人七嘴八舌:“那就不能长苕子长苜蓿草?这么多绿肥,你们种上哪样不成?就是懒!”
他们人数比不上村民,但是她们气势足,身上穿的又是军装,叫人以为是解放军,所以村里人挨了骂也不敢开口,只能偷偷地交换眼色。
田蓝抬起手,示意大家:“行了,不种庄稼就不种庄稼吧。”
知青们急了,哪里能这样,好好的地不种庄稼,以后是打算赖上农场,天天过去打秋风吗?
田蓝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转过头同村里人说话:“不种庄稼就种菜吧。既然你们村里的田地低洼潮湿,那就种水芹菜。现在种下去,等到过年前收割,正好是蔬菜淡季。”
大家都傻眼了,别说村民,就是大学生们也没弄明白她到底闹哪一出。先前可是她说的要以粮为纲。
田蓝解释道:“她们这边的地,种水生蔬菜最合适,改造起来难度系数也小。况且即便现在收了稻子种绿肥,那冬天取土的时候也未必不碰他们的田。”
冬天挑圩是圩区的日常工作。不挑圩不加固圩埂,再来一次洪水,所有村庄都得遭殃。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得有地方做出牺牲。
外来户没根基,成为这个牺牲对象实在太稀疏平常了。
大学生们感觉不能接受,这也太欺负人了。他们得去讨个说法。
田蓝按住大家,态度坚定:“好了,这是地方上的事,我们先说说这个田要如何改造。”
军垦农场的态度很明显,他们不会插手地方事务。否则,矛盾太多了。学生们贸贸然出手,搞不好会激化矛盾,甚至造成流血事件。
桃源村的人原本还指望这群穿军装的人替他们出头。结果一看对方不配合,他们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种菜啊?能种出来吗?这菜也没人收啊。”
田蓝正色道:“冬天蔬菜少,大家都缺菜吃。水芹菜种的好,从年前割到年后都没问题。只要好好打理,还是能种出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就是,还没种就要打退堂鼓,分明就是想偷懒!
田蓝这回对着村民也相当严肃:“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们问农场借了豆饼和蚕豆,是不打算还了吗?”
村民们当然不敢承认,集体摆手:“不会不会,哪里能污的解放军的东西呢。还,我们肯定还,今年还不上,明年一定还。”
这就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了。
田蓝皮笑肉不笑:“那就是一锤子买卖的意思了?以后不打算再打交道了?”
其他知青跟着喊:“没这种好事儿。你们要是敢不还账,到时候我们直接扣了你们的返销粮!”
村民们吓坏了,对于他们这样食不裹腹的生产队而言,返销粮就是救命粮。要是没有救命粮,那全城老小可真是得饿死了。
社员们纷纷表示,种,他们愿意种,他们一定好好种。就是种出来的蔬菜他们能卖给谁呢?现在又不让自由买卖,都得蔬菜公司过来收。
知青们撸起袖子,当场拍板:“放心大胆地种,我们找人过来收!”
田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学生们就浩浩荡荡地朝公社出发。他们虽然只有40来号人,但是因为气势足,愣是走出了千军万马的仗势。
这年头的大学生,尤其是胳膊上套着红袖章的大学生,属于没人敢惹的对象。上至中央各个部委,再到省委各家部门乃至基层公社,革命火焰无坚不摧,哪家没被夺过权?
高卫东他们直接在公社拍桌子掼板凳,最大的公社书记都躲进了衣橱里,仍然被直接揪了出来。
盖章签字,给蔬菜公司写条子,以后桃源村就专门种蔬菜。
高卫东恶狠狠地瞪着公社书记:“你们是欺负外乡人上瘾了,回回盯着人家桃源村。你们这就是官僚主义,完全没有把贫下中农放在心上,就是要革你们这帮狗官的命!”
公社正在组建革.委会呢,公社书记处境也艰难的很,哪里敢跟这帮无法无天的卫兵硬碰硬。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立刻写条子签字盖章,给他们引荐县蔬菜公司。
结果拿到条子的大学生们更加不满意了。看看,这是公仆应该有的精神吗?这些干部连桃源村的蔬菜都没见到,居然也敢随便批条子。
由此可见,他们的工作态度是多么的敷衍,又多么的不负责任。
公社书记都要给他们跪下了,好话说尽才送走这帮瘟神。
高卫东手一挥,招呼众人:“走,现在就去蔬菜公司。”
田蓝心存侥幸:“有没有车啊,我们能不能搭顺风车?”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从农场出发,步行到桃源村。现在还要走去县城,真是鞋底都要走破了。
结果大学生们个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开什么玩笑还坐车?这是搞革.命呢。
田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吹吧!你们搞串联的时候,哪个没有坐免费火车?现在倒是摆起高姿态了。脸字怎么写?姐都没坐过免费车。
事实证明,大学生们脑袋瓜子够用,她们的高姿态摆的恰到好处。为啥?因为从公社到县城步行还不到一个小时。对于现在的人而言,这个距离还坐车,你也太矫情了。
大家一鼓作气,又冲进了蔬菜公司。
结果他们还没找人呢,对面的人才跟他们撞上眼,便拔腿就跑。
高卫东等人也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们身为经历过革命火焰洗礼的人,瞧见人逃跑第一反应就是敌人。
几十号人轰轰烈烈地在后面追着,一边追还一边喊:“你给我站住!”
对方吓得屁滚尿流,一脚踩空,愣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居然还坐起身,直接跪着求饶:“求求你们了,革.命小将。我实在是吃不消了,你们就放过我吧。”
田蓝满头雾水,知青们却极度富有斗争经验,根本不跟他鬼扯三四五,直接伸手要合同。
什么合同?当然是收购桃源村蔬菜的合同了。
那人也不晓得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真被学生们押着回办公室,喊另一个躲在桌子底下的人打印了一份合同。
从头到尾,田蓝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唯一的收获就是她见识到了60年代的打印机。
跟半个世纪后完全不同,现在的打印机所有的字都是一个个敲上去的,没有拼音输入法也没有五笔,也不存在显示屏。打印的人得背下所有字的顺序,然后操纵个小锤子敲击打印。
田蓝知道自己关注错了重点,可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看些啥。毕竟从开始到现在乃至结束,都没她的事。
知青们心满意足的拿着盖了章的合同走人了。桃源村的签名由他们代劳,一次性解决战斗。
田蓝跟在后面,瞧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恍恍惚惚。
大白天的,应该不是做梦。
可是这份合同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蔬菜公司的人都没有去过桃源村。事实上,田蓝相当怀疑他们知不知道桃源村的大门究竟朝哪个方向开。
知青们却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卖菜本来就是找蔬菜公司。现在没有菜,等到收获了不就有了吗?现在没看到,等到收购的时候不就看见了吗?
稍微提前一点定下来,又有什么呢?革.命者本来就该风风火火。
高卫东还教训田蓝:“不然你想怎么办?”
田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提出了实际问题:“到时候人家不认账怎么办?”
大学生们个个都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教训没啥见识的初中生:“合同,合同懂不?这签了合同就得按照合同上的规定做事。不然的话,那就是违法。”
田蓝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大哥大姐,从你们嘴里听到违法两个字,怎么感觉这么违和呢?
高卫东还强调:“他们要是敢毁约,我们就找他们算账。”
田蓝说了个实际问题:“要是到时候你们找不到人呢。要是今天给我们盖章的人那会儿已经被打倒了呢。万一到时候蔬菜公司不认账,说跟他们没关系又要怎么办?”
原本还胸有成竹的大学生们集体傻眼了。这这这,这还真有可能。因为现在哪个单位领导都换的贼快,今天还在位置上,明天就是阶级敌人了。单他们革.命者,本身为了争夺革.命胜利的果实,那都是连大.炮都拉上街的。
这可咋整?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就是打破一切陈规陋俗的旧世界的破坏者,他们讨厌官僚机构的一切规矩。可现在,他们却发现还得有规矩,而且不能老换人,不然连找人算账都不晓得该扣在谁头上。
高卫东不耐烦道:“行了,你别卖关子了,你说要怎么办?”
别瞧这丫头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满脸懵逼的模样。他就不信倘若她心中没计划,她会怂恿桃源村直接种上几百亩地的水芹菜。
虽然说那天从来都只种一季庄稼,冬天闲着也是闲着,但种子、肥料、花费的精力不都是种植成本吗?总不能不考虑。
田蓝也没跟他们兜圈子,她原本计划走的是曲线救国路线,不直接找蔬菜公司,而是请农场出面来解决此事。
赵梅他们奇怪:“农场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
田蓝一本正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桃源村的困境解决不了,说不定以后他们还得去农场借粮。”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昨晚的看场小组,“况且咱们白给农场看粮食了吗?”
知晓内情的几位知青立刻义愤填膺。就是,农场还欠他们个说法呢。他们必须得为自己讨回公道。
高卫东十分不满:“你有这办法,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跑来跑去不说,都要被人当成土匪了。”
多么影响革命者的形象。
田蓝目瞪口呆,反手就是一个呵呵。就你们,也有脸。看看你们出场的架势和大家的反应,你们的形象早就跟土匪挂上钩了。
为了和谐与稳定,她只能跳过这茬说重点:“别废话了,得赶紧让他们收了稻子翻田挖水沟,尽快种上芹菜。别到时候人家来收了,他们的里还没菜。”
晚上睡觉的时候,田蓝躺在床上,就在心中碎碎念,试图跟空间好好叨叨这事。
人啊,贵有自知之明。这帮家伙,咋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形象呢?
她叨叨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搞得她自己都觉得挺无聊的,以至于直接呵欠连天,沉沉进入了梦乡。
待到她在睁开眼的时候,田蓝怀疑自己来到了电影片场。
瞧这硕大的空间,感觉好像漫步太空。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空间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感觉她最近太辛苦,天天忙忙碌碌的,所以奖励她一趟太空旅行。
呵呵,真是谢谢你呀。姐还真没来过外太空,这可是亿万富豪才有机会享受的待遇啊。
她美滋滋的在空间里逛来逛去,还挺好奇这个空间给宇航员吃的究竟是什么。听说现在已经可以实现太空种植,那是不是她能够在这里好好品尝一番新鲜的太空水果蔬菜?
据说这玩意儿的味道很不错,别有一番风味。
田蓝嘿嘿嘿地猥琐笑,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包。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都来了,再怎么说也要带点儿回去尝尝呀。
她的手触摸到包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劲。太空失重环境让她失去了对分量的判断力,她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包里头鼓鼓囊囊。
田蓝赶紧打开包,当看清里面装的东西时,她直接傻眼了。
种子,那一包包装好的全是种子。是她准备种进地里的种子。
田蓝的小心脏砰砰直跳,空间站,种子,但凡是农业人,瞧见这个第一反应就是太空育种啊!
啥叫太空育种?背个名词解释,就是利用太空特殊的,地面无法模拟的环境的诱变作用,使种子产生变异,再返回地面,选育新种子,培育新品种。
它的变异率较普通诱变育种高3~4倍,育种周期比杂交育种缩短一倍。
它就是快速培育瓜果蔬菜庄稼农林业优良高产新品种的大杀器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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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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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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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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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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