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岑问道:“你是说,谢将军派了一支军队来,朱府尹派了一支商队来?”
官吏连忙点头:“是。”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费岑目前都更不想也更不能得罪谢无疾。他揉揉眉心,道:“你赶紧命人带成都府的商队去接风洗尘,务必照顾好他们。我先见延州来的人。”www.xiumb.com
官吏忙道:“是,府尹。”说完就退出安排去了。
……
谢无疾派了十几人的队伍到京兆府,带队的是他手下的副尉金闵。
金闵在府外等了不多时,便有官吏出来相迎:“金副尉,请跟我来,府尹在大堂等你们。”
金闵十分客气地拱手道了声谢,便朝官府里走去。
过了甬道,来到大堂,费岑果然已在堂上等着了。见到金闵进来,费岑满脸堆笑,热情地起身相迎:“金副尉,旅途辛苦了。”
金闵倒是很懂礼数,认认真真朝着费岑行了个礼:“谢将军麾下副尉金闵,拜见费府尹。”
费岑略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谢无疾仗着手握三万大军,必然横行霸道,他的手下也会趾高气昂,没想到那金闵的态度非常客气,也懂得礼数,不像传统的无人那般粗鲁。当下他脸上的假笑不由真了三分。
费岑道:“金副尉,快快免礼。”
金闵这才起身。
费岑笑道:“我对谢将军仰慕已久,听闻谢将军在延州驻军,早想前去拜会。只可惜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金副尉这次既然来了,就在京兆府多留几日,尝尝这里的美食美酒,我再让人给你备些带回去,让你家将军和军中的兄弟也尝尝。”
金闵客气道:“府尹有心了,金闵在此先替将军谢过。”
两人先假模假式地寒暄了一阵,这才终于切入正题。
费岑道:“金副尉,谢将军派你来京兆府,可有什么事吗?”
金闵道:“谢将军确有几件要事想与费府尹协商。”
“哦?”费岑心里亦是白眼狂翻,面上却假装兴致勃勃,“金副尉请说。”
金闵道:“关中之地多有叛军活动,谢将军一直希望能荡清叛军势力,因此势必要进军关中。再则如今谢将军手下有三万兵马,延州境内却是一片高原,耕地稀少,难以养兵。谢将军希望能屯军秦川,以图长远之计。”
费岑面上继续笑着,心里却已开始骂娘了。其实不用金闵说他也知道,谢无疾能想什么?不就是想把军队开到他的地盘上来么?占他的地盘,用他的土地,养活谢无疾的军队。
金闵道:“费府尹不要误会,府尹乃是朝廷册封的京兆府尹,是朝中栋梁,谢将军无任何冒犯之意。只是关中原有的驻军玩忽职守,使土地频频沦陷于叛军之手。谢将军也是希望能早日平定寇乱。若我军开来关中,虽在军需和屯田事务上需费府尹加以协助,其余政务我军一概不会插手。”
费岑眉宇耸动,眼珠微转。
说实话,眼下关中的确非常乱,若有人能为他平乱,他自然再高兴也没有。为此拨些田地银钱养兵倒也没什么。然则今日这世道,谁又能相信谁?请神容易送神难。若真让谢无疾的兵进了关中,以后这关中就不再姓费,而要姓谢了。
见费岑不语,金闵道:“府尹是不是信不过我家将军的人品?府尹大可打听一下,我家将军治军严明,只平叛乱,不伤官民。如今他已攻陷七县五城,杀的都是叛军。若非不得已,将军极少干预政务。”
费岑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却如金闵所说,到目前为止,谢无疾所打的仗全是和叛军打的。叛军的势力比较复杂,有各地的反民,有叛变的驻军,也有一些公然打出旗号反对朝廷的地方势力。至少目前从表面上看,谢无疾还是效忠朝廷的,对于朝廷委派的地方官员,他大多也是选择合作,极少随意撤换。也因如此,地方官员常常表面上对他顺从,背地却与他离心离德,使他后方时常失守。
但不管谢无疾是怎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用意,还是那句话??如今这世道,谁又能相信谁?权力握在自己手里,好过交给他人。
费岑面露为难之色:“谢将军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不过这可是件大事,牵涉方方面面,更关系到各方势力。我虽是府尹,可京兆府的事也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的。若谢将军真要到我这里来驻军,即便我放心,京兆府的百姓也不放心。不知金副尉能否理解?”
金闵道:“我理解。费府尹,你若有什么条件,大可提出来。”
费岑呵呵干笑。他不想也不敢得罪谢无疾,因此话不能说得太满。他只能道:“金副尉,要不然这样,你先在京兆府住几日,尝尝我这里的美食美酒,也看看这里的美景。这件事情容我考虑几日,与官员们商量之后再与你谈。”
此事本就不是可以一口定夺的小事。金闵答应道:“好。那我就等费府尹的消息了。”
……
送走了金闵,费岑已十分头大。还可有一茬人等着他接见。
他本想休息休息再说,转念一想,索性一下把头疼的事儿全做完,省得今天疼一波,明日再疼一波了。于是他命人把成都府来的商队也请过来。
官吏禀告道:“府尹,成都府的商队带了礼来,要让他们送进来吗?”
费岑也不是没见过官员之间送的礼,无非是些珠宝玉器,当面验看道谢最合礼数。于是他道:“送进来吧。”
不多时,成都府的商人到了,一车车的礼物也被运进官府之中。
当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搬到费岑面前,费岑简直傻眼了:成都府居然给他送了这么多礼?!
代表商队前来觐见的商人也朝着费岑行了个大礼:“草民尤乾见过费府尹。”
费岑看礼物看傻了,好半天才猛然醒过神来,忙道:“免礼,免礼。”
那叫尤乾的商人站起来,瞄了瞄费岑的脸色,不由一笑。
尤乾和刘奇一样是早年就跟着朱瑙做生意的掌柜,如今也得到朱瑙的提拔,开始独当一面。他依次开箱,向尤乾介绍他带来的礼物:“府尹,这七十二匹蜀锦是成都府织造坊所制,共有十八种样式,分别是百花孔雀锦、落花流水锦、灯笼锦、曲水锦……”
大红大绿大黄大紫……华丽至极的蜀锦一匹匹展现在费岑的目前,费岑不由得呼吸都放慢了,用力咽了口唾沫。他自然见过蜀锦,打从成都府出了新的蜀锦样式,他还买了几匹给自己和家人缝制衣服。只是这样齐全的品种他也是第一次见,绚丽五彩的花纹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介绍完了蜀锦,尤乾又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一袋袋的茶叶。蜀中亦是产茶之地,大量山上辟有茶田,出产不少名茶。他取了一个小袋子,示意官吏送去给费岑。
茶叶被送到费岑面前,费岑凑到鼻下闻了闻,干茶叶就已清香扑鼻,让他忍不住立刻就想用开水冲泡,品品这茶汤究竟有多香。
尤乾笑道:“府尹,这几箱装的都是蜀中名茶,青城茶、观音仙茶、甘露茶……”
介绍完了茶叶,他继续往下,后面是香料、药品、牛羊角尾等。蜀中多山,物产丰富,有各种名贵稀少的草药香料,许多都是费岑闻所未闻的。
再往下还有许多手工艺物品和器皿,样样不是精巧华美就是牢固实用。
其实关中以往也是富饶之地,奈何时局不好,工商也衰退得厉害,再看成都府之富饶,尤乾只能眼馋羡慕了。
尤乾最后几样拿出来的东西再次出乎费岑的意料。他看了看那些东西,问道:“这些是农具?”
尤乾忙道:“是,这些都是成都府匠人改良过的农具。改良后的效用可由我向农务官员说明。”
“好,好,那辛苦你了。”费岑点头。农务上的事情他确实不大懂,就算尤乾向他解释恐怕他也不明白,还是由专人去听吧。
所有礼物都展示完了,瞧着院子里琳琅满目的礼物,费岑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同样是一府之尹,瞧瞧人家成都府就弄得风生水起的,他这京兆府怎么就弄得乱七八糟呢?他身为一个地方官员他最明白,这些东西看似都是民间的东西,其实背后显示出的恰恰是蜀地官府的实力??如果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没有一个能治的官府,哪会有这么多好东西呢?
费岑一直知道谢无疾和朱瑙都厉害,只不过在此之前他更害怕的是谢无疾,也认为谢无疾要更强一些。一来是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谢无疾对他的威胁更大,二来是谢无疾毕竟已有三万兵马,成都府那儿才只有几千人。可眼下这些礼物却让他内心有些动摇了。或许朱瑙的实力更在谢无疾之上……
“多谢朱府尹送我这样丰厚的大礼,改日我自为朱府尹备一份回礼,请人送过去。”费岑道:“不知朱府尹派你们来,所为何事?”
尤乾笑道:“费府尹,听说眼下关中多地受叛军侵扰,民不聊生。朱府尹听闻此事后倍感忧心,希望能为费府尹排忧解难。”
费岑神情古怪。这朱瑙和谢无疾倒是有默契,派人来的时间一致,连说辞也十分相似,都是要帮他平定乱局。所以朱瑙也要派兵到他京兆府驻扎?可若是那样,怎么派了个商人来传话?
费岑道:“朱府尹如此有心,我实在感激不尽。就不知朱府尹打算如何为我排忧?难不成……”他差点口快,稍一停顿,把还没漏出来的“也”字吃了回去,“难不成朱府尹要我往这里派兵吗?”
尤乾忙道:“费府尹千万不要误会,朱府尹绝无这样的打算。京兆府是费府尹的地方,朱府尹怎敢调动兵马进驻?”
费岑奇道:“那朱府尹的意思是?”
尤乾笑道:“据朱府尹所知,眼下关中的贼寇或是造反的原驻军,或是暴动的百姓,亦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混迹其中。若要以战止战,势必弄得生灵涂炭,代价也极大。朱府尹是想,想要平乱,未必非要动兵不可。成都府可派些人手来帮忙。譬如在关中修建几座工坊,就能为大量流民提供生计。又譬如,蜀中的匠人改良了一些农具,有我带来的这些,还有些大型的水利等。成都府可派人来劝农督桑,帮助百姓回归田地。想必会对稳定关中治安能有所帮助。若京兆府缺钱,成都府亦可相借。不过朱府尹希望想扩大蜀商在关中的经商规模,也算是赚取一些酬劳。”
费岑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下他算是全弄明白了。
朱瑙和谢无疾,一个要干预他的政务,一个要往他这里驻军。说的倒是都很好听,一个说我帮你治理,绝不用兵侵犯你;另一个说我只是派兵在你这里驻扎,绝不干预你的政务。得亏这两人不是一边的,要不然政务也替他管了,兵马也替他养了,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不过费岑也不敢立刻拒绝尤乾。就像他怕谢无疾,他也一样怕朱瑙,两边都开罪不起。其实朱瑙的主意倒也不是不好,若真有高明的政策和人手来帮他,或许确实能够平定关中乱相。只不过就跟谢无疾的军队一样,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可不是能轻易收的好处。
片刻后,费岑道:“朱府尹的好意我非常感动。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需待我仔细考虑,与京兆府的官员们协商之后得出结果,再与你商量。”
尤乾道:“自然,自然。草民会在京兆府留上几月,随时恭候官府的传召。”
费岑干笑两声,命人送他出去了。
待人都走后,费岑头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都不想干了,赶紧命人给他准备热水沐浴去了。
=====
成都府军营。
“你们干什么呢?全都给我住手!”
军官的呵斥声响起,正扭打的人群都吓了一跳。大多人立刻松手退开了,也有几个打得正酣的不肯放,还在互相喂拳脚。
“我说话听不见吗?住手!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最后两个扭打的人终于互相放开,衣衫不整地互相瞪视,眼神仍在继续搏斗,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
军官走到个高的面前,对他怒目而视:“孔季,又是你!”
孔季不忿地撇开脸,不吭声。
军官问道:“这次又为什么打起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这回打起来的两拨士兵,一边是成都府先前招募的士兵,另一边则是原刘不兴手下被收编的士卒。自从刘不兴的军队被收编之后,这两方人马就常常起冲突。不管军中怎样强调严明的军纪,吵架仍然天天有,隔三茬五还是会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毕竟参军的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实在管不住。
终于有成都的士兵先开口,指着原刘不兴的士卒道:“他们在背后说我们坏话,被我们听到了!”
被新收编来的士卒也立刻回击道:“是你们先动的手!”
眼瞅着两边又要吵起来,军官呵斥道:“行了,都给我闭嘴!所有动手的人全按军法处置,关禁闭三天,扣饷半年!”
听到扣钱,众人脸色都露出了心痛的神色,气焰消下去不少。
军官道:“谁要是违反军法三次,立刻从军中除名。孔季!”他点了孔季的名字,“这已经是你的第二次了。你要是不想当兵,马上从军营里滚出去!”
孔季撇开眼,脸上的神色明显还是不服气的。但他并不想被军中除名,也只能闭嘴。
军官记下每人名字,道:“全给我关禁闭去!”
刚才参与打架的士兵们都如同斗败的公鸡,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
过了几日虞长明去官府找朱瑙汇报军中情况,朱瑙见他进来时脸色不佳,问道:“最近还是不好么?”
虞长明心烦地摇头:“不好。营中还是时不时有聚众斗殴之事发生。”
其实虞长明颇有服众的天分。想当初他带着乡亲们落草为寇,山寨的规模从几十人渐至几百人,人人都对他非常服气。他是个自律且正直的人,性情又宽厚,原先骨子里有的几分优柔也随着虞平的死化解了,可说是个很好的将才。不过当军队的规模从几百人扩充到几千上万人时,他个人的魅力已不再重要,天分也再帮不上多大的忙。
就像如今成都府前一批的士兵与新编士兵之间的重重矛盾,就算士兵们对他个人再景仰,矛盾也不会就此消弭化解。他需要的是掌握更多治军的手段以及逐渐完善军中的制度。
朱瑙见他双眉紧锁,笑道:“慢慢来便是。”
虞长明却道:“我怕来不及。”
朱瑙道:“来不及什么?”
虞长明道:“如今天下如此混乱,刘不兴虽说不堪一击,可外面仍有强敌环伺。就算你把成都府治理得再好,可若无强兵厉马守护,从你、我到这蜀中的成百上千万的百姓,早晚都要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我岂能不愁?”
朱瑙乐呵呵道:“你在这里头疼,外面的人没准比你还要头疼。都是新招来的兵马,有几个人带得比你好呢?”
他这话还真是说准了,各方诸侯虽都开始招兵买马,但谁都没有经验。虞长明遇上的问题,他们一样会遇上。就说离他们最近的京兆府尹费岑,为手下士卒不和睦他都快把头发抓秃了。
虞长明是个忧国忧民的性子,凡事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不能理解朱瑙怎么就能这么没心没肺。他道:“听说那延州的谢将军谢无疾,手下已有三万人了。这么快募到三万人,也没听说他手下不和。”
“唔,”朱瑙摸着下巴道,“那是不世出的天才,你何苦跟他比。”
虞长明:“………………”
谢无疾的确是个天才没错。他最初只有五千兵马,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靠着募兵以及收编敌军把队伍扩充到了三万。旁人听着或许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虞长明带过兵,更知道把这些鱼龙混杂的人凝聚在一起还肯乖乖听他号令是有多不容易。
然而这话由朱瑙说出来,不是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么?这样真的好吗??
而且那谢无疾与他们也不算毫无关联。如今他们之间虽相隔颇远,但朱瑙说过,谢无疾与他都对京兆府有意,他们很有可能为敌。那时候怎么办?
虞长明担心道:“若京兆府被谢无疾占了,他挥师越过大巴山,不就攻进蜀中来了么?若那时候我们的兵尚未练好……”
朱瑙却道:“不会,不会。”
虞长明一怔,眼睛一亮,忙道:“你有把握不让京兆府被他占了?”
“唔……那倒没有。”
虞长明:“……”
朱瑙被虞长明瞪视,不免有些无奈。
其实虞长明更多是担心别人会攻打蜀中,朱瑙想的却不是如此。关中是出蜀北上的重要通路,若拿不下关中对他来说非常麻烦。他派尤乾去京兆府其实多少是有些匆忙的,并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之所以要如此匆忙,也是担心谢无疾动作太快,不得不早些出手。
一旦让谢无疾把关中占了,他的这条出路就很难打通了。但要说他在关中之争上有把握胜过谢无疾,他也没有??至少短期内很难。这不是派出几个得力干将、策划几出离间计便能成事的,谢无疾的大军可是实打实放在那里的。
他只道:“你放心吧。谢无疾想要关中,只不过是因为拿不下关中,他已打下的那些地方也很难守住,他收编来的军队也养不起。不过就算他进军关中,他也不会入蜀的。他志不在此。”
虞长明微微蹙眉:“你确定?”
这回朱瑙答得很爽快:“确定,确定。”
朱瑙看人一向比他准,再则蜀地乃易守难攻的四塞之地,外人确实不容易打进来。虞长明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既如此,他也不再多谈谢无疾,愁眉却依旧不解。
朱瑙往窗外看了一眼,树上的叶子已发黄了,摇摇欲坠,只等一阵风来将它们带走。
他微微笑道:“快秋收了吧。”
虞长明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确实已入秋了,农忙的时节很快就要到来,紧张的练兵也不得不暂时停歇了。
朱瑙淡声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谁会先拿下京兆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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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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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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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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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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