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垣妈妈还没有回家,爸爸,我能不能陪斐垣到他.妈妈回家呀?”
季爸爸抬眼看了下斐垣,比他儿子还要瘦弱一些的小身体顿在沙坑边上,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季爸爸知道斐垣家里的情况,单亲妈妈带着一个孩子怪不容易的。
斐垣将每一片树叶都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拿到嘴边,装模作样地咬了两下,然后将沙子倒掉摆在一边:“嗯!好吃!季大厨的手艺是越来越厉害了!”
斐垣“吃”完了一盘又一盘的美食,然而肚子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别叫啦,妈妈马上就要回家了。她很累的,你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斐垣小声地教训着自己的肚子。
“斐垣斐垣!”季淙茗兴奋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接着便是一个软绵绵的身体扑到了他的背上。
季淙茗搂着斐垣的脖子说:“爸爸说,我妈妈今天要加班,所以他只能带着我在外面吃饭了!斐垣,你陪我一起吧!我害怕!”
季家的三餐都是专门有厨师准备的,季妈妈更是把花钱当事业的无业游民,哪里有像季爸爸说得那样只能可怜地待在外面用餐。
但这种事情,斐垣是不清楚的,他知道季淙茗有些怕生,便安慰他说:“没事的,你爸爸会陪你的。”
季淙茗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晃着身体黏黏糊糊地赖在他的身上不离开。
“斐垣小朋友,能帮我一个忙吗?”季爸爸走过来,蹲下身笑吟吟地说,“我买了两碗粉丝,但吃不了那么多,你能帮季淙茗解决一点吗?浪费粮食是会辜负农民伯伯的汗水的哦!”
季淙茗也飞快地点头:“斐垣斐垣,我吃不完,你陪我嘛……”
斐垣愣愣地看着季爸爸好久,然后点点头。
牛肉粉丝里的牛肉并不多,只有薄薄的几片,但因为季爸爸加了钱,所以堆的肉格外多。xǐυmь.℃òm
季爸爸坐在椅子上,托着下面的部分吃得很文雅,至于季淙茗和斐垣两人,则是脑袋凑在一起,坐在椅子旁边的地上吃得呼噜噜,像两只拱食的小猪。
粉丝吸饱的汤汁,又入味又绵软,滑溜溜的,汤汁浓香,牛肉更是卤得软烂。斐垣本来只打算吃一点点的,但太好吃了,肚子太饿了,不知不觉就吃了四分之三。
季淙茗的饭量很小,吃了一下就捂着肚子说撑。季妈妈没工作,除了花钱,各种感兴趣不感兴趣的都会涉及一点。她讲究营养健康,对季淙茗也是照着少食多餐来的。不管是上学还是在外面玩,一天六顿,顿顿不重样,但每次的量也少。
所以季淙茗算是小猫胃了。一碗粉丝,他吃几口就饱了,只是看着小伙伴吃得这么高兴,他也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后果就是严重吃撑。
季爸爸抓住他将他放到自己的腿上,伸出大手给他揉肚子。
斐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季爸爸,脸蛋上两抹红晕,显然为自己太能吃,并且抢了季淙茗的份而害臊。
“我得谢谢你,粒粒皆辛苦,我和淙茗都是小猫胃,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们就要犯错啦!浪费粮食是不好的行为哦!”
季爸爸伸手揉了揉斐垣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细软的头发带着斐垣的体温,摸起来的手感很好。
斐垣不好意思地被季爸爸摸头杀,内心有一种好像偷了好朋友爸爸的愧疚和心虚,但他却舍不得躲开,一边握着季淙茗的手,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季爸爸。
季爸爸的手很大,一个巴掌就能盖住他整个小脸。
有力、干燥、且温暖。
那是斐垣对于父亲最初的憧憬。
季淙茗和季爸爸一直陪着斐垣等回了林语,然后季淙茗才叽里咕噜地和斐垣互道晚安告别。
“斐垣,你的钥匙呢?我不是让你把钥匙贴身带好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林语笑着谢完季爸爸,等季淙茗和季爸爸的背影一消失,她立刻在斐垣的背上拧了一把。
“对不起,妈妈。”斐垣将视线从父子俩消失的那个地方收回来,瑟缩地捂住了自己被拧疼的地方,并没有说出他的钥匙被林语拿走的事情。
林语的钥匙丢了,家里只有两把钥匙,出门前就从鞋柜上把钥匙拿走了。斐垣起床收拾好自己准备上学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钥匙了。
“你下次长点记性,老是丢这丢那,长大了是不是要把我也给丢了?!”
“不会的!”斐垣连忙保证,“我不会把妈妈丢掉的!把我自己丢了都不会丢妈妈的!”
林语冷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句:“谁知道呢!”
斐垣跟在林语的身后回家,期盼地看着她的背影。
爸爸……和妈妈应该是不一样的吧?爸爸会抱着小孩回家,但妈妈太瘦了,妈妈很累,抱不动他的。
我……也不是非要爸爸才行。
反正……我有妈妈就已经很好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林语开了门,看着傻乎乎站在门外的斐垣,气不打一处来,扔了钥匙放到一直放钥匙的盒子里,见里面什么都没有,不免愣了一下。
昨天出门的时候,好像带的是lv的包,送去保养了好像……
林语知道自己冤枉了斐垣,抿了抿唇,火气降了一些:“饿了没?今天我发工资了,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
“嗯!谢谢妈妈!”斐垣顿时笑得乐开了花,跟个小尾巴似的黏在林语的身边,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满足幸福得不得了。
我好幸福哦,幸好我还有妈妈!
“妈妈,我好爱好爱你呀!”
林语拿鸡蛋的手僵了僵,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开冰箱门的时候,一犹豫,就拿了两个鸡蛋。
“你乖乖地先去把作业写了吧,很快就能吃饭了。”林语背着斐垣,垂着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样一副表情。
斐垣跑去开了电视,按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少儿频道,只是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厨房那边瞟。
斐垣的视线太有存在感,让哪怕不回头看的林语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眼巴巴往这里看的炽热。
抿了抿唇,林语最后还是没把一犹豫多拿的鸡蛋给放回去。
加了两个蛋的西红柿鸡蛋面分量很足,林语将面放到斐垣的面前,叮嘱道:“我去洗澡,你乖乖吃饭。”
斐垣问:“妈妈你不吃吗?”
“不了,我找了个新工作,包晚餐。”
斐垣哦了一声,然后马上低头开始吃晚餐。
季爸爸要的那碗牛肉粉是特意要多粉丝多牛肉的,给成年人都够吃,更别说给斐垣这种个位数年纪的小鬼头了。
林语教导斐垣,不要轻易去麻烦别人,斐垣有点怕林语知道他吃别人给的东西会生气,所以也不敢把自己已经饱了的事情说出来。
而且……这是妈妈好不容易亲自下厨给他做的。他要乖乖吃完才可以。
林语很忙,忙的有时候都没时间回家。斐垣也并不是能每顿都吃上她做的饭,所以斐垣格外地珍惜每一次妈妈给他准备的饭菜。
斐垣小心地将鸡蛋扒到一边去,呼噜噜将面吃完,林语还在浴室里面洗。斐垣有些撑得慌,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已经顶到了嗓子眼,撑得他有点想哭。
但他舍不得吐。
也不敢吐。
哗哗的热水浇在身上,林语听着外头窸窸窣窣跟小老鼠似的动静,眼里缠绕着的情绪复杂又浓烈。
她恨着斐垣这个孩子,但有时候,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斐垣全心全意信任着她的样子,让她有些难受,愧疚怜悯有时候会涌上来,让她的眼眶都泛酸起来。
如果……斐垣不是常月笙和斐程峰的种,那该多好。
我会对他好的。
但如果不是常月笙和斐程峰的种,她也不会养着这么个玩意儿了!
林语,你不能心软。
林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着自己说,我养他,他替我报仇,这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吗?如果我不养他的话,他早就饿死了。他要感激我才是。
林语又想起了自己可怜的宝宝,她可怜的宝宝啊,如果在他身边长大的话,一定会比斐垣更可爱,更贴心,更体谅她更孝顺她的吧?
她可怜的宝宝啊,长这么大,连奶都没从她这里得到一口,多可怜啊!
混乱的心绪再一次被压了下去,林语出去的时候,斐垣依旧洗漱完躺在床上睡觉了。他的牙刷牙杯和牙膏都在厨房的台子边上,林语收拾自己的时间很长,斐垣一般不会在她收拾自己的时候去不识趣地打扰她。所以厨房就成了他的洗漱间。
林语将茶几上剩着的鸡蛋倒进了马桶,“呼呼”的水声响了一阵,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斐垣睡得很难受,今天过于撑的胃让他在梦里都不太舒服。
季淙茗捧着他的肚子,哭着喊:“快生了快生了!爸爸,妈妈怎么办啊?!斐垣要生了!”
斐垣也哭:“季淙茗,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抚养他长大成人,送他去上大学……”话还没说完,斐垣脑袋一歪,就死了。
季淙茗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斐垣!!!!!”
斐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喉咙还堵得慌,不过还能顺便省了一顿早餐钱。
等好不容易放学后,斐垣拿着今天省下来的一块钱去找季淙茗:“看,我们又多了一块钱!”
季淙茗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也万分珍惜地拿出了一块钱:“昨天我帮哥哥写作业了,这是我用劳动挣来的!”
他们俩有一个“梦想基金会”,雪糕、可乐、薯片的钱都从那里出。
攒够十一块,就能拿出一块来作为“梦想启动金”用来买雪糕、买零食、买一切他们想买的东西。
“太好了!季淙茗,还想再吃一次昨天晚上的牛肉粉,你呢?”
“我也想吃!”
斐垣就咬着笔掰着手指头算,最后得出,他们只要再攒够一百块钱,就能买牛肉粉吃了!
“可是卖瓶子还要卖好久哦!”斐垣又难过地垂下了脑袋。
季淙茗也难过地低垂着脑袋,他伸着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怀念昨天的那碗究极美味的牛肉粉。
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季淙茗有了主意:“斐垣,你去参加比赛吧!第一名奖金有五千块钱呢!”
斐垣瞪大了双眼:“五千块钱?!”
季淙茗点头,大声地重复道:“五千块钱!”
斐垣心动了,连忙问:“那是什么比赛?”
“是围棋比赛,斐垣,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拿到第一名的!”
斐垣下棋的对象仅限于季淙茗,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怎么样,反正听着季淙茗夸他,他就很高兴。
“冲鸭!五千块钱!”
有了五千块钱吊在前面,斐垣和季淙茗两人也不贪玩了,几乎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练习上。
想到斐垣马上就能拿到第一名,得到五千块钱,买到牛肉粉的美好未来,季淙茗做梦都会乐出声。
“什么事这么高兴呀?”季淙茗想要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但没忍住,“斐垣要拿第一名啦!”
比他自己上个月拿了少儿组第一名还开心。
“什么第一名呀?”季妈妈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围棋第一名!”季淙茗贴着心爱的妈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全是斐垣的彩虹屁。
季妈妈却从其中听出了不对劲:“报名了没?”
季淙茗茫然地问:“什么报名?”他就只知道第一名能拿五千块钱。
“……”她就知道!季妈妈心里埋怨斐垣妈妈不靠谱,这么大的事情就交给俩小孩去弄。
“茗宝啊,比赛这种事情,是一定要报名才能参加的,唉,算了算了。晚上放学我带你们俩去报名好了。”
斐垣不是第一次见季淙茗的妈妈,周末假期没上学的时候,午餐和下午茶的点心都是她来送的,斐垣对这个温柔漂亮说话像是唱歌一样好听的阿姨很是喜欢。
但他对这个和善又温柔的阿姨有点害羞,不太好意思接近她。
季妈妈光鲜亮丽温柔耀眼地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斐垣本能地对那个世界惶恐不安着。
至于季淙茗,季淙茗那是他的朋友!是不一样的!
听到她要带他们去报名,斐垣立刻不好意思了起来:“谢、谢谢阿姨。”
“你.妈妈在家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斐垣摇摇头:“妈妈要工作,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了,不用麻烦妈妈的!”
季妈妈便摸了摸斐垣的头:“真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
斐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跑回去拿户口本这一类的东西。
林语很忙,很少管他,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斐垣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连小学的入学报名,都是他自己去弄的。
周围的老师都很好,都很帮他。不光是老师,还有很多好人都会帮他。
斐垣觉得自己自己真是幸运极了。
“谢谢阿姨!”
报完了名,接着就是比赛了。斐垣和季淙茗继续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玩耍着,只是和以前相比,他们的收废品游戏时间被减少了很多,将更多的时间放到了围棋训练上去。
因为马上要比赛了。
季妈妈本来是要在两人报名后把这件事和林语拿出来和林语商量商量的,季淙茗很喜欢下围棋,季妈妈准备给他报一个专业的学习兴趣班,就算以后不往国手那方面走,多个兴趣也是好的。
季淙茗和斐垣玩得好,季妈妈就想着能不能让两人一起上课,钱没关系,她可以想想办法减免一点,再添一点。
但刚和斐垣说要见林语,斐垣就吓坏了,连忙说自己去比赛就好,妈妈很累的,不能让她多操心。
季妈妈笑着夸斐垣懂事,但也没多想。
等比赛结束后好了,如果斐垣在比赛中的表现还不错的话,说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季妈妈带着两人报了名,之后的比赛也是又她场场接送。
季妈妈本来只是抱着他们是来玩玩的心态,但斐垣的表现却让她吓了一跳。
季淙茗和斐垣很幸运,分到了不同的小组,两个各自.杀到了总决赛才碰面。
季淙茗下棋,靠得起强大的心算能力,虽然长着一张傻白甜的脸,但季淙茗却冷静成熟得完全不像这个年龄段棋手,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在落第一字的时候,就大脑就已经飞速地以一个超级电脑的速度将可能的情况全部罗列了出来。
季妈妈对自己儿子的天才已经有了免疫力,让她没想到的是斐垣。
从季淙茗喋喋不休的“斐垣斐垣斐垣”中,季妈妈一直觉得斐垣是一个乖巧懂事勤勉的普通小男孩,但从他的棋路中完全看不出“乖巧”。
杀伐果断,且不留余地,冷酷得和他有些腼腆紧张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
但毫无疑问,斐垣在这方面的天赋简直好极了!说是超级天才完全不为过!
季淙茗能赢,靠得是强大的心算能力,他对数字极其敏.感,而围棋,是一项和“算”密不可分的竞技。
斐垣则不,他很少去预判或是计算,他的落子同样快,但并非是算子算得快。而是对于未来未知的果断。不管是输是赢,我觉得我会赢,那我就下!
杀伐果决,且出其不意,好几次季妈妈都觉得他要输了,但就是在她觉得“他要输”的这个瞬间,他赢了。
落下的黑白子让人哑然,但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季淙茗赢得稳,他太稳了,一路大开大合,无惊无险。
而斐垣却没有几场是一开始就定下稳的基调的,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每一次都是置死地而后生,每一次都惊险得让人的心脏忍不住跟着他一起跳动。
最后的金牌得主毫无疑问是斐垣,季淙茗和他对上,一开始占优得四平八稳,但不知不觉间,就被斐垣带偏了。
在总决赛上,季妈妈才是第一次看两个小孩下棋,季淙茗是个没有半点水分的天才儿童,季妈妈本来以为正常赛事的冠军头衔会没有任何疑问地落到自家儿子头上,但想到对手是斐垣,这个肯定也多了一些问好。
斐垣和季淙茗两人已经对这样的“比赛”很熟练了,他们每天基本上都要来上这么几回又快又准还特别精彩的厮杀,因为对彼此已经格外的熟悉,甚至可以说在对方放下第一子的时候,就已经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几十子可能会落在哪个地方了。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玩得开心。
是的,斐垣和季淙茗玩得很开心,虽然是比赛,但在他们看来和平时的游戏没什么两样。
斐垣怕生,季淙茗也有些怕生,之前的比赛面对的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害羞紧张的心情让他们没那么容易放开手脚,虽然也是赢,但精神是紧绷的。
对手换成是斐垣/季淙茗,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绷着的小脸上也有了笑容。
两人对视一眼,毫无疑问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放松又快乐的倒影。
他们放松了心情,但对战却异常激烈白热化了起来。
季妈妈不太懂围棋,但为了季淙茗,她也学了一点围棋的基本入门规则,尤其是比赛现场的氛围格外紧张,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提起了心。只是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容,季妈妈突然有一种自己儿子要被拐走的错觉。
季淙茗被带得很偏,但他没半点自觉,或者说,他是知道自己被带偏了的,但他无所谓,反而乐颠颠地一路偏下去。
典型地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两人进入了往常的下棋氛围后,比赛结束得比之前大部分的比赛都要来得快,比赛一宣布结束,季淙茗就扑了过去。
“斐垣斐垣你好棒好棒好棒呀!”季淙茗挂在斐垣直蹦跶。
虽然输了,但季淙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半点的难过,满心满意的都是超厉害的斐垣。
斐垣的脸有些红,刚才领奖的时候,那么多关注,让他拘谨得厉害,怎么走路都要忘记了,同手同脚地笨拙得厉害。
“谢谢阿姨。”斐垣露着小小的羞涩又感激的笑容。
“谢我干嘛?这奖都是你自己厉害才能拿到手的。”季妈妈礼貌又客套地收下了一堆教练、俱乐部职业经理人的面片,转而微笑着牵起两人的手,拉着他们往外走去,“走,我们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斐垣这一次没有拒绝,乖乖地被牵着手,仰着脑袋看着小伙伴的妈妈,他也想妈妈了。
妈妈,我……我是不是稍微能帮上一点你的忙了?
季妈妈请他们去吃了一次巧克力火锅,装修高档的自助餐厅里,放眼望去全是亮晶晶闪闪发光能让小朋友兴奋到跳起来的小点心。黑棕色的巧克力瀑布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自助桌子上一圈摆着水果饼干小蛋糕,果汁和奶茶的味道飘荡在鼻尖,五颜六色亮晶晶得看得人眼花缭乱。
斐垣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睛都在哪些五颜六色漂亮又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热量炸弹上挪不开眼睛了。看了这个,舍不得那个,看了那个,这个也还想再看。
“斐垣,你吃这个!”斐垣拘谨地缩着肩膀坐在椅子上,季淙茗踮着脚尖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浇了巧克力瀑布的棉花糖。
甜滋滋带着巧克力浓郁香气的味道在舌尖瞬间化开,斐垣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好吃!”
“我也觉得好吃!”季淙茗软绵绵的小手拉着他的,“斐垣,我们再去拿一点吧!”
斐垣胆怯地看向季妈妈,季妈妈便鼓励地对着他笑了笑:“斐垣,能帮阿姨拿一些冰淇淋吗?”
斐垣像是接受了什么拯救世界一样的重大任务,绷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然后蹦蹦跳跳地跟着季淙茗一起去拿东西吃。
小孩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快,斐垣的拘谨在甜食的诱.惑下很快就消失了个干净,脸上荡着幸福又满足的笑容和季淙茗几乎在自助巧克力火锅店待了几乎半个下午。
两个小孩,外加一个要保持身材的女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尤其是巧克力这类甜滋滋没两口就腻的东西。季妈妈与其说是带着他们来吃,不如说是带着他们来放松的。
看着他们脸上轻松又愉快的笑容,季妈妈笑得也是一脸的满足。
“斐垣,以后有想好做什么吗?”将斐垣送回去的路上,季妈妈问道。
“赚钱吧!”斐垣面对这个人很好还带着他们吃巧克力的阿姨已经很放松了,“我以后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妈妈不用干那么多活!”
季妈妈想到那个斐垣的母亲,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斐垣比季淙茗还要小一点,但不管是个头还是什么,都要比季淙茗要小一号,脸上瘦瘦巴巴的,看着很是让人心疼。
是个好孩子,可惜他母亲……
儿子和斐垣玩了这么久,身为一个母亲,要说全部放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季淙茗曾经是那个样子。但如果找人调查,又显得不尊重人家。
所以季妈妈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些。
林语,怎么说呢?并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爱孩子,更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穷。
季妈妈只见过林语几次,但每一次,她脚上的鞋都不同。
单价几千的轻奢品,虽然比不上奢侈品的高价,但也不是月薪之前的单亲妈妈可以随意负担得起的。
所谓奢侈品,说白了就是有钱人用的日常品。轻奢品虽然是一个不伦不类炒作出来的概念,品牌溢价比奢侈品低了一点,但也远高于普通日常品的价值。
季妈妈是属于只看喜好不看价格买东西的类型,但既然把花钱当成了喜好,对于这些她还是有所研究的。真的假的不用多花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
季妈妈想不懂,斐垣身上连件衣服都是穿了又穿一个季度就那么两三件,三餐营养都成问题,但林语却能在不起眼的地方用着她这个经济条件完全用不起的东西。
太虚荣吗?还是说对斐垣太过不在意?
不管这么说,季妈妈对斐垣这个孩子还是很喜欢的,且感激。
季淙茗的性格是有缺陷的,目前为止也就斐垣这个一个朋友,还是在交了斐垣这个一个朋友后才慢慢开朗起来的。
不管怎么样,季妈妈都真心感激斐垣。
“斐垣小朋友,等一下我能和你.妈妈说说话吗?”季妈妈不想看到斐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这是个好孩子,且有天赋,只要有人推一把,他能飞得很远的。
斐垣有些犹豫有些迟疑。
季妈妈看出来了,也不想为难斐垣,她的本意是想帮帮斐垣,如果给他造成困扰的话反而不好了:“不方便也没事的。”
季妈妈的是个温柔又和善的人,斐垣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于是就大胆地说:“可以的!”
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季妈妈,斐垣有些紧张地说:“但妈妈工作很忙,季阿姨,可能要麻烦你多等等我妈妈。”
“才不麻烦。”季妈妈笑着拍了拍斐垣的手,玩笑似的说,“如果斐垣小朋友也是我的孩子就好了!这样茗宝和你就能天天腻歪在一起了。”
斐垣一愣,察觉到季淙茗灼灼的目光,他低下了头。
季妈妈说出这个玩笑话的那一刻,斐垣可耻地心动了。
可靠高大的爸爸、温柔的妈妈,还有一个季淙茗,他……
但他立刻就强迫自己住脑。
不可以的!斐垣,你不能这样的!妈妈对你这么好,你是妈妈的唯一,怎么能把妈妈抛下呢?!妈妈不能没有你的!
斐垣觉得自己可耻极了。
季妈妈将他送回去的路上,斐垣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季妈妈将斐垣送回家的时候,林语还没回来。
“阿姨,你和水。”斐垣飞快地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季淙茗,一杯给季妈妈。
“谢谢斐垣!”季淙茗乖乖巧巧地坐在季妈妈的身边,捧着杯子,笑容灿烂。
这是季淙茗第一次到斐垣的家里来,所以他按捺着激动,眼神克制但难掩贪.婪地将房子里看了一圈。
这、这就是斐垣的家呀……好香呀……
都、都是斐垣的味道……
季淙茗偷偷去看斐垣,正好和斐垣的眼神撞了个彻底,季淙茗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忙把脑袋低下去。
季妈妈也在看着这个二居室的小房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心却一点点向下沉。
摆在门口放不进鞋柜里的鞋子、茶几上随手扔着的项链,衣帽架上挂着的帽子墨镜外套防晒服小挎包、空气中还残留的香味……无一不告诉季妈妈,林语是一个精致且“有钱”的女人。
别的不讲,光是她看到的这些东西,价值就在五十万以上。
但放着这五十万东西的房子呢?只有一间主卧,主卧和侧卧被改造过,被打成了一间房间,且常年上锁,斐垣也不太清楚里面都有什么。
至于斐垣睡的——只是一间只够放下一张床的储物间,一进门就是床,然后也只有床。
能下脚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只能站下两个小孩,连张书桌都没有。床上靠墙的地方放着个四只脚的折叠桌,那是斐垣用来写作业的桌子。平时不用收起来贴着墙放,晚上睡觉碰到很容易就碰到砸下,所以要把金属棍的那一面贴着墙。
斐垣的洗漱用品在厨房,衣服在茶几玻璃下的盒子里放着,脚上的拖鞋前面都是裂的,走路很容易折掉踩在脚下把自己绊倒。
而且还小。小半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站着脚后跟就能贴到地板。
林语不爱斐垣。
几乎是一瞬间,季妈妈就肯定了——林语不爱这个孩子,甚至连一点喜欢也没有!
如果爱的话,不会让斐垣睡在那个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门还是从外拉的储物间。
小小的窗户就贴在床头,连个纱窗、防护栏都没有!窗户一开,小小的孩子一站起来,稍作不留意就能摔出去!
这有多危险?!哪怕是局外人的季妈妈想想都有些害怕!
而且是那么小的空间,门一关,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容易因为这个而患上空间幽闭症的!
过去季妈妈对林语的印象只来源于季淙茗。
斐垣只会把好的,叠上自己彩虹屁的“妈妈”和季淙茗吹嘘,季淙茗偶尔在她面前说起“斐垣妈妈”的时候,自然也都是什么都好。
季妈妈虽然因为那几双鞋的事情对林语印象有点不太好,但也仅限于此。
女孩爱美怎么了?说不定那是人家省了很久又遇上打折做活动才狠下心给自己买的奖励呢!
不能因为第一眼的印象就给这个人定了死罪,这是季妈妈对自己的要求。但现在,她有些出奇的愤怒了。
林语根本不想斐垣说得那么好!她就是在虐待斐垣!
“斐垣,等一下你.妈妈回来了,你能带着季淙茗帮忙去跑个腿吗?”季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几乎要涌上的眼泪,努力用和蔼温柔的表情对着斐垣说道。
季妈妈是富家女,一辈子顺风又顺水,对自己的两个孩子更是考虑得不能更周全,她简直不敢想象,斐垣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她只要一想,愤怒和怜惜的情绪几乎要克制不住。
当然,愤怒是对林语的,怜惜是对斐垣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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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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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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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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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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