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锐趴桌上写字,南宫瑾在一旁做了三个竹蜻蜓,正用小竹签搭一间小房子。写了一会儿,承锐说:“叔叔,今天我哥哥也是想来的。”
“噢?”
一会儿,承锐又叹了口气:“唉,有时候,我哥哥真的很别扭啊。在学堂的时候也是,老是读书读书,我们叫他玩他都不来,后来大家都不叫他玩了。我知道,他也想玩的。”
“那他读书一定很好了?”南宫瑾做着小房子。
“是啊,但好多先生不喜欢他。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明明他读书很好的。”
又过了一会,承锐说:“叔叔,其实我不是很想住学堂。”
“不想住?那和你爹说呀。”
“不能说啊。我哥哥不想住家里,如果我回来,哥哥一个人在学堂会很孤单的。”想了想,又接着说:“但是,他想换个书院读书。”
南宫瑾抬头,看看始终在写字的小承锐,“你很照顾你哥?”
“兄弟嘛,他也很照顾我的。”承锐抬头看着南宫瑾:“叔叔,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哥哥说他讨厌学武、讨厌家里经商。很烦恼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宫瑾随口问:“为什么?”
承锐直起身子,摇头晃脑的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说完看着南宫瑾:“这话是我娘和我们说的,娘还说,武学的好最多是个会打架的小混混,但书读的好,是可以位极人臣的,这才是真正的出人投地。”接着扳着手指说:士、农、工、商,商在末流,可是武根本不入流,家里门第太低了,所以才要哥哥能光耀门楣。”又皱起眉头,看着南宫瑾:“可是、可是,爹说我们家是以武传家啊。”
南宫瑾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只看不起我呢,这是连自己家都看不起。你娘也真是……。”又问:“你多大了?”
“六岁,不小了。小时候,我很爱很爱吃冰糖葫芦的,现在我都不爱吃了。”
“字写完了?”
“还没。”说完,承锐又低头写起来。边写边问:“叔叔,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哥哥?”
“你们都是我哥的孩子,一家人嘛。”南宫瑾的话很敷衍。
“是噢,”说着,承锐傻笑起来:“我们都是当弟弟的,哥哥很麻烦啊,但再麻烦也是自己哥哥,我们要照顾好他们,对不对?”
南宫瑾被他说笑了:“想不想吃宵夜?”
“这时候?厨房没人了吧?”承锐觉得不可能。
“叔叔给你做,酒酿圆子怎么样?你负责生火。”
“好!”承锐笔一扔,开心的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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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定康看到大明全图时,也震住了,之后相当仔细的看着这张图。南宫瑾觉得这图还经不起仔细推敲,尴尬的说:“这图也不是很准确,几个不同的地方志上的记载会有些差异,画的时候就发现,经常对不准。”
“你看地方志,就能画出这些地形?”南宫璞有些不敢相信。
“说穿了不难,就是费功夫。”
“你学过堪舆?”南宫璞问。
“也不算,有广舆图,对着上面的经纬线来就行了。”
“这些是什么?”南宫璞大致看了看纸条。
“很多地方都不熟,这样嘛,大致能把一个地方的情况了解清楚,尽量定一个基准,不然那些账是对是错、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还怎么了解情况。”南宫瑾边说,边注意南宫定康。
一旁,郦松然见南宫定康翻看淮安的小纸条,脸红起来:“姨父,淮安的还没完成。这几天,阿瑾一直在教我怎么弄。我就是先试着……。”见南宫定康看的更仔细了,郦松然越说越没自信。
“也不是教,我们一直在商量。白天老被那位先生抓着,实在没办法。不过,松然比我细致的多。”南宫瑾拍拍郦松然的背。
南宫定康细细看完,抬头问郦松然:“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郦松然看看南宫瑾,南宫瑾给了个鼓励的笑脸。不好意思的说:“阿瑾说先把产业分个类,根据淮安的特色做个优化,再选几个点和泉州合作。”
“哈,我也就是空口白话罢了,淮安的事可是你自己想自己做的。再说了,祥记可没你有实力。说实话真怕你会嫌弃,直接不合作。万一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哭去。”南宫瑾笑着自嘲。
南宫定康点点头,看着郦松然,笑着说:“阿瑾说的没错。郦氏的产业集中在淮安,但北直隶还有你娘的嫁妆、平阳也有这些年替你陆续置下的,而且,你没族中的负担。再看祥记,只有债。”说着又看看南宫瑾:“所以,这个合作,要看祥记能不能拿出一个让双方都有利的方案。”
南宫璞笑着示意大家坐下,又对南宫瑾说:“之前听松然说,祥记的生意分陆路、水路二块?”
“是,当初的想法是想以海运做内陆漕运的生意,毕竟时间短、运量大。现在,祥记出不起这么高的成本做远洋。祥记本就有到内陆的商队,只是,我那时把这些全卖光、解散了,需要重建。所以,和松然这里,暂时是为淮安运货。”
南宫定康点点头,不做声,等郦松然张罗完茶水坐下,才开口:“我和吴先生谈过,他跟我说的计划更大,范围是整个大明。很多细节他并不清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过?”
南宫瑾摇摇头:“最初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是为了筹资。后来,时间太紧,本想先搭个框架再填内容,所以给吴叔叔的,其实我当时只想写下来,并没推敲过。”
南宫璞摇摇头,有些责备的说:“那时,你已经病的昏昏沉沉了,居然还能想这些,大哥真有点佩服你。”
“现在想想,都不太对。就算漕帮不打上门来,东南沿海的倭患,也不是在船上装一门大炮能解决的。陆运就更加了,什么都卖光了,祥记连一辆车都没,重建谈何容易。其实这些,彭胜就有疑问,当时筹资心切只当没听到罢了。”
南宫定康正色道:“按你这么说,祥记现在连第一步都走不出,你怎么还年底承诺的股息?”
南宫瑾笑起来:“祥记也没看起来这么惨嘛。”说着,摊开纸、拿起笔边说边写:“一、祥记有船,而且是三艘远洋海船;二、有海员,我想这些人开动一、二艘船问题应该不大、和他们谈谈,或许可以事后再拿钱;三、在泉州有自己的码头和仓库;这三条说明,只要有补给,就可以出海。”
然后拿过另一张纸,写下,‘出海补给钱’。
又回到原来那张纸,继续第四条,“四、栖凤庄。他们投了二万,想来也不是真准备打水漂的。吴叔叔和荆州商会。不过,要用荆州商会,必须要有个各方得利的方案。有吴叔叔的努力,通过荆州和淮安,祥记温饱应该没问题,压力没这么大。”
说着又再另张纸上写下‘长期方案’。“没这个,祥记也就一、二年的事。五、祥记并不是完全没现银。祥记的房契,本是给老孙养老的,所以一直没动。如果抵掉有一千五至二千两吧。那地方,位置还不错。”写完,又在另一张纸上的‘出海补给钱’上画了个圈,“这个可以解决。”
接着又拿过张纸开始写,说道:“据我所知,一、海商多,光泉州大大小小的海商就有三、四十家。大的有十多艘船,祥记绝对不属于大的。二、方式,出租、自己做。这些海商就这二种做生意的方式。出租仓位,这块其实是当自己的货装不满时,填仓用,特别是小海商,至少不会空跑。大海商一般都是自己从大明运货至西洋卖掉,换成西洋的货回大明卖掉。三、西洋货品种多。大明出的货一般是瓷器和丝绸,运回来的就五花八门了,出海一趟不容易,不多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总感觉亏,反正只要是洋货总卖得掉,无非价格、时间。四、沿海洋货价格低。现在东南倭患横行,下西洋的集中在泉州、广州一带,倭寇较少进犯之处,中小海商没能力再将洋货运进内陆,只能到港就出手。五、这点其实是废话。地方越远、航海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南宫瑾拿着这几张纸,又看了一遍:“还有什么?我暂时想不到了,大家补充。”
“你是想出海?”南宫定康问。
“我有船、有人、算有些钱,出海是最容易的。”南宫瑾点头。
“陆运呢?”南宫定康追问。
“其实,这里所说的陆运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还包括了河运。荆州、淮安都是水、陆联合。但现在祥记没自己的水、陆运渠道,成本太高,我想有其它来源之后,就把这块暂时停掉。”南宫瑾像是早就想好了。
“停掉?”郦松然不解。
南宫瑾看着郦松然:“当然了,这几天我们也看过,现在这样你并没省多少,我也只能糊个口。”
南宫定康笑了笑:“通达整个大明的货运,并非完全不可行。”
“对目前的祥记来说,行不通。”
南宫定康点点头,指指桌上几页写满字的纸:“写了这么多,你的想法是什么?”
南宫瑾想了想,又在写了二行字的那张纸上补了条:“还有个问题,时间。半年,最多七个月。我不懂航海,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出发。就算能,那也只能往外跑三个月。三个月能到哪里?”自言自语道:“不熟啊。不过到南洋应该用不了三个月。也可以到东洋,不行,往那个方向风险大,那只有南洋了。”
南宫瑾把几张写了字的纸摊开,“首先,海运。目的地可能是南洋,可以多跑几趟,当然这个不定,需要问下专业的人。祥记目前能用的是二艘船……。”
“三艘。停在广州的修好了,现在应该也在泉州。”南宫定康笑着打断他。“你承担二成,账单在祥记。”
南宫瑾呆了呆,轻轻问:“暂时付不出,能明年再说吗?”
“这个要看你,可以谈。继续。”南宫定康笑了笑。
“好吧。我估计抵到的资金,也就能开起一艘船。这艘就按常规的做法。大明其实有很多特产可以运出去,就淮安和荆州来说,淮安是鱼米之乡,特产基本都是吃的,这是个问题,不好保存,特别是海上。不过,有些船员的补给品,我打算用淮安的,反正我们也做到淮安的货运,回程的时候不要空车嘛,再说,这几天对比了下价格,很多加上运费,还是淮安便宜,就是时间要长些。出货还是按常规,但资金有限,我选丝绸,用江陵缎。”
“江陵缎?”南宫璞惊讶:“你上次在荆州就做过一场。”
南宫瑾笑起来:“是啊,上次的事,让荆州一下增加了很多织江陵缎的织户。产量大了,再加上那次事件后,家家户户都囤了不少一下没人收。我和吴叔叔联系过,他和我说,现在江陵缎的价格比平时更是跌了四成。”
“我记得之前你指定过花样,是那些花样更好卖?”南宫璞问。
“好吧,我瞎说的。连洋人面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会不会好卖。做戏做全套嘛,不过我觉得我画的那几样,也挺好看的,至少不常规嘛。”想了想:“明天让大姐看看。”
南宫璞无奈笑着摇摇头。
南宫瑾继续:“剩下的空仓,人家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只是,你只到南洋,恐怕没这么多生意。”南宫定康提出疑问。
“也是,几乎所有的船都经过南洋到西洋。是个问题。”南宫瑾皱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郦松然开口道:“我听说,南洋现在有了很多港口,自发形成很多集市,确实有很多海商在那些地方交易。”琇書蛧
“是啊。”南宫瑾接上,想起之前在泉州听人说过的情况:“那地方,出了港口就是森林,没什么人。当地人种地都是小小一块,一年至少能收三次……”说到这里,南宫瑾停住了,呆坐半晌,突然兴奋起来,“我能去趟泉州不?”
“你想干嘛?”南宫定康笑问。
“我说了,明天能启程吗?”南宫瑾讨价还价。
“不能。”南宫定康直接否决。
南宫瑾咬了咬手指,另一只手一直轻轻敲着桌子,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句:“我要去泉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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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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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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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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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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