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澄净幽远,过分平静。平静得像是一眼能看到结局,里面万物尘埃落定,被望着时周身寂静。好似从未见过,又好似曾相识,略一深想,便隐隐头疼,只能做罢。他遇见的人多了去了,五十年极刑让他连自己都快忘记了,更别说那些过客,那点似假还真的故人之感做不得数。
走近了,陆殊才发觉那少年看着年纪小,实际比自己高了半头,他需要微微抬眼才能与对方对视,挑眉问道“你身上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少年收了对视的目光,看了眼他散开的前襟,十分客气地挪开视线,摇了摇头。
陆殊衣襟是方才翻开的,他随意拉上衣襟,转到对方面前道“能一起落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说来咱们也算有缘人。我是糊里糊涂来的,你是怎么来的”
说完,他笑了一下。尽管没有从前那张非常适合笑的脸,他笑起来仍有自己独特的一分灵动,很难叫人无视。
然而,眼前的少年并不买账,只淡淡的回视他,不答。
这少年在防备他陆殊心中冷笑,带着几分不善问道“你醒来时坐的是什么位置,你知道吗”
那少年不回避他的视线,眼中毫无闪烁之态,又是不答。
陆殊心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却是块冷铁,无趣得紧,他懒得再耗费精力在此,转过了身,同时眸光转冷,心道少年之前所坐之位是引灵位。
引灵位乃引灵阵的主阵之位,主阵之人坐于其上,能操纵阵中之人魂魄归位。
陆殊醒来所处的青草地位于此谷北面最阴处,阴处能藏阴鬼;面南一棵遮天蔽日的古树,天然而成的招魂幡;树下一位失魂深眠的少年,离少年不远是他所处之地,两人之间位置不远不近,恰合七七控魂之数;他当时身下一片阴郁的青草地,草地上阴谲横流的汁液,加上他身上诡妙的符纂,乃奇药画就的奇符;以及那只稀世罕见似狗肖虎的怪物鬣虎,是为恐吓生灵阴魂近前之用。所有这些串联成一个天时地利至阴至邪的招魂阵法。
啧,真是开了眼。
这阵法他当年都摆不出来,他陆鬼门被关了五十年,这世间的邪术非旦没衰弱,反而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么想着,他又深看了那少年一眼。
陆殊自己独逛,绕谷走了一圈。发觉此地是个死谷,唯一的出路在天上,陆殊现在这副残破的身体,想飞出去是做梦,只能做罢。
陆殊停在某处隘口,山风料峭,鼓起他的衣摆,四周极静,又似静闹。那些一路追随着他的,伏埋在草丛树障后面无一双双绿油油的目光紧紧粘在他身上。若是旁人,早毛骨悚然了,然而陆殊却不以为意,施施然回到那少年所在的地方,朝那少年吹了声口哨。
那少年应声望来。
陆殊大咧咧道“你这人也是奇怪,掉进这么个鬼地方,还不紧不慢的,竟有闲心支火,是打算在此长住不成”
大概他这话实在没什么回答的价值,那少年再一次不应他。
这谷里只得他们两人,陆殊是闲不住的,靠近了又问“来了半日,也不见你吭个气,莫非你是个哑巴”
那少年低下头,垂眸不知在看什么。
陆殊被他看得左右转转察看脚下,正不解间,忽听一把低沉冷清嗓音道“你腿无疾,为何却有跛态”
乍冒出的活人声音,叫陆殊一时惊住,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是那哑巴开口说话了,随即笑道“腿有否疾,可不是凭看便能知的,莫非小先生你有火眼金睛”
那少年追问道“你元神有损”
陆殊没必要对个陌生人道明底细,自然不肯实情相告,加之对方几次三番无视于他,他再好脾气也被惹得不快,反口揶道“小先生凭空断我四肢健全,我残不残你如此笃定,对我了如指掌至此,从实道来,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那少年却执着再问“你是真瘸还是假瘸”
陆殊听了又是一怔,他说话时假时真,曾有人问过他到底有几句真话几分真心,问过他这种问题的人,最后大概都伤心了。时过境迁,突然被问此节,陆殊不禁眯了眯眼。他总是笑的,那笑里分不清有多少是真欢愉多少是假好意,很少有严肃的时候,此刻他的笑却隐含凌厉,带着令人压迫的威势,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什么时候瘸就什么时候瘸。我想瘸左腿就左腿,想瘸右腿就右腿,想怎么瘸就怎么瘸,谁也管不着。”
谁也问不出他一句真话。
漏野僻谷,没有吃食。陆殊与那少年不欢而散又走了一阵后,饿意上涌,他新生的身体饿不住,寻思着打点野味,而前方已燃起火光,那少年支着锅在煮什么。走近一闻,有粮食的醇香,锅盖上一圈米泡冒出,竟是一锅青草粥,陆殊奇道“你竟连锅和粮食都带了。”
陆殊注意到那少年腰间挂了一个乾坤袋,袋子绣纹精致,符篆细巧,品相极佳,能装不少东西有备而来。
修真之人只要筑基完成,于饮食之上便需求渐少,直至辟谷可断绝饮食。这少年显然已过筑基,饿个几日不成问题,出门带些干粮足已,居然还带了全套炊具,实在多此一举。他料想问了那少年也不会答,便也不问,干脆大大咧咧吃白食。席地而坐,笑吟吟接了少年递来的粥,饿得急了,大口吃起来。
竟出乎意料的美味。
“这粥里加的是什么青菜”陆殊问。
那少年抬眸看他一眼,等他又一大口咽下去,一碗见底了才道“青草。”
陆殊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停住动作“什么青草”
少年若无其事接了陆殊的碗,乘粥又递一碗过来,接住了陆殊的目光道“就是你想的那种。”
“不恶心吗”陆殊猛地坐起,胃里阵阵泛呕,“那青草上不知沾了多少恶兽的涎液,我看你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潦草对付之人,连我这种不挑食之人都嫌恶的东西,你竟然还拿它煮饭”
那少年举着碗的手被晾在半空,他目光落在碗上,缄默一阵,缓缓抬眼。
目光相接的一刻,陆殊心中一惊。
少年眼如寒潭,既冷且静,原本静如落埃的目光眨眼间甚嚣尘上,停在风云变色前的可怕平静,避险本能,陆殊浑身肌肉繃了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正僵持间,那少年转而淡淡道“不吃,饿着。”仿佛方才的风雨欲来只是假象。说完,也不管陆殊是何反应,端起自己那碗,小口吃着,再不看他。
这人简直陆殊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原地怔了怔,颇有气节地踏步走开,片刻之后,肚子复又咕咕直叫,想要猎食,然而从四肢到天灵一线扯得直疼,却是无能为力。
失节是小,饿死是大,陆殊撇撇嘴,方才的味道似乎不错,然后非常厚脸皮地,回到锅旁,也不管那少年是何表情,自己拿碗乘了。
一口气吃了好几碗。
不知是否错觉,粥饱入腹,脑中阵阵撕痛似乎减轻了些,四肢也不那么凝滞。他不禁又审视起这少年谷里这么多青草,这人为何独独挑了这一种好巧不巧这青草能解我疼痛,而这人又如何知道我元神有疼呢再联想到之前的引灵位,陆殊眼中深意更甚。
问,是问不出结果的。这少年惜字如金,油盐不进,对这种人除非动些极端手段,否则问不出一个字。陆殊如今一没修为,二没材料,三来元神疼痛难支,实在没必要横生枝节。不管这少年对他有何计较,至少目前并未难为于他,陆殊心大,便当真不管了。倦意上涌,他挑了一处树萌,树下不知谁叠了干草,正好为席,陆殊仰面躺下,枕着双臂,眺望天空。
夜幕降下,地底升起的阴沼,纠缠结成一张阴森大网,有怪吼忽远忽近,暗处有鬼火闪现,离他不远之处却有少年燃起了火垛,照亮方寸之间。阴森鬼域与暖光仅一线之隔,陆殊披着一身火光,不禁舒服地眯了眼。
不久,新月初升,山谷顶上倒扣着一张弧形穹顶,穹顶寥寥星辰,半截月光,陆殊五十年来头一回看到夜空,长叹道“一室铁窗无觅处,人间夜色还如许。”
一直沉默的少年大概听到了他的感叹,也看向了穹顶。
山谷只有他们二人,冷潭无波,深谷夜静,走兽夜行之声便分毫毕现。以他们为圆心,四周窸窣的声音越来越多,纷纷停在离他们五十步之外,不知在忌惮什么,不再靠近。
陆殊轻笑一声,对那少年道“你剑气收一收,吓着它们了。”
少年闻言,解下剑竖立在火旁,陆殊知道这是以剑布阵,以防走兽失控。陆殊也不点破,笑了笑,算是承了他的好意,主动问道“你救我一命,我还没问你名字呢,小先生怎么称呼”
少年反问“你呢”
陆殊随口答道“辛六。”
那少年自上而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辛五。”
“”陆殊睁了睁眼,失笑道,“年轻人,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怎能如此”看在这青年斯斯文文,又好歹算是救了自己一命,陆殊到嘴边的“不要脸”三个字生生咽下去了,转而道“我叫辛六,你便叫辛五,岂非占我便宜你是要我叫你一声五哥吗”
少年淡淡看着他。
陆殊此人不拘小节,重活一次,更加看开,他没大没小惯了,人家当他面托大,他并不觉恼,而是好笑地扭身撑着下巴去看那少年,调笑道“既然你非要长我一位,我叫你五哥也并非不可。只是,我叫你一声五哥,以后你便是我兄长,你有好吃好喝的,都不能少了我,否则就是你不顾兄弟情义,不尽兄长之责。再有,我是没本事的人,在外失了颜面,你身为兄长,也是跟着丢人的。还有,我若有灾有难,你也跑不了,到时可别怪我不给你长脸,尽是惹麻烦。”
辛五耐心地听他说完,打量他一眼,似在思索这买卖是否合适,陆殊继续揶揄道“是不是觉得非但没占着便宜,还赔了自己你这买卖不合算,不说别的,就说我现在一来身无分文,二来毫无修为,就是一个拖油瓶,以你的修为,勉强应是能御剑出去,带上我凭添麻烦。再者,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辛五两字可不太吉利。辛五那老东西住我隔壁,几十年也没个动静,约摸是个全瘫,是个受刑煎熬了半世的老不死,惨着呢。”
辛五道“你没有拖累我,我眼下也出不去。”
陆殊奇道“哦你一枝刺破鬣虎,多少得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吧,就算御不了剑,爬也该能爬得出去才是。”
“有伤。”
也是,辛五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刚醒的时候比死人好不了多少,想必伤的很重。这半日歇息下来,才见辛五脸色渐转微润,陆殊问道“几日能恢复御剑”
“七日。”
“正巧,”陆殊看了一眼嶙峋陡峭的山壁,“我七日后大约也有力气爬上去了。”
说到这里,周围的野兽已试探着来到十步之遥的地方,领头的是一只山猫,它的胆子大,目光在两人身来转了一圈,便紧紧盯住陆殊。
山猫机敏凶狠,陆殊却浑似不觉,懒洋洋倒回仰卧的姿势,轻轻地哼起了调子。那调子悠悠长长,让听者不自觉放松了神经,山猫跟着呜呜咽咽地低声应起来,陆殊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山猫警惕地看了一眼辛五;陆殊又拍了拍草地,示意它无事,山猫便轻轻呲了两声,放低身子,挑着离剑最远的位置,臣服地卧到陆殊手边,一身的毛全收服帖了。
陆殊伸手,那山猫便伸过脑袋,陆殊轻轻抚摸两下,舒服地叹道“你这野东西倒有灵性,知道找上我,今天大爷高兴,做点好事。”说着指尖挽花,一抹清光穿进山猫前额。
原来那山猫不知因何受了重伤,魂魄分裂,陆殊那一道清光是撕下自己一丝游魂作为魂线替山猫缝齐了裂魂。这事情他从前没少做,撕魂极痛,但以前痛习惯了陆殊也没当回事,没成想这回一撕,头痛欲裂,当既咬紧了唇,不肯露出半点不适。
山猫轻轻呜咽起来,大概山猫也极疼,崩得瑟瑟发抖,陆殊稍缓过来后,又伸手抚了抚它,小半晌,终于一人一猫都安静下来,山猫是非常孤僻桀骜的动物,此时却是四肢贴地温顺靠在了陆殊手边。
显然山猫臣服的姿态取悦了陆殊,陆殊手搭它身上,一下一下顺着毛,眼半眯着,嘴角渐渐挂挂着笑意。他今日重生醒来,又是死里逃身,又是元神撕痛,加上方才撕了魂,无论他表面装得再安然无恙,这副毫无修为的身体到底还是抵挡不了,眼皮沉沉地坠下。
夜很安静,睡意很浓,虫子放低了夜啼,小兽停止了呼叫,周围的动物,都缓缓放软了毛,学着山猫的样子,匍匐在陆殊脚下,蜿蜒开来。
在将睡之前,陆殊忽然想到什么,口齿不清道“我叫童殊。”
童是他的母姓,再活一世,他和姓陆的再没半点关系了。
从此两不相欠。
那少年听了,极轻地蹙了一下眉。
童殊这一觉,前半段睡得快,后半段却沉沉浮浮,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叫他“殊儿,殊儿。”
童殊费力拨开迷雾去看叫他的人,隐约是个女子,穿一身淡紫宫装,对他招手。
那是他母亲最爱装的颜色,他想也不想便追过去。
可无论怎么追,前方的重雾拨开复是重雾,无论他如何加快脚步,那女子的身影总是越去越远。
他心中一阵强烈的患得患失,不肯那女子离去,嘶声喊叫,苦苦挽留,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见那女子渐行渐远,竟是半步不肯停留。童殊看那女子已走到尽头,再有一步便要消失不见,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猛地咬破舌头,终于从喉咙中冲出一句带血的话“娘亲,不要走”
那女子终是顿了顿,侧身,回了半边带妆的脸,不肯看他,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之后那梦便散了。
童殊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空白里挣扎许久,才拼凑出那句话“一座上邪经集阁,半部沉浮修真史。殊儿,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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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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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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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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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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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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