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深头戴进贤冠,身穿大袖衫,跟在引路内监身后,不卑不亢、目不斜视的走在石板路上。

  两边高墙耸立,深宫幽幽,不远处的宫殿楼宇鳞次栉比,飞檐上的瑞兽遥望四方,庄重威严。

  引路内监悄悄看了慕容深好几眼,心中暗暗称奇:这位世子听说是在佛寺长大的,难怪如此老成持重。可是,再老成的人,头一次进宫还能这般平静,却也纳罕。

  慕容深抬眸,看了内监一眼,道:“敢问阿监,有何指教?”

  引路内监知道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讪讪一笑,道:“不敢不敢,只是老奴接引过许多世家公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世子您这样沉稳的人。”

  慕容深微微低头,道:“皇城重地,不敢高声。”

  引路内监笑了两声,不再言语,前面就是陛下所在的崇信殿了。

  慕容深站在殿外,引路太监和门外的太监说了几句话,那太监看了慕容深一眼就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层层太监通传的声音。m.χIùmЬ.CǒM

  慕容深依旧面色不变,淡然的走了进去,由内常侍指引着向皇帝叩拜行礼。

  “你就是燕国公刚寻来的儿子啊?不必多礼,起来吧!”玉阶上的新帝十分温和,还吩咐左右,“赐座。”

  慕容深站起身来,目光瞥到他的右前方还坐着一人,就听新帝说:“你没见过他吧?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晋王!”

  新帝这句“大名鼎鼎”带着浓重的嘲讽,也不知晋王有没有听出来。

  慕容深便向晋王行礼,顺势打量了一眼,随即又垂下眸子,心道:“是他?”

  晋王似乎对他并不有礼,冷哼一声,转过了脸。

  新帝问了慕容深一些问题,问他有没有读过书,写字如何,他这个年纪已经过了去国子监学习的机会,不如就直接授官。

  然后就当场给慕容深授了个京兆尹功曹的官儿。

  京兆尹就是长安市市长,功曹就是市长秘书。

  二十岁的首都市长秘书哎!

  完了也没有别的啥事儿,新帝赏赐了一堆东西,就让他回去了。

  等他一走,晋王就不高兴的说:“陛下未免也太儿戏了!”

  新帝白他一眼,懒得搭理,冲着屏风后面说:“你出来吧!”

  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穿相士服的男子,新帝问他:“看清楚燕国公世子的长相了吗?”

  相士恭敬答道:“回陛下,小人看清楚了。”

  “如何?”晋王先一步问道。

  相士斟酌二三,答道:“这位燕国公世子的面相的确奇特,不过也并非晋王怀疑的那般可做帝王。依小人愚见,这位燕国公世子最多不过上柱国、大司马而已。”

  新帝带着讥讽问晋王:“晋王都听到了吧?人家只能做到上柱国大司马,威胁不到你晋王的地位!”

  晋王简直被这小儿给气疯了,怒道:“陛下所言实乃诛心!先帝在世时,就有相士说过,燕国公世子不可不除!臣一片丹心为大周着想,陛下怎可疑我至此?”

  新帝嗤笑:“永宁寺,燕公子是吧?不如晋王再派人去永宁寺找找,有没有姓燕的人。”他刚说完,随即面色一沉,厉声说道,“朕授命于天,是大周的皇帝、天子!不是什么人三言两语就可以取代的!晋王,你听明白了吗?”

  晋王几乎咬碎了后槽牙,缓缓点头:“是,臣明白了!”

  皇家子弟争锋,相士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走出宫门,他才抖了抖背上的汗水,见四下无人,然后一溜小跑,跑到了燕国公府的阍室外面。

  “小人姓赵,求见燕国公世子。”相士客气的向阍者说道,“先前在宫里,世子见过在下。”

  阍者上下打量他一眼,说声:“劳驾稍等。”然后进去禀报。

  慕容深刚换下世子服,正和顾樱说话。

  顾樱惊喜的说:“京兆尹功曹,这么快就授官了?那我就是功曹娘子啦?”

  她不知怎么想起刚结婚那会儿,别人笑她当不成孝廉娘子,如今她可是功曹娘子了呢!

  慕容深笑着揉揉她的头,说:“是,世子夫人,功曹娘子。”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有个姓赵的相士求见,方才在宫里见过的。

  慕容冲略一思索,道:“请进来吧!”

  “怎么回事啊?”顾樱有点儿紧张了,“宫里怎么会有相士?”

  慕容深简略的说了一下在宫里的情形,顾樱的心都提到嗓子口了,说:“那他这会儿来是干嘛呢?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慕容深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害怕,见到他就知道了。”

  二人在明德院的正堂见赵相士,涉及宫中之事,正堂里并没有奴婢在场。

  赵相士一见慕容深就跪下了,口称:“万岁!”

  顾樱吓得躲到了慕容深后面,慕容深眸色沉沉,道:“相士这是何意?”

  赵相士头也不敢抬,只说:“方才在宫里,小人为了保住性命撒了个谎,其实世子您的面相,将来可位极九五,绝不止于上柱国大司马。”

  慕容深危险的眯了眯眼,缓缓说道:“相士可知,何为祸从口出?”

  “小人一片赤诚,绝不敢欺瞒世子。”

  正堂之内静谧的针落可闻,顾樱连呼吸都轻了,她扯了扯慕容深的袖子,慕容深盯着相士,说道:“今日之言,出尔之口,入吾之耳,除了我娘子,绝不可再有人知道。”

  方才就短短的几息之间,相士比在宫里还紧张,此时听到这番话,整个人差点儿瘫在地上,连忙说:“是是是,小人谨记世子忠告,这就离开长安。待陛下践祚之时,再来恭贺。”

  他艰难的爬起来,不敢往慕容深脸上再看一眼,却偷偷看了下顾樱。

  这一看,他更加惊慌不定,心道:好生奇怪,此女有凰命却无凰运,可三庭紫气充盈,又隐隐有女主气运。

  他不敢再看,匆匆离开明德院,从侧门出府去了。

  顾樱几乎软在了榻上,拍了拍胸口说:“吓死人了,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呢?邀功?想想也是,他要是刚才在宫里就说了这话,你就回不来了。”

  虽然她之前总是自鸣得意说以后要当权臣夫人,说不定还能当皇后,可真的被人说穿了,她只觉得害怕!

  拜托,现在新帝刚继位,大周国力日盛,她要是说一句以后要当皇后,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屎(死)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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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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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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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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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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