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表小姐到了。”
“进来吧。”
刚踏进门,一股烛火的香火味传来,杨婧脚下一顿,思绪飘远的想到一些事。
刘家祖上原是在京中做了大官的,可到了杨婧外祖父这一代却突然没落,举家搬迁至柳州,还勒令不准后代为官,只准从商。
杨婧的外祖父在世时,在柳州城也算是个颇有威望的儒商,只可惜前些年遭了一场大病,不幸去了。
老爷子一死,刘家群龙无首,只能唯老太太马首是瞻,刘子胜仗着刘氏的疼爱,当即显露了自己想要入仕的想法,刘家子孙虽多,却也多是无志者。
刘氏一听,心中想道,刘家子弟今后多半还是要从商继承祖业的,若是日后能有个把在官府那儿说得上话的人,也不是坏事。
第二日便下令废除了老爷子生前立下的家规,允了。
刘子胜也算争气,在外游学这许多年,如今才回到柳州两年不到的时间,便闯出了一番才气,只是......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要这江秋白还在柳州城一日,他刘子胜便永远只能屈居第二。
提及江秋白,杨婧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双狭长的眸子,冷冷的,似笑非笑。
前世,她曾与江秋白此人见过一面,只可惜当时的她心心念念想的全是自己的表哥刘子胜,也没太注意这柳州城大名鼎鼎的第一大才子和第一大美男究竟长得什么样?
想到这,手肘被人推了推。
春浓急得小脸涨红,压低声音催促道:“小姐,老太太问你话呢!”
敛去恍惚的神情,杨婧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
刘氏今日穿了一件暗红色回纹的大袖禅衣,手中捏着一串古朴的佛珠,正皱着眉头向她看来。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凡事都喜欢讨个公道吗?”刘氏侧过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问,脸上端的严厉厌恶之色。
她方才神游太虚,压根就没有听到刘氏问了什么。
“若是祖母有心要帮婧儿,这公道我确实要讨。”她顺着话往下说,可还没说完,便被刘氏急急打断了,“呵!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话音落,茶杯也顺势飞了出去。
刘氏用手拍了拍桌子,继续说教:“那江家是什么来头,你心里当真不清楚吗?且不说那江秋白才名在外,就说他姐姐江秋月在京都的身份,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吗?”
“依我看,你赶紧将你娘给你的婚书交出来,晚上我再亲自带着你去一趟江家,这门亲事,也就这么算了!”刘氏态度强硬,不是在和她商量怎么办,而是早已有了对策。
熟悉的话语,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此刻的她,心中没有惊喜,只有悲情。
“敢问祖母,那江家用的是什么理由退婚?”杨婧声音冷淡,仿佛在谈论一件与之无关的事。m.χIùmЬ.CǒM
刘氏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总觉得今日的杨婧有些奇怪,好似变了个人?说话气度,全然没了往日的刁蛮和任性。
这反倒让刘氏有些拿捏不住了,随即粗着声音呵斥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还嫌这事不够丢人吗?”
杨婧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祖母,我不同意退婚。”
“咳!咳咳咳咳!”刘氏猛地咳嗽起来,怪异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过来,“你疯了么?”
“没有。”她回道。“我很清醒。”
刘氏被气得不轻,用手抚了抚心口,“你以为江家是来和我们打商量的吗?”
杨婧摇头,一脸青春懵懂的说:“我知道,江家这是家大势大,想要用一纸退婚书甩开我这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
“可是,这婚事是我娘给我定下的,要退,也应该找我娘退去呀。”
“胡说八道!”
这,这像什么话!
柳州城上上下下有谁不知她杨婧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投奔外祖母家,这让人家上哪儿找去!
刘氏瞪着眼,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显然是被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
“祖母,对于您替我爹娘收留我这件事,婧儿心存感激,也知道自己的事让刘家抹了黑,待我处理好与江家的婚事,婧儿愿意自行离去。”
听了这番话,刘氏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她今日找杨婧来,除了想要到婚书,更想砌词甩开这个包袱。
半响,杨婧从祠堂退了出来。
春浓小脸红红的,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小姐,老太太都快被你气死了!”
杨婧莞尔一笑,“那你还这么高兴?”
“我这是替小姐高兴啊,真解气!老太太平日不知道.......”
“阿婧。”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春浓的话。
来人一身素色白袍,纤尘不染,俊秀的眉目间带着一丝焦急,“阿婧,奶奶怎么说?”
杨婧身形一僵,脸上的笑意尽数退了下来,放眼刘家,怕也只有刘子胜一人能够称老太太为奶奶。
刘子胜见她不答,伸出手来,想要像往日那般拉住她,说一些关怀的话。
熟料她却先一步退后,躲开了他的手。
刘子胜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尴尬地将手缩了回去。
“奶奶骂你了吗?阿婧,你别难过,我这就去和奶奶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背负的。”说完,刘子胜提步就要走。
走出几步后,见杨婧没有任何反应,他蓦地又走了回来。
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刘子胜放柔了声音,再次问道:“阿婧,你到底怎么了?”往日她绝不会如此冷淡的对他。
不管刘子胜说什么,杨婧始终低垂着头,目光向下,没有看他。
刘子胜以为她是受了责骂,心里难受,可仔细一想又不太对,阿婧不是早就盼着和那江秋白抹了关系吗?怎么如今心愿达成了,反倒有些不甘?
看这模样,好似受伤不小。
刘子胜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再起升腾而起,“阿婧,你是不是担心我日后会不要你了,昨日我和芊芊那都是闹着玩的,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忽然,沉默的杨婧“噗嗤”笑了一声。
刘子胜顿住,皱起眉头。
“表哥说的是,我怎么就为了这点小事,想不开了呢。”杨婧缓缓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发红,显然是真的伤怀了一番。
刘子胜呆了一瞬,只觉得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杨婧梨花带雨的模样竟是如此娇俏?
他稳住荡漾的心神,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婧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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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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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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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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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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