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的拘谨和紧张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欢腾和喜悦,他们都挤到了阿晸身前,这个说:“你娘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那个说:“你爹和你娘成婚的时候,我还帮他们造过房子呢!”
阿晸颔首致意,冯里长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挣脱出来,咳嗽几声说:“我说,先把正事儿做了,咱再套近乎行不!都别往前面挤了!丢人!”
阿晸趁机问冯里长:“花家在何处?我奉父亲之命,要去花家送赏赐。”
“我这就带你去!”冯里长驱散人群,先把阿晸带去花家。
村里人都热闹的跟着他们,顾先生和冯氏没跟着,冯氏在家忙活,口中念叨:“我得做点儿什么给孩子吃,你说樱樱也是,这孩子才多大点儿啊?怎么就放心让他上战场了!你说着孩子爱吃什么呢?唉,他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会不会嫌弃我做的粗茶淡饭呀?哎,你发什么呆啊?过来给我搭把手!”
顾先生慢吞吞的去生火,冯氏先把饭焖上,再去杀了一只鸡,又去地窖里把蔬菜捧出来。她平时做事挺麻利的一个人,这会儿总觉得丢三落四的,一会儿忙这个一会儿忙那个。
顾先生被她忙得头晕,说:“别忙活了,人家未必留下吃饭。”
冯氏气道:“怎么不能留下吃饭?那可是我的外孙子呢!”
可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却犹豫起来。
“燕国公,是很大的官吗?”她问。
顾先生道:“国公不是官,是爵位。那罗延天已经是三公之一了,不懂三公?通俗的说,就是最大的官儿,除了皇帝就是他。”
虽然他们经常和顾樱通信,但是冯氏从来不会问这个,只会关心顾樱吃得饱不饱,穿的暖不暖,孩子好不好带。
顾先生是知道的,但他也没太在意,更没在冯氏面前提起过。
冯氏切菜的动作停顿下来,愣了好一会儿,接着又开始切,说:“管他什么大官呢,我的外孙子来了,怎么也得吃顿饭!”
顾先生默不作声的烧火,那边厢,阿晸已经来到了花家门口。
花平父子没去村口迎接,他们躲还来不及呢!
冷不防看到一个少年将军,身后跟着大周军,还跟着一大堆村民,心里别提多慌张了。
花平瘸着腿,直接跪了下来。
阿晸客气的问:“敢问花四姐何在?”
花小弟把花四姐推搡出来,说:“爹娘一把年纪的人,你自己做的孽,别连累咱爹咱娘了!”
花四姐站在阿晸面前,花平边磕头边哭诉:“千错万错都是小老儿的错,都是我逼着她成婚,她才不得已跑了出去,你们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吧!只别连累我的小儿子儿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冯里长的脸都被他丢尽了!骂骂咧咧的把他扶起来,拉扯到一边去了。
阿晸好奇的打量着花四姐,觉得这位女郎要比一般的女子个儿高很多,也很魁梧。她的面色并不白皙,手脚也不纤细,眉毛英气十足,眼睛里却如一潭死水。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有这样失望的眼神呢?
阿晸上前一步,行礼道:“四姨好!”
花四姐皱眉:“你叫我什么?”
阿晸道:“我父亲表字那罗延天,我母亲姓顾,小字惜樱。”
花四姐一愣:“你是樱樱的儿子?”
阿晸点点头说:“是,所以,我叫您四姨没错吧?”
花四姐张了张嘴,以往她和顾樱交好,说情同姐妹并不为过。可现在,她是个前途未卜之人,而这位小将军却是大周的燕国公世子,她还能和顾樱姐妹相称吗?
阿晸见她不答,也不怪罪,而是吩咐人把赏赐送上,并说:“四姨巾帼不让须眉,这是你应得的。从前你为大齐征战,今后也要为大周效力!”
他话不多,把带来的金饼和财帛送给花四姐就去了冯里长家,查看平邑村的户籍情况。这一看就看了大半日,到了暮食时间。
冯里长早就让人在家中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用来招待大周来的官员,但阿晸想去顾先生家吃饭,冯里长就把他送去顾家,再在自己家中招待其他人。
冯氏做好了一桌美味佳肴之后,就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当她看到走来的阿晸时,高兴的对顾先生说:“我就说这孩子不会嫌弃的!”她热情的上前拉住阿晸的手,把他拉回自己家里。
阿晸一看到桌上的饭菜就知道外祖母肯定用了全部的心思,因为这些菜自己加的饭桌上也常看见。xǐυmь.℃òm
“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就做了几道你娘当初在家时爱吃的,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再去做!”冯氏心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阿晸道:“外祖母不必麻烦,我不挑食,这些菜都爱吃。”
冯氏连连点头:“喜欢就好,快坐快坐,多吃点儿!”
吃饭的时候,冯氏不停的往阿晸碗里夹菜,阿晸的小碗里都快堆成小山了。
顾先生无奈的对冯氏说:“你让他自己夹,你夹那么多,他吃得完吗?”
冯氏讪笑,不再给阿晸夹菜了,就是眼睛还一直盯着他看,自己都忘了吃饭。
顾先生咳嗽一声,冯氏笑道:“唉,我看着这孩子,就好像看到了樱樱在我面前。你长得真像你娘啊!”
阿晸说:“是,大家都这么说,我长得像阿娘,阿姊长得像阿爷。”想了想,他又说,“阿昱好像没有特别像谁,但都有爷娘的影子。至于三胞胎,现在还看不出像谁。”
说起三胞胎,冯氏眼睛都亮了,追着阿晸问。
顾先生头都大了,说:“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冯氏撇嘴,阿晸笑道:“外祖母,不如我们先吃饭,吃了饭我再陪您二老说话。今晚我不回镇上,就住这里了。”
“好啊好啊!”冯氏赶紧吃完饭,然后就去收拾床铺,高兴的哼着歌。
阿晸对顾先生说:“外祖父,您二老如此记挂阿娘,不如这次就随我一同回长安吧?”
冯氏不知所措的看向顾先生,顾先生沉吟片刻,轻叹一声,道:“是时候该回去了。”他近年来总觉得身体每况愈下,只怕将不久于人世,时常会生出落叶归根的想法。或许,这次回长安之后,就要葬于长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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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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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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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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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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