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鹊揉着眼,从榻上起了身。她草草地将陆极的外袍披在身上,赤着脚去开窗。
“小东西……”她一面抚着那鸽子的毛,一面咬着牙哼哼,“再有下次,炖了你。”
陆极晨练回来时,就看见自己的妻子端端正正地盘腿坐在榻上,紧闭着眸,口中念念有词。
陆极一愣,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练功?”
两人成婚二十载有余,他从未见过练鹊这般勤奋……至少,云雨之后是不会如此勤奋的。
按练鹊的说法,采阳补阴也算是练了功,不必多费心思。
她是武学奇才,自然与旁人不同。
只是有时候陆极一个人晨练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些落寞罢了。
他总得一个人练两个人的功力,回头再给这女人采补。练鹊功法特殊,如今还是二八少女模样。早些年有人也误以为陆极是练鹊长辈,陆极曾为此生过闷气。
后来练鹊笑嘻嘻地说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云云,这才将事情揭过。
“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了?”那厢练鹊已经睁开眼眸,气呼呼地看着陆极,“陆极!”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默默地叹气,问:“怎么了?”
他心里却想着,看来不是练功出了岔子,是有人让她不痛快了。
这世上有本事让她不痛快地也只有那几个。
陆极心里有了个大概。
练鹊将手里团成团的纸丢到了他脸上。陆极展开一看,数息之后又将那信纸叠起收好。
练鹊道:“你倒也淡定。”
陆极坐在她身边,问:“为何动怒?”
他不问则已,一问出来就像点燃了炮仗似的,让练鹊这根炮仗噼里啪啦全炸开了。
“儿子要去戎狄!你不着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美艳的面容微微扭曲。
“那小子生下来就笨……武功学不会,又没有老二长得漂亮,去了戎狄连男/宠都当不得。你说!那小皇帝也是心大,我儿子都能送去当使臣……”练鹊抚着心口,来回踱了几步。
踱着踱着,她的目光就放到了自己的佩剑上。
黑色的玄铁剑静静地躺在鞘中,吹毛短发更甚往昔。
“……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陆极默然,给妻子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道:“你消消火。”
练鹊接了茶盏,一饮而尽。
“不行,杀一个就好……”她显然这些年长了点脑子,“那戎狄各大部族林立,彼此都看不顺眼。我去杀了他们的王。他们窝里斗了,自然就不会去管我儿!”
陆极:“……”
“他是新科状元,亦是太子器重之人。此番出使戎狄,对他来说不仅是危险,更意味着平步青云的仕途。”陆极将激动中的练鹊按下,脸上波澜不惊,“那孩子不傻。”
他垂着眸,正好与练鹊对视。
练鹊正在气头上,目光与他相交时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小白。”他低低地唤道,“若你是陆其,你会这么做吗?”
“我怎会——”
或许似乎陆极的态度太过郑重,练鹊脱口而出的反驳停了停。
“……”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近年来戎狄蠢蠢欲动,时不时便侵扰边境。陆极的幕僚吴照等人早就奔赴西北平定战乱了。陆其是两人的儿子,师从大儒吴同,此时前往西北、出使戎狄是再合适不过了。
若换了练鹊在那个位置上,说不定此时她已经到了戎狄王庭了。
练鹊:心虚。
“你该信他。”陆极凉凉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
“爹。”少年惊喜地勒马,朝远处另一匹白马上的男人招手,“是我!”
少年人背着书箱,脸上还有些稚嫩。他生得不算出众,即使是练鹊这样的美人和陆极这样的美男子在一起生出的孩子却也有变丑的可能。与结合父母优点长的陆奚不同,陆其生的只是一般俊秀,性子也不似他父母。
陆其跟着吴同念书,如今已经到了要进京赶考的年纪了。
陆极策马近了,道:“你是要去望都?”
陆其道:“正是正是——老师说以我的水平,这次考个探花不是问题。”
他摸了摸鼻子:“到时爹娘会来望都看我吗?”
陆极平淡地说道:“你娘听说海外有仙山,要出海看看,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
少年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过了好半晌,他才笑着说道:“娘纵情山水,其情趣果真与我们这些俗人不同。那……儿子就先走了。我夜观星象,不日会有大雨,爹出门的时候不要忘了带好雨具。”
“我省得。”陆极也是跟着吴同学过四书五经,这观星的法子也是一脉相承的。
他同那少年建议:“你娘就在前方的大柳树下歇息,不如见上一面再走。”
“不用啦——我方才便从柳树那过来,想来不经意间已与娘见过——”陆其扬起马鞭,“爹,等我名扬四海之时,咱们一家人再相聚吧!”
陆极没再挽留,后来也将这事说与练鹊听过。
“呀,那孩子——”练鹊有些惊讶,却最终无话可说。
*
有一年的隆冬季节,练鹊与陆极下了江南,正好路过了西陵。
彼时练鹊怀着头一胎,也就顺势在西陵养胎。
陆其呱呱坠地的时候,一家子老小都在门外面等候。没等稳婆出来,练鹊自个人擦好了血迹,施施然走了出来。
“你这孩子!”白进文指着她道,“快躺着去……这像是什么样子?这这这——”
做了一辈子学问的老秀才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练鹊道:“我省得、我省得……只是那血腥气实在是太重,让我换个屋子躺进去也好。”
后来白进文拉着女婿喝酒,说道此节时一面抹泪一面诉苦。
陆极没体会过骨肉亲情,只讷讷道:“爹说的是。”
白进文虽然是秀才,从前家里穷的时候也在庄稼地里做过些事情,手仍旧有些粗糙。他粗粝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陆极,连连道:“不肖女!不肖女!”
*
陆极自然不可能同练鹊告老丈人的黑状。
出了月子后,他们带着陆其离开了西陵。
后来陆其说,他要读圣贤书。
练鹊道:“要读书,还是得你老师教他。”
陆极在给马匹喂草料,闻言就转过头去,问:“我以为你会教他武功。”
“他不是习武的料子,我硬压着他习武有什么用?说出去……丢人。”练鹊嘴上嫌弃,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陆极,你那经天纬地的梦想说不定真能在他手里实现。”
“那他会很累。”
“你从前不也很累?”练鹊说着,又凑过来挨着陆极,“你是遇到了我这英雄冢,这才改了运——我只盼着他将来学成,别遇见什么西施、玉环之流,好好地半途而废。”
陆极并不理会她夹枪带棒的话,只道:“这样也很好。”
西陵的山水还是旧时一般的温柔。走过田埂时天已黑了大半。星辰悬在天上,也倒映在水田里。
大片大片的水田彼此连接,那水中的星海也连成一片。
虚着眼睛去看时,竟是水中的星要比天上的更亮一些。
“陆极,”练鹊忽地说道,“我想起来了。”
陆极正在哄陆其睡觉,他不通音律。可练鹊听他反复唱了多次的睢水谣。在这众星之中竟恍惚觉得睢水谣真的是这个调子了。
“你想起什么了?”男人轻声问。
当年她离开家的时候,惊慌失措之下也曾从山丘上的林间回望过。
星星落在水田里,在天地穹庐之中,仿佛有人在吟唱,又仿佛只有她一人。黑而沉的夜色笼罩下,惊慌的女孩转过身,一深一浅地逃走了。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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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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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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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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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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