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后来知道常月笙才是他亲妈。
【斐垣,你活着的价值,就是去折磨常月笙,就是去证明我林语比她常月笙强上一千倍一万倍!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的儿子相提并论?!】
“妈,上一次,我太晚了,行动太慢了,这一次,我会亲眼让你看着斐睿安是怎么哭着向我求饶的。”斐垣摸着那块被他藏了八年的奖牌,只是涂料的金色没被好好保养过,耀眼的色彩已然慢慢褪成了发灰的苍白。
林语“没钱”带他去医院,红着眼花了几块钱买了瓶酒精和红药水自己随便抹抹就好了。
林语的“没钱培养所以不想让他有了希望后又被现实打败”的心疼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地被斐垣认同。
林语不高兴,他就不学。林语不高兴,他就不玩。
听妈妈的话就好了。
妈妈高兴就好了。
曾经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斐垣最大的反抗,就是这个奖牌了。
奖杯被砸烂了,证书被撕了,棋盘被掰断了,棋子被扔了。
奖牌也被扔掉了,但他没忍住,是他自己偷着去捡的,因为抹着红药水,翻垃圾把手弄脏点黑点林语也没发现。
他找了五天才把东西找回来,但什么也没找到。
“看吧,什么都会变的。”斐垣低喃着,也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
曾经再珍惜,又有什么用呢?
我还是忘了你,我还是丢了它。
失而复得后,斐垣将奖牌吃力地抬起床垫藏进了床里,一藏就是八年,从来不敢偷着拿出来看。只要想着,他就很满足了。
哪怕只是躺在这张床上,闭着眼睛想象着奖牌在下面,他都能幸福地笑好几个晚上。
修长的手指在奖牌上收紧,干瘦的手臂和胳膊上隆起的青筋又长又深,“咔”地一声,奖牌被捏成了两半。
即使是最重视最喜爱的东西,那就要好好当做陪葬品陪着上路才可以。
“安心吧,遗憾的事情,我会帮你补回来的。”
一路,走好。
斐垣最后也只送走了常月笙,林语和斐程峰被常月笙剁了,斐睿安自己逃跑的时候因为分赃不均死在了内讧,讲真,哪怕是常月笙,也是她把自己逼死了。
没能亲眼看着,亲手折磨他们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直是斐垣的遗憾。
不过好在上天给了他一次可以弥补的机会。
啊……
想到你们哭泣的样子,我的兴奋……
就停不下来了。
斐垣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拿上被捏碎的奖牌就走了,下楼的时候,还碰见了林语,林语一见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大概是斐垣刚才说要带着她一去死的冲击太过强烈,现在也还没缓过劲来。
“嘀——”
像江市这样的沿海省会城市,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车流是不会有中断的时候。
满大街的汽车尾气和掀起的沙尘让人烦躁恶心。
昏暗得压抑的天空黑沉沉的,斐垣吸了一口满是汽车尾气的空气,眼里的世界扭曲了一瞬间,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还是人吗?斐垣仰着脑袋有些迟钝的想着。
是不是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吧?他有些不确定。从方婷婷那里抢过了煞气后,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斐垣一直不对劲,很不对劲。但确确实实地是个疯子,身体的病变、精神的扭曲,让他变成了一个没有半点正常人该有的正常状态。他向来是扭曲的,但想来是冷静的。
和其他分疯子不同,他从来就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疯,为什么疯,疯到了什么程度。他像是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发着疯,一个冷眼看着自己发疯。
所以,煞气对理智的挑衅,他在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负面浓郁的死气死死地缠着他。
去死,去破坏,杀光他们,杀了自己,吃了他们。
但斐垣觉得很没意思。
从系统的压制中偷渡出来的煞气围在他的身边,肆意地争抢着空气中游离的无主煞气,以多欺少,团团围住,然后一把扯入斐垣的灵魂。
煞气在他的体内越发的壮大,杀意翻滚得越来越激烈,但斐垣只是慢吞吞地在满是飞尘的大街上走着。
炙热的阳光烤着,阴森的鬼气吹着,又是阴天又是晴天的世界一片混乱。
但斐垣早就已经习惯了。
精神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破碎而混乱的吧?斐垣不太确定,但他大概知道,自己眼中的世界,早就和常人不同了。
斐垣没从林语那里要钱,他身上所有积蓄已经买了牛肉粉,打了电话,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但他不在乎。
人想活下去的时候,怎么都是能活的。
“一间套房。”斐垣找了一家大酒店,态度随意。
——更别说,他现在并不缺钱。
应该说……谢谢吗?虽然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但猎杀场目前确实为他的财产问题提供的解决方案。
不是不能赚钱,而是没必要。
沉重的身体让斐垣有些疲惫,他觉得,自己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林语被斐垣吓住了,吓得浑身发软,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
但缓过来后,她又不相信斐垣真的能翻出她的手掌心,只觉得那是自己的些许失态。
要把斐垣找回来。
林语不相信斐垣真的能逃脱他的控制。
虽然今天的斐垣她看不透,但相处了十几年,控制了十几年的斐垣是不可能变的。
就算改变,也不可能变得那么快。
一定是因为事出突然,受了刺激和挑拨,不然不会这样的。
也怪她。
怪她太兴奋了,好久没去医院陪他了,所以斐垣才会闹脾气。
但没关系的,斐垣那么乖,只要放低姿态,斐垣马上又会乖乖地回到她的身边来。
林语无比坚信着。
林语强自镇定的稳了稳心神,不敢再在已经有了流言蜚语的小区里住着,而是回了自己的别墅睡了一觉,一早起来先去做了一套全身的养护美容,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才去了医院。
斐垣手里没钱,林语很清楚,除了家和医院,斐垣没有能去的地方,他自尊心那么强,一定不可能去找同学朋友的。
不在家,只可能在医院里。
但林语没想到的是,她来医院扑了个空,看着空荡荡的病房一股要失去什么的恐慌涌了上来。
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
“林……语?”
愣神间,林语听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不知是狂喜还是惊慌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涌了上来,林语慢腾腾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当那个只有在电视新闻里才能见到的人真真正正地出现在眼前时,林语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呆呆地瞪着眼睛,身体微微朝后仰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直愣愣地向前望着,红.唇微启,黑色眼眸前闪着一层水光,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一个身材很娇.小的女人,纤细而脆弱,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很好,远看一点看不出大于三十,我见犹怜的气质在她的身上格外明显,但单薄的柔弱并不动人,久了就会乏味,所以不仅是柔软可怜,她的身上更有一股向上的韧劲儿,像是永远要给人新鲜感和刺.激感。
斐程峰看得有些入神了,二十年前害羞又柔软的林语好似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就好像他们分开的不是二十年,而仅仅只是几年的时光。
“林语……”斐程峰也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上前一步喃喃地拉住了她的手。
林语触电一般地回过神,惊讶渐渐被失落和痛苦代替。
“程峰,没想到,真的是你……”林语移开视线,不想再看他,手臂微微用力,想将手抽出,却未能成功。
“当年,为什么不和我说?”斐程峰急切地说,“如果、如果我知道的话——”
“你会和常月笙离婚吗?”林语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程峰,你会和她离婚,和我结婚吗?”
斐程峰沉默了。
林语凄然一笑:“我不想让你为难。我恨你,恨你抛弃了我,为了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但我也恨我自己。如果我出生在一个像她那样的好家庭就好了。如果我不爱你就好了。但世界上哪里来这么多的如果呢?”
“……”斐程峰沉默着。林语的话很戳他的心,几乎是在骂他为了钱抛弃她,为了少奋斗几十年和常月笙在一起,但是他能反驳吗?他能说不是吗?
不能,他什么都不能说。
而且,事情闹成这样,林语不怨他才是假的。
“林语,我想过了,我想把斐垣认回来,这么多年,你带着他在外面受苦了,至少,我想给你们娘俩一个好过点的下半辈子。”斐程峰几乎是恳求着说。
“斐垣是我的儿子,我养他就够了。”林语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抹掉眼泪要将手从斐程峰那抽出来。
“林语,别任性,你一个人养孩子多难!我难道不会心疼的吗?!以前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现在知道了,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斐程峰坚信着林语还是爱他的,不然她会不一个人带着斐垣这么些年,更不会让斐垣跟着他信斐。
只是有怨气罢了。
这是正常的。
斐程峰对自己说,你要负起责任来,林语不容易,斐垣不容易,你要加倍的对他们好,把从前的亏欠全部弥补上。
穷日子有多难熬,他再清楚不过了。
林语,一定带着斐垣吃了很多的苦。
得意和痛快从林语的眼里一闪而过,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咬着唇倔强地瞪着斐程峰:“不可能!”她的身体稳稳颤抖,眼圈又红了一层,谋划多年的计划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
林语用了用力,挣脱开斐程峰,瞪了他一眼,眼里交织着痛苦和爱恋转身跑开。
斐程峰愣了一下,想要去追,却被苦涩压抑得无法迈开脚。
终究是,他亏欠得太多了。
林语恨他是正常的。
但……
他也没有办法啊……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她,但他不敢。
林语被常月笙赶走后,常月笙就跟疯了似的监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入魔一眼地控制着他的一切,哪怕那时斐程峰退缩想和常月笙一刀两断,他也完全无法做好。
常月笙怀孕了,他们离不了婚,不仅不能离婚,他还要处处小心地照顾着常月笙的一切情绪。
他能怎么办?!
斐程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经充满了坚定。
他不再是二十年前除了常月笙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他可以做他想做的,可以做他能做的。
常月笙,再也无法控制他了。
斐程峰……斐程峰……斐程峰……
林语的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这个她占据了她的前半生近乎一起时间的男人。
程峰啊程峰,我是再了解不过你的。
你逃不出去的。
计划得以顺利实现的林语止不住地兴奋,但是想起斐垣,好心情又被浇了一瓢冷水。
斐垣的行为,她开始看不透,没办法掌握了。
也不知道常月笙和斐垣说了什么,那个孩子对她的抵触心理会那么重!
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语咬牙,给常月笙记了两笔,又给斐垣记了三笔。
林语恨不得现在就把斐垣打了顿,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又只能把这股愤怒强压下去。
必须要找到斐垣,不能让他对斐程峰胡说,更要把两人的关系修复好!
想要报复斐程峰,报复常月笙,斐垣是最好的棋子!
她必须要牢牢抓住,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懈怠!
斐垣,你逃不开的。
林语花了点时间才找到斐垣的落脚处。
斐垣向来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住的自然是市内最好的酒店,最好的房间。
林语站在33306的房门口,几乎是咬碎了牙。
心里更是确定,斐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常月笙勾搭上了。
不然他哪来这么多钱住这种一晚就要上千的总统套房?!
白眼狼!果然是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斐垣刚洗完澡,他没有去理会响个不停的门铃声,只是慢悠悠地给自己剥了个橙子,然后拿了个杯子用手一点点将果汁碾出来。
门铃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斐垣的动作却越来越柔和,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明显。
谁会来找他呢?
除了林语还会有谁呢?
斐垣不急,他一点都不急。
十三瓣橙子被他一点点地碾成渣渣,透明玻璃杯里的橙色汁水也装了一半,他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去洗了个手。
林语的耐心已经告罄了,眼里几乎是冒着火,但在斐垣拉开门的一瞬间,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眸,林语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寒冷和恐惧似乎又冒了出来。
没事的,林语,没事的,再叛逆,也不过就是一十八岁的小鬼,你是他.妈,能把你怎么样?
林语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安慰,勉强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带着讨好的笑容:“斐垣……”
斐垣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林语的笑容差点没能维持住,眨了眨眼睛,水雾漫了上来,林语轻咬着唇说道:“斐垣,你就这么讨厌妈妈吗?”她的眼睛里带着泪花,看起来易碎得下一秒就能消失。
惹人怜爱。
过去的斐垣,最见不得他.妈哭了,他.妈一哭,比她妈打他都来得难受。
很多人都说林语和斐垣长得像,但其实并非他俩长得像,仅仅只是好听的客气话罢了。
斐垣和林语其实没半点相像的地方,就拿眼睛来说,林语是很无辜的圆眼睛,斐垣是偏傲的丹凤眼,林语的眼睛偏茶褐色,斐垣是浓得散不开的黑色。
和常月笙如出一辙的幽深……和偏执。
“进来吧。”斐垣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林语心里一喜,知道斐垣总归是她养大的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斐垣……”一进屋,林语的眼泪就伴着颤抖的声音一起滚落了下来。
“斐垣,你原谅妈妈吧,这几天我回去想了很多。我不该瞒着你,也不该骗你说你爸已经死了。”林语哽咽着,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个不停,“但是斐垣,你想过没有,当初我要是不那么说的话,别人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你?斐垣,妈妈是真的爱你的呀!我想给你一个不被人看不起的出生,但那个时候已经没办法了,我只能这么说。”
“而且,妈妈难道不是受害者吗?我和斐程峰是同村的发小,我们一起长大,早在他上大学前,就说好了要娶我的。不管是相识还是相爱,都是我先来的!要说小三也该说那个常月笙是小三!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和你爸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斐垣,我知道你怨我给了你这么一个不好的出身,但你有没有站在妈妈的立场考虑过?!我被斐程峰骗,被常月笙羞辱,你知道我过得多苦吗?斐垣,妈妈是爱你的呀!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垣垣,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好吗?”
林语的眼睛红肿,声音嘶哑,哭不出声的模样看着悲哀又凄切。
换做随便一个什么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这会儿都要被她感动了。
林语在拿捏人、在扮可怜、在挑话说这块向来是很厉害的,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彩色的。而且你还不能说她说错了,她只是把其中的东西模糊过去了。
但斐垣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甚至还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慢慢喝。
林语趴在沙发上哭了好一会儿,见斐垣衣服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但她不觉得自己拿不下他,只当他是性子拧巴了。
“垣垣,你真的就这么恨妈妈吗?!你是妈妈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了,你不原谅我的话,我就真的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两人之间,妥协的永远都是斐垣。林语不觉得这次会有意外。
“你不原谅我的话,我就不起来了,你要是狠心把我赶出去,那我也狠心给你看!跳河、割腕、安眠药什么都可以!反正没了你我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林语这算是威胁了。
但这种威胁,只对双方还有感情或是舍不下脸面心肠软的人才有用。
感情?心肠软?
“好的呀。”斐垣露出了今天林语看见的第一个笑,礼貌又期待,他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转身从茶几的小抽屉里扔出一个盒子。
“死就死得干脆点,百草枯,听说过没?喝下去五分钟最好的手术也救不了你。”ωωω.χΙυΜЬ.Cǒm
林语一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斐垣。
稳住,稳住,斐垣才十八,这个时候正是叛逆期,性子冲动被情绪控制逆反心理很正常。
他只是在试探。
对,试探。
他不可能拿真的百草枯来的。
林语强自稳了稳心神,擦掉眼泪,一副被他伤透心的决然模样,一把抓过了百草枯:“好,反正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斐程峰骗我,常月笙侮辱我,儿子也不要我了,我用血养出来的儿子也瞧不上我了!活着也没意思,倒不如死个干净别浪费粮食!”
葱白玉润的手指在瓶盖上拧了两下,轻易就拧开了,一股刺鼻的气味涌了上来。
林语眼睛一红,不知道是被那味道熏红的,还是委屈红的。
心跳声鼓胀地几乎要连成一片,林语强自稳了稳心神,装作没拧开的样子。
委屈的泪水溢了出来,林语咬着唇毅然决然地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捅去。
“你把刀放下。”
林语猛地抬起头,期冀地看着斐垣。
果然,斐垣果然是在试探她。
“那把刀我要用来削苹果的,不能给你,我不喜欢血的味道。”
林语的脸瞬间白了下去,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压下眼眶的酸涩和抽动的颤抖,但是失败了。
斐垣是真的不在乎了。
林语想。
他真的不要我了。
一股无法言喻地恐慌笼罩了林语,一波又一波的寒冷从她的身体荡开,涌向四肢,冲向大脑。
斐垣……
不要我了。
林语觉得,自己应该要愤怒的,应该要在心里疯狂咒骂白眼狼的。
但比愤怒更早到来的,是茫然和无措。
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不要我了。
我的棋子,不受控制了。
“斐垣,常月笙和你说了什么?常月笙那个贱人和你说了什么?!”林语握着刀歇斯底里了起来,尖利的叫声从她的身体里冲了出来。
“贱人!贱人!贱人!常月笙那个贱人!她抢了我的程峰还不够吗?!她还要把我的儿子也给抢走吗?!贱人!啊啊啊啊啊!贱人!你要遭报应的!贱人啊!”
“妈,谁抢了你的儿子?”斐垣走到林语的跟前,慢慢蹲了下来,表情柔和,黑色的眼睛微弯起一个弧度,温柔又深沉。
他呢喃似的问话又轻又柔,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林语不自觉地就安静了下来。
“妈,你说啊,她抢了谁的?她把你的哪个儿子抢走了?”斐垣掐住林语的下颌,强迫着她把脸抬起看着他。
林语清醒了过来,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林语的大脑一片混沌,但斐垣的话就像是一道利剑劈开了所有的阻碍。
斐垣,你在问什么?还有哪个儿子?什么哪个儿子?
她想要这么问,但喉咙的肌肉颤抖着,舌头僵硬,她没办法说出话来了。
斐垣……
“说啊!”手指猛地在林语的脸上收紧,林语被大得出奇的力道捏得瞬间就掉了两粒泪珠。
“……”
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了林语,她近乎惊恐地看着斐垣,心跳快得数不清究竟什么时候会爆炸。血管突突突突突突地跳动着,像是在提醒着快些冷静下来。
没有办法。
她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恐惧。
渗入骨髓的恐惧。
“……”林语张了张嘴,声带坏死的她好像无法有任何的动作。
“别……杀我……”林语惊恐的往外冒眼泪,身体的水分不受控制地往泪腺那冲去。
“妈,你不是说,要去死的吗?”斐垣轻笑。
骗你的。
那是,我骗你的。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斐垣,放了我。
求你,放过我。
“对、对不起。”
对不起,所以,放了我吧。
“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把我养这么大,很辛苦,对吧?”
既要控制我,又要折磨我,既要利用我,还要伤害我。
这么辛苦。
真是,太辛苦了。
“求你……求你了……”林语只是喃喃地说着,脸颊两边的肉被斐垣死死掐着,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没意思。”斐垣脸上五官的弧度瞬间平复了下来,笑意和温柔消失,又成了那副阴沉无趣的模样。
斐垣甩开手就走,拿过茶几上的水杯习惯性地想要摸出药瓶。
但摸了个空。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林语打了个哆嗦,脸上不再有斐垣的禁锢,但她的身体却跟僵硬的石头一样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不能动弹,只是细胞不停的发颤。
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恐惧是可以培养并逐渐加深的。
斐垣想到林语上辈子死得那么惨,顿时就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常月笙是学医的,虽然这么多年没站过手术台了,但她的手很稳,法医判断说,斐程峰和林语死亡时间相差不超过一分钟,想来常月笙将战线拉得很长,且是两人交替进行。
但那又怎么样呢?恐惧再深,不过也只是几十分钟的事情罢了。
人死了,就感觉不到了。
“妈,我小时候答应过您的,会好好孝敬您的,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死呢?”斐垣掀起一个笑,但却十分狰狞。
还算健康的身体不需要药来让自己冷静,但习惯了用药却没能摸到的斐垣很暴躁。
因为暴躁,所以有些暴.虐。
但他控制住了。
“妈,我睡一下,希望醒来的时候,你已经消失了。”斐垣克制又礼貌地对她说完,慢慢地带上了门。
一晚上几千的豪华套间,自然不可能只有待客的客厅。
“……”
斐垣走了好久,林语才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呜呜地开始哭了起来。
林语不知道自己是害怕更多,还是惶恐更多。
但她真的知道了,斐垣……不要她了。
斐垣对她的恨,是真的。
斐垣关上的房门,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由于兴奋,他的五官甚至都有些扭曲,狂热的兴奋和无法诉诸口的痛快带着微笑掠过他的眼里。斐垣把头栽进枕头里,一瞬间的窒息用了上来。
一秒,两秒……十秒,十一秒……
大脑因缺氧而变得慢了下来,但他急速跳动的心脏却无法停止狂烈的跳动,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翻腾着,比海浪更激烈,比猫玩过的线团更杂乱。
最终,他感觉到了窒息。
斐垣把脸从枕头中抬了起来,兴奋的余韵在脸上还未褪.去,斐垣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叹息:“妈,你开心吗?”
“我很开心的呀。”
斐垣享受着折磨林语的痛快,但某个瞬间,他又希望自己马上失去知觉,把这一起都忘掉。
忘了常月笙,忘了斐程峰,忘了斐睿安,也忘了林语。
一切从零开始。
我既不是常月笙的儿子,也不是林语的儿子,更不要和斐程峰扯上任何的关系。
仅仅是个连下顿在哪里也不知道的流浪儿。
去桥洞,去垃圾箱,去哪里都好。
但清醒过后,他又觉得自己太愚蠢。
愚蠢得无可救药。
怎么能放过他们呢?!怎么可以放过他们一切从零开始呢?!
我的人生……被他们毁得干干净净!
我怎么能抛掉一切全部清零呢?!
我什么都没有了。
全部,都丢掉了……
“我什么也没有了。”斐垣看着那块破碎的奖牌喃喃地说道。连和你的约定,也早就不在了。在斐垣死之前,就已经没有了。
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未来、没有期待……什么都没有。
你们必须用你们的痛苦来弥补我才可以!
十倍、百倍、千倍、万倍,我也无法换回自己的未来了。
到我这里来吧。
斐垣觉得,自己的恨和梦魇一样,无法逃脱,无法湮灭,只能在无尽的空虚和痛苦中挣扎着,挣扎着。
爱吗?爱过的吧,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期待我的渴求无法得到回应。
那我就不要了。
妈妈,看看我吧。
妈妈,去死吧。
这有什么不同呢?我爱你,但并不妨碍我想让你去死。
爱和恨交织在一起,他分不清对林语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然后,他决定,不管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都以折磨为终点。
我爱你,所以像看见你痛苦的模样。
我恨你,所以你痛苦的样子太能让我高兴了。
没有异议了,不再有分歧了。
林语,我找到同一种方式来表达爱你和恨你的心情了。
开心吗?
你要……开心呀!
因为,这样我才会开心呀!
虽然有七天的休息时间,还有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人生头等大事的高考,但斐垣过得并不忙碌。
高考这种事情,他一开始就不再准备去掺和了。
哪怕,曾经是那么重视。
但再重视,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斐垣的成绩很好,从小到大的好。保送名额也是一开始就有了他的份。但在保送名额正式下来前,斐垣放弃了。
实验中学的保送名额有四个。学校领导再糊涂也不会拿这种事情糊弄。但不代表其中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斐垣是保送生里的顺位第一,也是最穷的那个。
他退出了,自然也就能再顺位进去一个。
第五名的家长给了五万块钱的“感谢费”,斐垣就顺势退了出来。
斐垣不是那么看中保送名额,保送听着名头虽然大,但他有实力有成绩,不保送靠着自己也能选学校。
少年意气,总是那么想当然,总是那么理所应当地认为事情会照着他的思路走下去。
退出了保送名单后,斐垣学得比之前还要努力,但所有的努力,都在高考前一天断送。
六月七日,高考这场战役正式敲响了钟声。
斐垣记得,自己私生子身份的事实给了他很大的打击,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的斐垣当天闷头也跑了,他既不敢去向林语求证,也不敢让人知道,一个人在外做了几天的流浪汉,然后想起了高考这个人生大事。
对一个学生来说,高考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斐垣强行打起精神,联系了老师补了准考证,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去应对高考。
但在六月六日,高考的前一天,他的梦碎了。
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安安分分地帮人洗盘子换饭吃,结果就被小流.氓拖走了。
被打了一顿绑起来扔在了小巷子里。他的伤大多只是皮外伤,既没有骨折也没有内脏破损,只是右手被扎了个对穿。
十八岁的斐垣绝望地在小巷子里呼救到嗓子沙哑,到了太阳高升,才有环卫工人发现了他。
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他几乎是踉跄着跑进了考场,浑身血污,满身是尘土。
只是迟到了十分钟,问题不大。
只是受了点伤,问题不大。
毁掉一个人,不是将他一口气踢下神坛,而是将人推入困境的同时,再给留一些希望。
给了他绝望,还要再留一丝希望,然后再将最后一丝希望当着他的面掐掉。
斐垣挣扎,再挣扎,也不过是掉入深渊前最后的徒劳。
“斐垣……”那一场的监考老师,是斐垣初中的美术老师,她一边小心地和校医把刀子从他的手心里取出,一边给她包扎,她知道斐垣又多努力有多难,所以眼泪根本止不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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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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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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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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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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