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适才催促柳含清离开的急迫,穆天仇冷静下来。
“小含清,你听我说,想救我出去,须得到我身后寻一个暗格,里面有控制我手上锁链的机括。但先要跨过这沟渠需要费些工夫。我在此处被禁许久,已经约莫摸出了些门路,接下来我说什么,你便照着做。”
柳含清见穆天仇终于不再抵触她救他,乖顺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你先做一个傀儡,不用多精细,有个人形便好,将傀儡幻化成真人大小,在它身上抹些你的血,往血池里丢。血池里养着蛊虫,好食人血,到时候一定会向着傀儡一拥而上,你便要趁此刻隐匿身上的气息,跨过血池。”
“我身后离地三寸的地方有一道暗格,暗格上有极精妙的法术封印,但于结界一道你是行家,应当费不了你什么力气。封印破除后,拉出暗格,按下里面的机括,我身上的锁链会自行解开的。”
柳含清不禁皱眉,看着被囚禁了不知多久的穆天仇,他所说的营救之法并不算复杂,捆着他的锁链尚算松动,若真是如此简单,以他的能力,应该早就逃脱,又怎会乖乖被锁这么久?
看出柳含清疑虑,穆天仇无奈,小含清果然不是那么好哄的。
他垂眸,随即抬眼苦笑道:“圆台上布有专门为我设的嗜灵阵法,我现在的状态跟修为尽失也差不了许多。”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柳含清不疑有他,傀儡之术须有载体,纸片也好,泥人也罢,只要能做成人的形状都行。
她环顾四周,青石板砌成的密室别说泥了,连灰都没有。柳含清一时竟找不到做傀儡的料子。
这时,一直躲在后面的女娲上前,翻手召出了一个泥人,是此前柳含清同她一起捏泥的时候,她捏的柳含清。
“仙君,我、我走的时候将之前捏的泥人带上了,可惜只带了你的泥人像···”
女娲很是喜爱这个泥人,若不是形势所迫,她是千万个不愿意将这个泥人像拿出来,更何况这泥人是注定要被血池里的蛊虫撕咬的。
柳含清瞧见泥人,眼前一亮:“女娲,太好了!还好有你在。”
听柳含清夸她,心中的不舍瞬间烟消云散,女娲很是大气地便将泥人送到了柳含清手中。
柳含清接过泥偶,掌心渡过雪玉绸中所剩不多的灵力,这泥偶本就是照着柳含清的模样捏的,此刻幻化成人的大小,柳含清只觉得跟照镜子一样。
她割破掌心,将血打入泥偶体内,本一眼便能看出是个死物的傀儡忽的有了生气,竟眨着眼看了两眼柳含清。
柳含清念咒,傀儡愣愣地往血池走去,血池中的黑水忽的开始躁动起来,随着傀儡靠近,竟像蛆虫般蠕动着立了起来。
傀儡一脚踏入血池,满池的蛊虫暴起,一瞬间便将整个傀儡侵吞覆盖,柳含清便趁着蛊虫发狂的这个空档飞身跨过血池,踏上了锁着穆天仇的圆台。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与穆天仇对视一眼后便绕到他身后,去寻他口中的暗格。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女娲惊叫:“仙君小心!”
柳含清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后脖颈一疼,随着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该死!这身子太弱!居然一记手刀便能将我劈晕!
女娲捂着嘴,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锁着的人会伤害仙君!
她摆着尾巴冲向血池,却被立起来的蛊虫吓得退回了半尺。
穆天仇接住柳含清的身子,将她小心翼翼的拥在怀中。这是他第一次抱柳含清,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心中,是满足的。
他看向惊愕慌张的女娲,柔声道:“小友别慌,我不会伤害她的。”
女娲瞪大眼不住地摆头,她自小活在养父的羽翼之下,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了。
“山、山主,仙君是来救你的啊!你为什么要打昏她!你、你难道···”
女娲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假的山主和真的山主长得本来就一样,要是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真的山主···
穆天仇知道她在瞎捉摸什么,只好出声宽慰道:
“小友你先听我说!含清救不出我的!我先前说得暗格机括都是哄她的!”
“可···可是您为什么要哄仙君啊!”
“因为···就算我走不了,也要让含清平安离开···”
女娲有些不解,你都将人打晕了又如何让她平安离开!
穆天仇怀抱着柳含清缓缓坐到地上,脸上温柔动情的神色是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
“含清经络堵塞,不能运行灵力,须得靠外力打通她的经脉。我如今修为受损,帮她疏通经脉后估计就差不多该将这身废骨头还给这圆方盖壤。含清要是知道了,定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他说着向女娲露出了他招牌的八颗牙露齿笑,只是这笑再也不若从前快意潇洒。
他这个人,说话时三分玩笑便像是十分玩笑,十分认真也语带三分调笑。生死之事,在他口中竟像是采摘一朵野花一样,有些轻佻的浪漫。
“小友,我被困在这地下的日子久了,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黑夜白昼了。尘稷山外因着我升起的祸患灾难我已经无力平复。时至今日,我能做的,也只有帮含清打通经脉一件事了。这事儿棘手,还劳烦小友为我守着来路,许我半晌安宁。”
女娲错乱地看着穆天仇和柳含清,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她未曾接触过的,但两个人都为了彼此拼着命,都想着自己付出怎样的牺牲才能换另一个人平安。
脑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冲击她的识海,被剥离封印的过往挣扎着要冲破压抑许久的禁锢。
她甩甩头,适才的恍惚不适尽数消失,她见穆天仇望着柳含清,一双桀骜不驯的眼中满布柔情暖意,没想到多情的人专情的样子竟会如此令人迷醉。琇書蛧
女娲顺从地守到了甬道,为了避免被发现,她甚至回去重新填埋了她打通的暗道。
一片黑暗之中,果然是难察岁月流逝,外面日月轮换过几回,飞鸟又曾几次经过同一个树梢,她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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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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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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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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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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