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姑娘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看她满脸轻松,嘴里还哼着小曲,大家才放下心来。
主要是她刚才突然间发火实在太吓人了。哎哟,都没看出来,这个小妹妹居然脾气不小。
不过想想也是,刚来农场的时候,她就能跟高连长对上,虽然表面上瞧着是不卑不亢,但有这种胆量的怎么可能是软面瓜。
戴金霞笑着问道:“怎么,又高兴啦?发生什么好事了?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块儿高兴高兴。”
没想到从不藏私,每次家里给她寄好吃的都拿出来大大方方跟小伙伴们分享的田蓝,这一回却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还一本正经地强调:“跟你们没关系,我就不说了。”
结果她这话吓死了小姐姐们。
戴金霞等人立刻变了脸色,极其严肃地强调:“田蓝同志,个人感情问题一定要慎重。你现在年纪还小,应当以事业为重。不要太早考虑这些问题。”
田蓝目瞪口呆,喂喂喂,小姐姐们,有没有搞错,姐是要走事业线的大女主啊。真大女主的那种,不是女版于连,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的那种。
她哭笑不得:“我是有新任务了。我要去改造戈壁滩,在戈壁摊上种菜,来解决驻军的吃菜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没听过呀?
田蓝煞有介事:“因为你们不是要出去串.联吗。农场就不好再给你们安排工作,正好今年的新军垦战士也要到了,农场的意思是让我带他们去戈壁滩种菜。”
女知青们顿时感觉不是滋味,什么意思吗?这么大的事,居然通知都不通知他们。
田蓝恳切地看着大家:“领导也是考虑你们的想法。既然大家不愿意在农场继续从事生产劳动,那么何必勉强呢?这是在给解放军战士种菜,要是完成不好,反而犯错误。”
结果她这话一说,所有人更加感觉别扭。什么叫做他们不愿意从事农业生产?他们明明一直在勤勤恳恳地干活好吗,他们是革命知青,从来没偷奸耍滑过。
田蓝假装没看出来大家复杂的心情,依然笑眯眯的:“你们去坐火车吧,我就不去了,我有生产任务,我得完成任务。”
说着,她哼起了《边疆处处赛江南》,坐在灯下开始写写画画。
屋里的女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好几个人目光都落在了戴金霞脸上。
承受着众人重托的戴金霞不得不硬起头皮,走到田蓝身旁,假装不在意地问:“你在画什么呀?”
田蓝随口答道:“大棚。”
这是个新鲜的名词,戴金霞忍不住又问了句:“这是干什么用的?”
“种菜。”
大家都等着田蓝继续解释其中的奥妙呢,结果田蓝一反常态,根本就没答疑解惑的意思,只干自己的活。
女知青们竖着耳朵等了半天,最终只等了个寂寞。
她们敏锐地感觉到,就好像鲁迅先生写的那样,她们和田蓝之间已经隔了堵墙。
众人百般,不是滋味,最后只能讪讪地上床睡觉。
戴金霞催促了一句田蓝:“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田蓝头都不抬:“我又不赶火车,我不着急。对了,你们如果不回来的话,提前跟团部打声招呼,免得到时候临时找不到人会影响秋收。”
徐文秀无名火起,直接叫出声:“什么意思呀?我们是去见伟大领袖,聆听领袖的最高指.示,什么叫做我们不回来了?”
田蓝惊讶,居然都回过头来看她们了:“这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啊?领导就是这么说的呗。回城闹革.命,谁晓得要闹到什么时候。这革.命要是一天两天就能成功,那也不足以称之为革.命了。要是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呢?难不成让农场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不开玩笑呢。”
知青们面面相觑,回城闹革.命,这是怎么回事?
田蓝慢悠悠的,声音轻飘飘:“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本来把下乡当做镀金,履历表上好看点,将来好更上一层楼。结果到了乡下,条件才发现比自己想象的更艰苦,吃不消了。刚好不是闹革.命吗?那就打着这个旗号回城待着呗。”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那他们要待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呗,不想待在农村,宁可在城里吃闲饭呗。”田蓝又扭过头去画她的图纸,还是那副慢悠悠的腔调,“搞投机取巧,这些人最擅长。也不想想,就他们那点小聪明,怎么可能瞒得过国家。到时候粮食关系转不回去,他们在城里也是盲.流。哎,你们别多想,领导就是这么一问。你们是怎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呵,啥叫别多想,你不说我们还想不到,你一说我们怎么可能不想。
姑娘们集体抓狂,他们不就是想去京城亲眼看一看伟大的领袖吗。为什么就变成全是他们的错一样了?
谁把下乡当镀金了?他们知青就是打算一辈子扎根在宁甘,以后骨灰也埋在这里,绝对不会走的。
田蓝只给她们一个后脑勺,已经有些不耐烦:“好了,你们在我面前表什么忠心啊。别耽误我干活,我忙着呢。”
这一夜,女知青们都彻夜难眠。
尽管田蓝并没有熬到太晚,尽管她到点儿也熄了灯。但是黑夜并没有将美好的睡眠带给这群青春正好的姑娘们。自从下乡以后,基本上从未失过眠的她们居然辗转反侧起来。
于是屋子里,田蓝酣眠的声音就分外的振聋发聩。
真是的,搞得活像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一样。她们做错什么了啊,农场领导为什么要这样?
田蓝正在空间里大吃大喝呢,还有什么比吃吃喝喝更让人心情欢快的事?
她咬下一口烤得正好的羊排,感觉真的好绝啊。太好吃了,爆浆羊排。
咽下嘴里的肉之后,她又开始跟完全看不见的空间闲聊:“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农场要配合我把他们给留下来呀?嗐,太简单了。我们是拿工资的,现在停课闹革.命,我们也进城的话,你说农场是继续给我们每个月发工资,还是算我们旷工呢?谁愿意别人干拿钱不干活呀。再说了,马上就是忙的时候,那么多棉花那么多谷子要收。正常时候,秋收也是要放假,什么叫天气陛下?你只能配合老天爷,你甭指望老天爷会配合你。误了天时,你哭都来不及哭去。”
她白絮叨了半天,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她居然也没觉得无聊。待到吃干抹净,她还主动提出打赌:“你等着看吧,到时候就见真章。”
空间同志能不能看到真章,还真不好说。毕竟推理这玩意儿很可能是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却是0:5。她关于空间的所有推断,全部都是主观臆断。看似在符合逻辑也白搭,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不讲逻辑的。
不过没关系,因为知青们很快就看见真章了。
他们商量着想请农场方面给他们开介绍信和身份证明,好方便他们前往京城见领袖。
结果大家伙儿人还没走到办公房,就听见几个农场的老职工在闲聊。
一个说,你家的小子这回也跟着跑出去了。
另一个就回答:“出去就出去呗,有人管饭不好嘛,省了我的口粮。”
旁边人叹气:“这革.命的范围有点窄啊,咱们就不能闹革.命了。应该我们都去了,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其他人笑:“那你亏了,谁让你已经成老白菜帮子了,人家闹革.命都不带你。”
那人就悻悻的:“扯虎皮做大旗搞啥呢?一个个就是想偷懒耍滑,大家伙儿天天忙得要死要活。他们好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是不想干活。想偷懒,什么借口他们都能找。”
原来农场中学的学生们是说走就走,已经提前一步出去闹革.命了。还有人放话说,自己要把祖国的大好河山全都看一遍。听的人真是心神摇曳啊。
知青们听了却有些不自在。这话说的,搞得好像他们去京城就是为了旅游一样。好吧,实话实说,去都去了,大家肯定要好好逛一趟京城啊。他们都没见过升国旗呢。
但是,这事儿能做不能说,被人拎出来这样讲完全本末倒置了。他们得为自己正名。
立刻有知青替中学生辩白:“他们不是出去玩,这就好比长征,新时代的长征。”
然而老职工立刻嗤笑出声:“还长征哩,你别逗啦,娃娃。长征,那都是光着脚打着草鞋走两万五千里的,翻雪山过草地,没吃没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长征的时候能有火车坐,能有人管饭吃,还有屋子还有床给你睡觉?你当长征是游山玩水呢!哪来这么美的事哦。”
知青本还想再辩解两句,这会儿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讷讷道:“他,他们是去见伟大的领袖,聆听领袖的最高.指示。”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大爷直接呵呵了:“这报纸这广播都不发新闻?不长眼睛也没耳朵啊,看不见也听不着,非得跑过去?还见呢,哪儿来的脸见?他们是战斗英雄还是全国劳模?好意思耽误老人家的时间?我们伟大的领袖日理万机,难得有空也不休息,见这种干活的时候满世界晃荡,吃饭的时候脸埋在碗里的东西?好大的脸,不要脸!”
知青们个个面皮发烧,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因为发话的大爷又开始感慨:“哎呀,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娃娃。看看你们,跟我们一样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一门心思的干活。他们好哦,没吃过苦,就一点不知道好赖。大家都忙得了,他们却不晓得要下田干活。”
知青们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哪里是表扬,分明就是大耳刮子往他们脸上刷呀。
冯祥生都吃不消了,期期艾艾地冒出一句:“现,现在不是不忙吗?”
“不忙?”大爷惊诧莫名,“娃娃,你怎么能说这种怪话呢?咋不忙了?不得堆肥呀。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会儿不把肥料准备好了,到时候秋收过后秋种怎么办?地不肥是长不出来庄稼的。”
其他老职工笑出了声,带着点调侃的意味:“种地可是大学问,能娃娃也得好好学哦。”
田蓝刚好带着今年新到的军垦战士过来,见状给新人介绍情况:“这就是去年来农场的,他们马上有事出去。对了,大家临走前把自己的屋子收拾一下。农场暂时排不出这么多空房间,66年的知青就住咱们新兵营。”
她是轻描淡写,老知青们直接炸窝了。
什么意思呀?这是要赶他们走吗?连他们的屋子都被人给占了。
田蓝莫名其妙:“你们激动什么呀?你们不是要去京城吗?那屋子空着白空着啊,当然得拿出来用。”
戴金霞都皱起了眉毛:“他们住我们的屋,我们回来后住哪里呀?”
田蓝声音轻飘飘的:“就是暂时过渡一下,他们休整结束以后就要跟我去戈壁滩种菜的,给解放军种菜。”
新知青们一开始听说要种菜,还有些失望。军垦战士对自己的定义是战士两个字,军垦倒是被放在了后面。结果听说是给解放军种菜,他们又感觉好受些了。
嗯,部队也有司务兵,养猪种菜少不了。
还有好奇的知青询问:“戈壁摊上也能种菜呀?”
“能。”田蓝微笑,“我们在沙漠里种了上万棵树,都活了。”
哇!农场新人们发出了惊呼:“真的啊,太厉害了,我们能不能看看啊?”
田蓝笑眯眯的:“当然可以,我们去戈壁滩的路上就经过那片沙漠,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了。上次那边的师傅过来还说呢,下了雨,树长得更好了。”
新知青们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沙漠里也会下雨吗?”
“会,但是少。”田蓝解释道,“沙漠环境下有效降雨很少。但我估计,树木之所以能够长得好,可能也与我们种树的器皿有关系。我们在竹筒上端周围包裹的油纸还有树叶。虽然当时我们的目的是防止沙子进入竹筒,将里面的营养液全都给挤出来,但实际上它们起到了一个类似于搜集器的作用。它们的存在聚集了雨水,使得上端开口周围的沙子维持一种湿润的状态,这有利于侧根的萌发。树木长出了侧根,才算是真正的活了。”
男知青们还没有感受到微妙的差别,女知青们却个个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眼前的田蓝,才是她们熟悉的田蓝啊。永远不厌其烦地传授她所了解的农学知识,永远热心又积极。而不是那样的礼貌又生疏。
他们难道就不是她的同志了吗?
姑娘们酸溜溜的,感觉都不想再理会田蓝了。
杜忠江却冒出一句:“那个戈壁滩种菜,我想去看看行吗?”
他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冯祥生,“你们去吧,我想去种菜。”
他不想去什么京城,虽然现在他是团员,他在宁甘农场获得了政治上的认可。但是多年的遭遇已经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他对政治有本能的恐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可怕了。
还是种菜好,如果在戈壁摊上能种出菜来,那就实在太棒了。
田蓝痛快地答应:“好吧,你是团员,正好可以带带大家。去戈壁滩种菜非常辛苦,但是我们就是要去最艰苦的地方搞建设,这就是我们干革命的证明。”
她指着自己跟杜忠江道,“我们都是在农场加入的团组织。在这里只要你积极表现好好学习,努力向团组织靠拢,组织一定会给你们机会的。”
她又伸手点了几位新团员,“他她他,我们都是今年入的团。”
新知青们又发出了惊叹的嗡嗡声,居然这么快,农场是真的不把他们当外人哦。
被点名的几位知青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这时候一走了之,好像总有哪里不得劲似的。
邵明犹犹豫豫的,冒出了一句:“要不我也跟你们一块种菜吧,这活肯定不简单。”
田蓝笑着表示欢迎:“好啊,你也是我们一块入团的同志,一起来呗。”
妈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怎么听都怎么让人觉得这里面话中有话。
虽然大家来了农场以后,领导一直强调不看家庭出身,就看个人的表现。但实际上没有谁会真正不在意这些事。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家庭成分都无比敏锐。
其中田蓝是他们当中出身最好的人,因为她父亲是革命老干部,打过鬼子也杀过反动派的老军人,是市委的领导呢。
她如此积极地留下来去戈壁滩种菜,又表示欢迎团员。那是不是就证明,这其实也是农场对大家的一次考验。
去京城见领袖是革.命,在农场搞建设也是革.命。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是农场,农场更欢迎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犹豫不决。
冯祥生清了清嗓子,追问田蓝:“你在戈壁滩怎么种菜呀?那里是不毛之地,全是石头。”
“就是用石头种菜呀。”田蓝笑眯眯的,“只要种田讲科学,石头上也能开出花。”
新知青们个个都好奇的不行,追着她问:“石头种菜,那要怎么种啊?”
田蓝转过头,直接走到办公房门口挂着的小黑板前。这块黑板通常是用来发布通知用的,没有重要通知的时候,就会写上当天的天气预报。
她毫不犹豫地擦掉了黑板上的字,然后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在上面画大棚的示意图。
这不是普通的大棚,这是要在戈壁滩里种出菜的种大棚。
普通的蔬菜大棚不需要扛猛烈的风,只要做好保温措施就行。但在戈壁滩上,风吹石头跑,何况是一般的塑料大棚,直接能给你掀翻了。
要扛住风,就必须得有硬功夫。塑料膜不能跟飞沙,走时直接硬扛,那么正面派出的角色就必须得是砖石垒砌成的墙。
砖头不要想了,在大西北乃至全国,眼下,或者说今后十几年砖头都是紧俏物资。像那个《大江大河》,里面主角他们村之所以能发起来,一开始靠的也是小砖窑。
田蓝可不打算要开砖窑,先烧砖头,然后盖房子。
开什么玩笑,她是技术的传播者。现在全国各县都有自己的砖头厂,她有必要教人烧砖头吗?况且她也不会呀。
她会的是她知道用石头也可以盖大棚。戈壁滩上遍地都是石块,取材极为方便,这就省了一大笔开销。
“石头有什么好处呢?”田蓝画好了图,就现场授课,“石头的好处在于一个坚固,盖好的石头屋子,风要吹垮它不容易。另一个就是石头升温极快。戈壁滩之所以成为不毛之地,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冷的时候太冷了,植物会被冻死。但是戈壁滩的光照条件又非常的好,太阳晒一晒,石头就滚烫了。石头可以将热量传导到大棚内。”
“可是……”有新知青举起手来,认真道,“我看过《社会主义新青年》,上面介绍西北地区的昼夜温差极大。而且石头它散热很快,白天有多热,它晚上肯定就有多冷。那屋子里头的菜怎么办?菜会不会被冻死呢?”
田蓝夸奖道:“你问到了点子上。”她伸手指了下戴金霞,“她就是《社会主义新青年》的主编。这些同志都是编辑。”
被点到的人瞬间头皮发麻,因为这些新知青们看他们的眼神实在太过于热切了。还有人现场表白:“谢谢你们,我就是看了杂志,才决定扎根大西北的。这里有最伟大的事业等待着我们。”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倒不是这本自印的杂志传播范围已经广到全国了。而是火车将他们从全国各地带了过来,在火车上大家已经互通了有无啊。
既然是来西北搞农业建设,那介绍了诸多新农具以及种田新办法的《社会主义新青年》,自然就成了他们的指南。
新人们热力四射,戴金霞等人都要扛不住了。这些人的问题层出不穷,什么大棚啊,他们也不知道大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究竟要如何跟新人解释呢?
好在田蓝还记得自己是65届知青的身份,没让自己的同届丢脸丢到太平洋去。
她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大棚啊,就是扩大版的小拱棚。”
哦,这下子65届知青算是找回场子了,新人不晓得什么叫小拱棚,但他们见过呀。田蓝养蚯蚓以及培育种苗的时候都用过小供棚子,这个就是升级版的地膜,不贴在地上的那种。
知青们信心十足,立刻开启向新人普及农学知识的模式。
然而他们一积极,新人们反应更热烈,各种问题稀奇古怪,天马行空。叫前辈们想装逼,都不知道该从何装起。
毕竟这个年代,地膜都是稀罕物,他们也是到农场之后看田蓝用,才知道能这样做东西。
关键时刻,还是田蓝及时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至于如何解决散热的问题,也很简单,两方面,一个挖地窖,就是这里,我为什么往下面画。因为我们的大棚是平行地面下行一米。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保持温度的相对稳定,或者说就跟挖地窖一样,达到一个冬暖夏凉的效果。天冷时我们就利用地热来保温,好像冬天大家会把大白菜萝卜这些放在地窖里是一个道理,防止被冻坏了。”
大家原本觉得往下挖很奇怪,但听了她的解释,又纷纷点头,没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田蓝笑着指石头墙两边的坡形物:“这就是另外一个重要措施,给墙加上保温层。戈壁滩上除了比较大的石块之外,还有很多碎小的石块。我们盖温室的时候,就会剩下不少这种小石块。现在我们要让它们发挥积极的作用,变身为保温层,堆积在主墙体的外部。这么一来墙体就会变得很厚,它的保温效果也会大大加强,可以有效地减少了夜晚大棚内热量的流失。”
众人都发出了长长的“哦——”,个个都恍然大悟。太厉害了,居然还能这样,果然是善于利用一切自然资源为农业生产服务啊。
大家争先恐后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盖好了这个大棚以后,解决了气温低的难题,那下一步菜该种在哪里呢?是不是在大棚里垫上土,然后再种菜?
田蓝摇头:“戈壁滩的交通条件非常差,运土进去的成本很高。我们搞农业必须得考虑成本问题,因为种出来的东西都是给老百姓吃的。要是花销太大,就不能顺利地推广,不符合我们眼下的要求。”
大家追着她问,那该怎么办?没有土还怎么种菜呀?
田蓝笑道:“沙漠里不照样没土,那我们就不种树了?该种还是得种嘛。”
别说第一天来农场报到的新人了,就是冯祥生等人也好奇得不行,忍不住追着问:“那你要怎么种?”
田蓝看了他们一眼,言简意赅道:“像种树一样种,树能在营养液里头活下来蔬菜也同样可以。”
天哪!大家都感觉自己的三观又碎裂了一回。沙漠在他们的概念中,还是沙土。树长在沙土里,即便贫瘠,也算正常。
这下田蓝告诉他们,种菜完全不需要土,那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田蓝笑道:“你们没有用水养过大蒜吗?大蒜能够直接在水里头发芽,长成蒜苗。它不同样不需要土就长出来了吗?”
邵明接受能力极强,他竟然飞快地想到了自己曾经异想天开过的竹子打孔计划,兴奋地向田蓝建议:“就在竹子里头种菜吧,蔬菜的占地面积小,一根竹子上可以打很多孔,种下很多颗菜。最好种韭菜,到时候可以割了一茬又一茬,可省事了。”
徐文秀立刻不赞同:“韭菜味道多大啊?你难道让解放军天天吃韭菜吗?那还不如种大葱呢,起码大葱羊肉馅要比韭菜羊肉听上去正常。”
姑娘,你似乎有点跑级哎。不过,这说明你已经入戏了。
田蓝笑道:“无土栽培可以种的蔬菜种类非常多,几乎大家认识的蔬菜水果都可以通过无土栽培实现种植。因为我们的植物吸收的是土壤里的水分跟养料,而不是泥土本身,泥土只是一个容器承载体。”
这下别说是两拨知青了,就是看到热闹凑过来瞧动静的农场职工,也眼睛越瞪越大,嘴巴越张越开。本来像是天方夜谭的事,被小田同志一解释,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了。
难不成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也能长出庄稼来?这可真是手掌都能煎鱼了。
田蓝认真道:“理论角度来讲,这事是可行的。但是考虑实际成本问题,粮食在温室大棚里种植还是不划算,所以需要你们多种庄稼,好满足戈壁滩上解放军吃饭的需要。我们管菜就行。”
老职工们哈哈大笑,调侃小知青:“哎哟,那以后我们的菜得让你们承包了啊。”
田蓝一本正经:“这事不是没可能。咱们这边天冷又干燥,所以冬天蔬菜品种非常单调。一旦大棚种植技术推广开来,大家冬天也能吃上茄子西红柿这些,再也不愁没菜吃了。”
谁知老职工们居然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吃不上新鲜菜,吃点酱菜也行。咱们这边缺水,过了秋天就基本上不下雨了,这个水渠的水,那是用来保证给庄稼浇灌用的,不能光管菜。”
田蓝笑了起来:“这也是大棚无土栽培的优势。我们平常浇庄稼是大水漫灌的模式,浇菜情况也不妙,因为是直接一尿勺撒上去的,很多水就没有到达植物根部所围绕的那个土壤,自然也就没可能被植物吸收,而是叫太阳晒掉了,被风吹走了,还有的就是往下面流走了。这种情况就导致大量水分没有得到有效利用。越是缺水,越是要浇水,越是浪费水,就形成了恶性循环。”www.xiumb.com
老职工哭笑不得:“那你说咋办?这种菜种庄稼又不能跟种树一样,底下用个罐子装着。那得用多少罐子呀?”
田蓝笑道:“所以要用新技术,定点施水施肥,就在菜根旁边给水。这么一来,原本能够种一棵菜的水,现在就可以供应三颗菜生长。如果再采取无土栽培技术,阻断那部分在土壤里流淌掉的损失,那就还能再节约差不多30%的水。这么算下来,差不多可以种4~5倍的菜。”
所有人都沸腾了,天啦,这是多么惊人的一件事啊。蔬菜的产量增长4~5倍的话,那全国各地都不缺菜吃了。
田蓝笑道:“这种情况是基于缺水来考虑的,但我认为在不缺水的地方也可以大力推广,因为它同样可以节约肥料以及减少病虫害的产生。”
这下在场的人反响更激烈了。尤其是深切感受着缺水制约农业发展的老职工们,个个都激动的不行。
种菜也跟种庄稼一样,一个水一个肥还有一个就是存在的问题。他说的这个无土栽培,一下子能够解决三个难题,这简直就是火箭升天嘛。
田蓝听了这种说法还有些惊讶,火箭不是1970年才成功的吗?哦,想起来了,1958年还发生了一枚高空探测火箭。
啊,想想真要惊叹,从建国到现在,我们取得的成就真的不小呢。
杜忠江一直盯着田蓝画在黑板上的示意图看,突然间冒出一句:“你挖一米深,是不是也是为了挡风啊?”
田蓝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拼命点头:“对对对,高处不胜寒。就好像以前大家挖地窝子当屋子一样,可以达到一个抵消狂风吹的目的。”
杜忠江很高兴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肯定,他认真地看着田蓝:“那我们就开始行动吧。现在是8月份,砌石头墙盖大棚需要时间。我估计起码得等到10月份我们才能真正开始种菜。这样快的话,也得到十一二月份菜才能长出来了。现在已经没时间耽误了。”
邵明没料到他们这么急吼吼,一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慌忙间只能胡乱找个点,问出了声:“不对呀,你还没说那个滴灌是怎么回事?到底要怎样滴灌?”
田蓝笑道:“要感谢你呀,这件事上你居功至伟。你说在竹子上打孔,这个小孔就是滴灌的出水点。我们依据蔬菜生长所需要的营养成分配出营养液来,然后利用竹筒上的小孔一点点滴到蔬菜的根部,从而达到滴灌的目的。”
邵明傻眼了,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啊?不是在竹子里头种菜吗?怎么一下子竹子又变成水管了?
田蓝笑道:“无土栽培分好几种,一种是纯营养液模式,另一种就是利用培养基进行培养。按照目前的情况,后者推广起来应该会更简单些。我决定在大棚里面两种模式都试一试。营养液模式可以做立体栽培,就跟盖楼房一样,一层层的,种植很多。这样我们一间温室就能种出很多菜来了。”
停停停,好晕啊,怎么新名词一个接着一个。又来了立体栽培。
不行了,他需要时间消化。算了,消化也消化不掉,还是亲眼看到底怎么弄吧。
他一开口,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在田蓝不断的输出下,种了一年地的知青们,现在对农业都充满了好奇心。总是在见证奇迹诞生的人,现在很想看到下一个奇迹。
邵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我跟你们一块种菜去。”
其他知青还在犹豫不决,舍不得放弃去京城见领袖的机会。
田蓝根本就不劝他们,只笑眯眯地同新来的知青们说话:“这件事情一旦做成了,那实际影响力比台田鱼塘以及沙漠种树更重大。因为前两者有条件限制,你离开了这样的地理环境你就做不到。但这一条,天南海北,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全国各处甚至整个地球,南极都没问题,也能这样弄出菜来。”
我的老天爷哎!这也太夸张了吧,那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吗?
田蓝笑得眼睛都弯了:“没错呀,要是以前的航海人员知道这个办法,他们也不会得坏血病了。他们在船上自己种菜就足够一船的人吃。”
她热情地鼓励新人们,“加油吧,你们来这儿所做的一切,农场的人都看在眼里呢。表现好的同志,团组织当然会主动吸收。就连军长都跟我们说,让团员也主动些,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在最艰苦的地方做最伟大的事业,就是我们最好的表现!”
周围的农场职工鼓起掌来,也跟着鼓励新丁:“没错,我们宁甘农场不管你们来自天南还是海北,但凡表现好的,我们都不会看不到的。”
他们是热情地鼓励了1966届的知青,却是往1965届的知青心窝子上扎了一刀啊。
自古都是应届最容易吸引老人的目光,要是1966届的知青表现好,那后面入团入党,农场肯定优先考虑他们。1965届的人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机会已经给过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呀。
新人总是一批接着一批,就算老职工们管你们叫能娃娃,那你们也不能自己把自己当成一辈子的娃娃呀。
65届的知青立刻感觉到了生存压力,他们现在跟66届就是竞争关系。看看老职工现在的态度,但凡他们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了新人,等他们回来时就等着吧,人家肯定都不认识他们了。
不行不行,他们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安然睡大觉,否则就成了龟兔赛跑里头的兔子了。况且66届的小孩也不是乌龟呀。
看看这帮家伙,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简直脸上就写着“你们赶紧滚蛋,别耽误我们建功立业”。
大家暗地里交换眼色,很快就达成一致,纷纷表态:“我们也去戈壁滩种菜,人多力量大,早点成功,就能早点造福解放军和人民群众了。”
对,必须得留在农场,否则表现的机会都被66届的人抢走了,就没他们这帮老知青下脚的地方了。
谁知道他们一积极,田蓝居然没有痛快地一口答应,反而挺为难的:“那我也得问问团里,一开始就没考虑你们。现在你们改主意了,那不一定能安排得下。”
众人立刻急了,争先恐后地强调,他们不怕吃苦,就是在戈壁滩上打帐篷都无所谓。
田蓝勉为其难地答应:“那我跟团里好好说说吧,尽量给大家争取下。但我不能保证啊,大家还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比较好。”
哎,所谓好东西才被人抢,但同样,有人抢才能体现出东西的价值。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送上门的好东西从来不稀奇。只有自己争取来的,那才特别香。
同志们,压力使人进步呀。加油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为人民服务[快穿]更新,第 28 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