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宣室殿门刚开,便闻头顶一阵响亮的叽喳,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只肥胖的花毛喜鹊。
“陛下”卉紫欣喜地指着头上方的喜鹊,“北方要传好消息啦”
“是吗”刘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只喜鹊,也不禁眉开眼笑,“朕前些时日曾接到卫青的军报,雁门郡已大捷,时至今日,想必已抵达代郡。”
卉紫嘻嘻笑着,吃起了桌上的糕点“那今天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刘彻看着那蹦蹦跳跳的喜鹊和门外大好的天光,也是满心期盼。
果然不多时之后,宫门便有军报传来,言大军已进驻代郡,不费力便将匈奴入侵者驱赶出城。稍作休养之后,便会赶往定襄,而后直入匈奴草原。
这,便是这阵子以来唯一的捷报。
之后的两个月太过平淡,因此也显得格外漫长。有时平淡安稳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对于刘彻来说却不尽然。若说去年出征尚算试战,他对失败也做着足够的预算和心理准备,可今年他却是抱着必胜的愿望来期待的。
因平淡而显得漫长的等待渐渐让他变得寝食难安。他时常整日流连在宣室悬挂的地图前观望指点,活生生用他的八服宝剑戳漏了好几幅地图,甚至有一次因为地图绘制不能及时,刘彻差点将相关官员落罪。ωωω.χΙυΜЬ.Cǒm
表面的他平平淡淡,心里却已躁动不安。
上的都是内火啊。
这持续已久的一切,就在那份卫青的捷报进入长安未央宫之时打破。刘彻亲自接过战报,迫不及待地破了封蜡取出竹简,得知进入匈奴境内之后卫青所带军队大捷,刘彻似是吁了口气,心里轻松了好多。
一直跟在身旁的卉紫,看着他的情绪起伏变化,深深地感叹做皇帝根本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容易。都以为在高位者,胸有成竹且从容不迫。可说到底,刘彻是个有血有肉而且脾气急躁的普通地球人。
眼看着他紧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卉紫与韩焉第一次默契的相视一笑。将之前亲自煮的八宝小米粥端来,刘彻也终于有心情嗅得到粥散发的甜香味。
“这是”刘彻指了指缀有点点红绿的一碗嫩黄香米。
“陛下,这是小米粥,多吃可以促进睡眠。”卉紫恭敬地答道。
“朕知道你曾用此粟谷做了枕头赠给皇姐。”刘彻笑道。
“对,就是那个粟”卉紫点点头,蹲下身来搅动着粥水,吹散了碗边弥散的热气,“陛下趁热吃了吧,这几天也没好好吃饭。另外我让人备了牛奶,每晚睡前趁热喝上一碗,对睡眠有好处的”
“朕不喜欢那腥气”刘彻反对着,接过卉紫手中的木勺轻轻搅动起碗里的粥来,“还是这粥羹好些”说罢,他小饮一口,赞赏地点点头。
“陛下,我也不喜欢喝牛奶,可为了健康我每天都喝”卉紫撒着谎劝道,其实她十分喜欢喝牛奶,越新鲜膻味越重的牛奶越甚,“陛下,你看我长得白白胖胖多健康,就是常喝牛奶的结果”
“白白胖胖”刘彻失笑,上下打量她一番,“十六了,确是出落得香娇玉嫩了”
“谁说这个了”卉紫脸一红,起身离开。
“行了行了,你这两个月以来变着法让朕吃这喝那,你的好意朕怎敢不受啊”刘彻说着一笑,端起粥碗。这么多时日以来,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他都味同嚼蜡。今天这碗粥,让他再次尝到了美味。
好景不长,刘彻的一碗粥还没喝上第二口,紧接着又传来了战报。微有诧异的刘彻放下手中的碗,起身下了台阶走到殿中央。
身着兵甲气喘吁吁的斥候终于奔到宣室门前,得到允许后进殿叩拜,双手将封了蜡的信匣呈上。已接过一次捷报的刘彻不再那么急切,由身旁的韩焉代拆封蜡。
斥候自北方一直换人换马接力跑,后一位完全能从前一位脸上看出苗头那是与前一封战报完全不同的表情。此时跪在殿上的他正偷睨着刘彻裙裾上的蔽膝,头顶上那个统治者此时越是安静,跪在地上的他越是不安。
终于,刘彻哗地一声将竹简合起摔到案几之上,先前收到捷报的欣慰之色此时已扫去大半。
“陛下”韩焉诧异地唤了一声,见刘彻没反应,他弯身拾起竹简自行展开,接着眉头一拧。
“下去”刘彻咬着牙道,一把抽出鞘内宝剑挥臂一斩,剑风带过,韩焉手中的竹简应声断成两截应声落地。韩焉面色陡然一寒,剩下的半份竹简也脱手落地,惊魂未定地看着刘彻。
眼看刘彻震怒之下斩断了重要的军事情报,但是殿上的人谁也不敢吭声。跪在地上的斥候什么也不顾,匆忙退出了宣室,生怕被刘彻的怒火波及。
“下去下去”刘彻依然挥着袖子赶人。四周站班的宫女太监都逃一般地向殿外走去,杨得意迟疑了一下,也徐徐向殿外行走,唯有卉紫与韩焉站在原地不动。
“陛下”卉紫轻声开口,却见对面的韩焉向她使着眼色让她闭嘴。卉紫不顾韩焉提醒的好意,依然走到刘彻身边“陛下,是赵信叛变了吗”赵信叛变而已,并不意味着全盘皆输,刘彻是为何如此勃然大怒
刘彻回过身来沉声质问“你是打赌赢了来向朕讨赏的吗”
“陛下”卉紫被他的目光定住了身。即便是食谱那事儿,刘彻也不曾用这种阴戾的眼神看她,竟然只一眼就让她身子僵住挪不开步。刘彻没好气地转回身去,完全不理人。“陛下,我”她试图解释,发现出口竟然是颤音,于是连忙闭了嘴巴闪到一边。
原来,即便不喜欢他,也不习惯他突然的不宠溺。
指尖被牢牢握住,那一丝温暖让卉紫有些心安。她转头,见是韩焉皱眉相望。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开口。
渐渐地,卉紫的心绪平定下来。侧头看看韩焉,见他低着头,眼神瞬息万变,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朕告诉你,”刘彻突然开口,依然阴沉的声音吓得卉紫与韩焉一愣,“不止赵信叛变,苏建全军覆没。去病和他麾下八百骑兵擅离军营,十几日音讯全无,竟然今日才告诉朕”
卉紫听后,惊讶之余突然有些想笑,原来赵信和霍去病这俩消息是一块来的,难怪。韩焉看着卉紫脸上的释然,有些不明所以,一挺身挡在她前面防止她更进一步做出什么更不灵光的举动。忽然,韩焉好似想起了什么,惊讶地看着卉紫。
“陛下,”卉紫饶过满眼不解的韩焉,“不必担心去病。”
刘彻闻言微微一怔。
“陛下,卉紫的话应验了一半,另一半也很快会实现”
刘彻没再说什么,紧锁眉头叹了口气“但愿去病无异”说罢他返身走上台阶在坐榻上狠狠一躺。
卉紫赶忙跟了上去,拾起案几上那碗粥轻轻搅动了两下递了过去“喝点吧”
刘彻眨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片刻后突然坐起接过了她手中的碗,只搅了两下似乎又没了心情,将碗随手向案上一摔倚向一边的扶手,“除了韩焉,也就是你”他指了指卉紫,“还敢有心情劝朕饮粥。”说罢他闭上眼,狠狠呼了口气。
“陛下,征途尚远,今日一事,不见得就定成败。”韩焉进言道。适才八服剑气仍在手边回转,看得出韩焉也有点慌张,说话的时候不时小心翼翼地瞟着刘彻的脸色,生怕一句话不对又惹了他。
“对啊对啊人心隔肚皮,赵信的叛变谁都无法预料,这不怪卫将军。”卉紫附和着韩焉。
“苏建成事不足,卫青责无旁贷。”刘彻揉着太阳穴缓缓说着,虽然语气缓和了但是怒气丝毫未减,根本不考虑卉紫与韩焉的劝说,“嫖姚校尉也让卫青带丢了你还说是意料之外,这回都让你给料着了”
“吉人自有天相。”卉紫劝慰。霍去病擅离开军营杳无音讯,这确是他失职之处,但也正因他敢于冒险,才能仅靠八百精骑势如破竹般深入匈奴境内,弥补了赵信苏建带来的损失。
刘彻抬起头看着卉紫,目光如钻子一般的尖锐,良久道“朕一直想知道,顾姑娘凭什么这般笃定”
卉紫微微一愣,见韩焉正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念头一闪,只好转移话题糊弄起刘彻来“若是霍去病给陛下带来任何损失,卉紫甘愿由陛下处置,绝不反悔”
“当真”刘彻想起了之前二人打的赌,若是卉紫输了,任何事都可答应自己。想到这刘彻故作轻松地一笑,借以缓和气氛,“那你说朕是盼你赌赢,祈求此次出征大捷为好,还是希望朕赌赢,将你一辈子留在江离殿为好”
“恐怕陛下没法将我一辈子留在江离殿了”卉紫微笑着回答。不光因为她赌赢了刘彻没机会摆布她,也因为霍去病回到长安论功行赏之际,一定会向刘彻讨了她出宫。
“那么,”刘彻看了卉紫一眼,“朕姑且信你了。”
“陛下也要记得当赏则赏”卉紫趁机提醒道。
端起米粥一饮而尽,刘彻品了品口中余味,深呼吸一口道“朕今夜去江离殿,你得好好安慰朕。”
卉紫脸色一变“啊”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刘彻毫不理会地一笑,冲韩焉招了招手打算开始给卫青写回信。
那夜,刘彻并未如约驾临江离殿。卉紫暗自松了口气,反倒是琪儿与浮香莫名其妙的焦躁起来,尤其是琪儿,千方百计打听到刘彻去了增成殿之后,竟然气的跺起脚来,看卉紫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感觉。
然而就在卉紫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刘彻竟在多日之后的夜晚突然造访。
是时,卉紫刚刚更衣,坐在床头看着北窗的满天繁星发呆。忽闻穿堂外一阵脚步乱动,而后便见刘彻手提竹篮走了进来,她连忙下地迎接。
“在看哪个永恒的星星”刘彻笑笑忘了眼窗外,抬手就把窗子关上了,“小心着凉。”
“这花”卉紫指着刘彻手中的篮子,里面是满满一篮散着馨香的白色花瓣。
“朕特意从长乐宫带来的栀子花,未央宫不曾栽种。刚开,就被摘了。”刘彻说着,低声道,“现在长乐宫树都秃了。”
卉紫扑哧一笑。
“专门给你的。”刘彻笑道,“你们女子不就喜欢拿这些个花瓣泡个澡什么的,哦对,你的话,说不定还会做成糕吃了。”
卉紫略感诧异“陛下专门给我的”别人追女孩都送好看的花枝,哪有这摘了一篮子花瓣送来的
“专门,给你一人的”刘彻说着,低头刮了下卉紫的鼻子。说着,他坐到榻子上,低低叹了口气,闭着眼休息起来。
卉紫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陛下可是有烦心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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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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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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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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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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