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海阳和张琴也吓坏了,互相搀扶着后退,抖着身体看向挡在萧遥面前的“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萧遥从鬼魂身后走了出来,看向一脸惊恐的萧哲。
鬼魂马上飘到萧哲跟前。
萧哲本来就怕,又见平时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奶奶都吓得浑身发抖,此刻再看到鬼魂飘到自己跟前,再也承受不住,崩溃得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了,当然,嘴里凄厉的惨叫声一直没停。
萧哲一跑,萧海阳、张琴也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就往外跑。
萧奶奶见了,恐惧地叫道:“别、别跑,老二你带上我,快扶我出去,快……”
她就倒在门口,萧哲个子小能够绕开她跑出去,萧海阳和张琴却是不能的,因此颤抖着把萧奶奶扶起来,飞快地出去了。
萧遥见原本要打自己的几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全都跑了,心中满意,马上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然后走了出去。
萧海阳、张琴和萧奶奶都在院子中,就待在大太阳底下,但脸色还是白得跟死人似的,正在讨论刚才看见的是幻觉还是真的见鬼了,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见萧遥从屋中出来,身体俱是一抖,恐惧地看向萧遥。
萧遥把本子竖起来,递到众人跟前。
萧奶奶下意识尖叫:“你不要过来,你给我滚远点……”
萧遥沉下俏脸,定定地看着又惊又怕的萧奶奶。
萧奶奶见了萧遥这脸色,想起出现在萧遥屋里的鬼魂,喉咙忽然像被掐住了似的,再不敢叫了。
萧遥又看向萧海阳和张琴,举了举手中的本子。
萧海阳和张琴见了,知道萧遥的意思,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蛮横说不看了,都乖乖地低头看本子上的文字。
“爷爷说,他从前对我不好所以折寿了,现在被阎罗王要求来保护我。你们敢再欺负我,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找你们。”
萧海阳和张琴看完,俱是脸色大变,看了萧遥一眼,没敢说话。
萧遥也不耐烦多和他们废话,她相信招出鬼魂以及写了这么一行字,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所以转身就回了屋里,准备给程展回信。
萧奶奶见萧遥走了,身体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也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便问萧海阳:“她那纸上写什么?”听了萧海阳的回答,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道,
“说不得是真的。早先我给你爸算过命,算命的说你爸活到八十岁不在话下,哪里知道,才六十来岁就去了呢。你爸早先对那死丫头,咳咳,对萧遥不大好,可能折寿了。”
张琴心里发毛,道:“真那么邪门吗?”
萧奶奶道:“不邪门能把老头子的鬼魂给弄回来?再者,老头子生前最不喜欢就是萧遥,今天居然帮萧遥出头,除了是阎罗王要求的,还有别的原因吗?”说到这里想起刚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身体又抖了抖,说道,
“从今天开始,就别欺负萧遥那丫头了。好好养大她,等她嫁出去,我们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萧海阳和张琴听了,连连点头。
张琴想了想,有些头疼地道:“我就怕萧哲这小子不懂事,继续乱说。”
“你好好劝劝他,让他不要得罪萧遥。”萧奶奶说到这里脸色一变,左右张望:“阿哲跑哪去了?快去找,别是被吓坏了,他小孩子家家的。”
萧遥在给程展写回信,她觉得对方似乎担心她有寻死的倾向,就回复道:
“我并不向往死亡,尽管生活看起来一地鸡毛,但我还是喜欢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以及探索更多的未知。我只是有感而发,觉得死亡也并非那么可怕,和世俗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这一天起,萧遥再也不用担心被家里人骂,每天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想看书就看书,想去海边玩就去海边玩,虽然没有小伙伴一起玩有些寂寞,但是她可以给程展写信交流,完全解决了这种寂寞。
七月份的一天,萧遥刚给程展写了回信,正要出门,就见张琴黑着脸进门。
萧遥倒有些纳闷起来,自从她将原主便宜爷爷的鬼魂招出来之后,萧海阳和张琴萧哲几个,就不敢再在她面前摆脸色了,今天张琴居然黑脸?
张琴看到萧遥,马上让脸上的表情更和善一点,道:“黄小芬他们有没有来找你,带你去入殓?”
萧遥摇摇头。
张琴马上咬着牙说道:“他们果然撇下你了。”又跟萧遥解释,“你舅舅在街上听人说,黄小芬两夫妻接了一单入殓的生意,下午就出发。到现在他们还没找你,怕是想自己赚钱不带你了。”
萧遥上次就知道会这样,闻言点点头。
张琴见了,忍不住道:“你难道就不生气吗?趁着他们还没出发,要不我带你到街上,你招个鬼魂出来吓一吓他们,让他们带上你去做生意?”
萧遥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去。
人家做生意不带她,她犯不上招鬼吓人,事实上,若不是欺负她,她都不会生气。
张琴见萧遥居然不肯去,眼一瞪就想骂人,但是下一刻想起萧遥能招鬼,马上将到嘴边的怒骂咽回去,道:
“你别当我多管闲事,我是为你着想。这样去一趟能挣一两千块,太划算了。你不是说要读书的吗?小学中学不要学费,但是高中要啊。你不多出去几趟,以后怎么有钱?家里倒是想给你钱,可是我们就一个小杂货店,要送你姐姐和弟弟都够呛了,哪里还有钱送你?”
萧遥不以为然,不管家里有钱没钱,他们都不会用在她身上的,所以不再管张琴,拿着信出门了。
不过,不能跟黄小芬他们挣钱了,她也得想办法赚点钱才是。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在意她,更不会有人把她放在心上的,他们只关心一点——她未来能不能嫁出去。
正当萧遥打算画点符卖了挣钱时,张琴兴高采烈地回来:“听说黄小芬两口子这次帮人入殓出了事,没化好妆,被主人家骂了,钱也只拿了定金!他们活该,哈哈哈……”
萧遥瞥了幸灾乐祸的张琴一眼,打算回房画符。
张琴却一把拉住萧遥,笑道:“下次黄小芬再来找你,我们就开高价,你都听我的。”末了又看着萧遥感叹,“看来你果然是有些运道的,黄小芬想撇下你就出事了。”
萧遥点了点头,并不认为黄小芬会来找自己——这次失败,黄小芬应该会回去认真学化妆,而不是来找她。
却不想,黄小芬第二天就提着一大袋水果上门来了,态度十分热情。
萧遥不会说话,就不用开口,只坐在旁看张琴嚣张地跟黄小芬打探上次去入殓失败的事。
黄小芬自然不会说自己失败的事的,马上表示这是谣传,他们两口子办事好得很,还拿了红包,末了才叹口气说道:
“不过我的手艺终究不如萧遥,所以拿到的红包没有黄家给的那么大。我和孩子爸商量过了,萧遥和我们,还就真是绝配。所以下次还想带萧遥出门。”
萧遥瞥了黄小芬一眼,见她说话时目光闪烁,就知道她在撒谎。
张琴却没管那么多,她开始跟黄小芬说下次带萧遥出门要多给钱之类云云。
萧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了没一会儿,便回房了。
她画了一些符打算拿去卖,但是不知道去哪里卖,加上暂时不缺钱,便没出门找生意,而是每天看书看海,隔一个星期跟程展通信一次,一天一天渡过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炎夏。
黄小芬两口子上次应该是真的砸了招牌,足足两个月没有入殓的生意,只有给人吹拉弹唱这种生意。
8月30哪天,萧遥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入学时,黄小芬提着一大袋水果急急忙忙上门来。
萧遥不想去,因为明天就开学了,所以拿了小本子写字:“我明天要上学,没空。”
黄小芬瞬间苦了脸:“别啊,就一两天,回校迟一两天也没什么的。”说完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萧遥,“你不是不读书的吗?怎么突然说要去读书了?”
难不成是为了抬高价格?
张琴道:“我们萧遥这孩子上进,知道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所以决定回去读书。我们家也不是虐待孩子的人家,她真的想去读书,我们自然支持。”说完跟黄小芬谈生意,把价格提高到三千块,寸步不让。
萧遥沉下俏脸,再次点了点自己的小本子,让大家看清楚。
张琴想着出去一两天就能赚三千,马上对萧遥道:“阿遥啊,开学两天老师都不教什么的,再者黄小芬他们之前帮过你,你就帮帮他们呗。”
黄小芬原本还以为萧遥和张琴合起来做戏,看到这里,知道萧遥是真的要上学,连忙道:“萧遥啊,你就当帮帮婶子吧。婶子手拙,少了你,这生意就做不成了。至于酬劳,就听你妈妈的,三千就三千。”
说完继续苦求,让萧遥一定要答应她。
萧遥想起之前遇上黄小芬两口子,等于走投无路了,也算是黄小芬帮了她,再看到黄小芬哀求,只得点了头。
黄小芬听了,忙道:“那我们马上出发吧,在城里呢。”
这次的逝者是个出车祸而死的老人,形容十分可怖,身体看起来都十分不完整。
死者家属难过得不行,却又不敢多看,咨询了殡仪馆的入殓师,入殓师说很难恢复原貌,故家属便找黄小芬这样的野路子,而且出价比较高。
黄小芬为了钱,咬咬牙就答应了,可此刻看到逝者,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胡金生也是心中发毛,见家属都不在,就埋怨黄小芬贪钱:“殡仪馆都不敢接这生意你也敢接,你现在说说,该怎么办吧?身体穿上衣服,收拾不好也能遮掩,脸怎么整?”
黄小芬也有些后悔,便看向萧遥:“萧遥,你能不能行?”
萧遥此时正在看躺着的逝者,脸色有点难看。
她不是害怕,也没觉得有多恶心,而是觉得,逝者在死之前,应该非常难受的,因此心中很不好受。
黄小芬见萧遥脸色难看但没说话,心里更打鼓了,连忙给萧遥大气,道:“萧遥,你好好干,务必把人的脸给化好了,回头婶给你加钱。”
胡金生没说什么,这么个情况,如果萧遥弄不好,他们的名声就真的砸了,所以加钱是很应该的。
萧遥没有多话,示意胡金生和黄小芬两口子给逝者打理身体以及四肢,自己则在旁翻胡金生和黄小芬带来的家伙,寻思着哪些能用。m.χIùmЬ.CǒM
黄小芬和胡金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所以马上低头忙碌起来。
由于逝者伤得重,身上好些地方不完整,所以黄小芬和胡金生等于是一边吐一边给逝者清洁以及整理的。
好不容易把逝者身体给打理好,又换上死者家属提供的西装,两人已经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黄小芬虚弱地对萧遥道:“萧遥,剩下的交给你了,你要加油啊。”
萧遥点点头,开始动作了起来。
其实逝者已经简单清理过,但还不够干净,所以她先重新给逝者的面部和颈部做清理,清理好了,拿出针线给死者受伤的面部做缝合,由于担心缝合之后死者的脸部会变形,所以放了些软纸进去缝合——她不知道这是否合乎规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量让逝者变回生前的模样。
只有这样,他的亲属,才不会因为死亡或者狰狞的面容而害怕他。
由于缝合之后需要化妆,所以缝合需要很仔细,而且线头都得在内部,光是这一个步骤,就花费了不短的时间,不过萧遥只是一开始有点慢,后来速度就快了起来。
随后,就是艰难的化妆了,化妆的难点是,把三处缝合的地方都遮掩住,叫人看不出来。
虽然是从里面缝合的,但是收线的地方却还是看得出端倪,所以萧遥用上了十八般武艺,如同对待艺术品一般,拿着细画笔,跟画画似的,一点一点地将收线的地方上色、描画好,知道看不出任何问题,她才开始进行大面积的化妆。
这一步对萧遥来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所以萧遥的速度快了起来——但由于她只有十岁,双手无力,所以到底比不得成年人的速度。
等终于将逝者的脖子和面部重新弄好了,萧遥的双手都酸了,她低头看向逝者,见他已经和照片一样,面上带着安详,如同进入了甜梦之中,再没有刚看到时那种痛苦和狰狞之感,这才松了口气,用手轻轻地调整好逝者的位置,给他找到最体面的姿势。
黄小芬想偷师,胡金生则担心萧遥搞不定,一直在旁看着——倒不是他有办法,而是看着,是好是歹自己都知道,心里有数,夫妻俩此时见萧遥温柔地注视着逝者,双手的动作也宛如在轻抚十分重要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充满爱意,不由得生了毛骨悚然之感,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部都站立起来。
萧遥在帮逝者调整姿势,让他最大限度展现出生前那种安详和平和时,心里的确是带着喜爱的,这是她精心修复的艺术品——和考古学家修复的从远古而来的价值连城的文物并无什么不同。
这么做,已经无法说话只能静默的逝者,仿佛从充满痛苦到被她赋予了新生一般,所以她很喜欢,也很敬畏。
调整好之后,萧遥又端详片刻,见没有问题了,便转脸看向黄小芬和胡金生。
黄小芬和胡金生马上将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掉,走到逝者跟前,仔细看逝者的脸。
这一看,两人俱是眼前一亮,旋即激动地对萧遥道:“你太棒了,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可怕样子!”说完马上去看逝者生前的照片,待看见逝者的面容和生前一样,只是合上了眼睛睡去了,心中更激动更满意,又对萧遥好一顿夸赞。
萧遥没管他们,而是伸手指指外面。
唐家人正在外头等着,大家心中十分悲伤难过,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难过,除了家里尊敬的老人去世,还因为他们居然害怕这个亲人可怕的面容——明明之前他们都还很熟悉,就是现在,他们对他也充满了爱意,并因为他经受痛苦离世而难过。
然而生与死仿佛是一道鸿沟,不仅阻断了语言交流,也让爱意不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地双向传递——他们在看到老爷子不完整的狰狞面容,仿佛感觉不到老爷子对他们仍然存在爱意,而他们也因为这面容而恐惧,并因此而失去了敬意和爱意。
唐家大儿子道:“不知道那两个入殓师能不能帮爸爸修复面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城市的车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爸爸遇上了这样的悲剧……”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心里都不抱什么希望——殡仪馆那些经验老到的入殓师都说了,他们无法复原。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脚步声,旋即门被打开了。
唐家人马上红着眼睛站起来,看向开门的黄小芬。
黄小芬面容肃穆:“已经帮老爷子收拾好了,现在可以入殓了。”把逝者放到棺木中,他们的工作就结束了。
唐家老大压抑住悲伤,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去看看吧。”
唐家是本市的富豪,唐老爷子当初白手起家创业,人脉很广,故老爷子的葬礼,将会有很多人前来吊唁,在给老爷子入殓之前,他们要确保,老爷子的遗容是得体的,最起码,是不能吓着人的,所以他们得去看看。
唐家老二老三几个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妻女。
唐家老大当下就道:“你们在这里等等,要是有人来找,也好招待。”事实上,却是不想家里的孩子和女眷去看老爷子已经变了形的面容并受到惊吓。
唐家女眷和年轻一辈听见,红着眼睛点点头,但想到他们居然不敢面对曾经那么尊敬的老人,心中又难受起来。
唐家三兄弟抿着唇,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台子前。
萧遥站在一侧,看着唐家三个儿子,看得出他们的脚步有些迟疑,当然,也看得出他们面上的难过和尊敬。
她知道,这三个人很尊敬逝者,也很舍不得他逝去,但是,他们却因为逝者离去并且面容狰狞而害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或许就是生死相隔,阴阳两别。
萧遥低头看自己的手,随后看向不远处逝者显得异常安详的面容。
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份十分有意义的工作,因为她不仅帮逝者重新找回体面,她还让逝者的亲人再不会害怕他并在未来很长的日子里想起他,都会是他安详的面容。
唐家三个儿子鼓起勇气,才抬头看向自己已经去世的父亲。
这一看,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俱是鼻子一算,哽咽道:“爸——”
老大甚至激动得有些失态,连忙上前一步,握住逝者的手——父亲如今的模样,分明就像从前带他在公司学习,疲倦而睡下的样子。
在这一刻,他心中再无半点恐惧与害怕,更多的是悲伤、难过以及不舍。
直到握上老人的手,感受到手里的冰凉,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真的故去了。
唐家老大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他的父亲去世了,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唐家老二和老三听着唐家老大的哭声,看着唐家老爷子安详的面容,也忍住低声抽泣起来。
唐家其他人在外头等着,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中都很不好受,因此都低低地抽泣起来。
他们抽泣了一阵,里头忽然响起唐家老大哽咽的声音:“阿秀,你带大家进来送爸爸一程吧。”
唐大太太听了,愣了一下,旋即让大家跟她进去。
年级小的几个孙辈听到要进去,都抱住了自己母亲的双腿。
阿秀见了,便扬声问道:“孩子们也进去吗?”
唐家老大在里头道:“都进来。”
阿秀等嘀咕着,一起走了进去。
唐家老大把地方让出来,让他们瞻仰老人的遗容,自己则蹲下来,抱起自己的小女儿,让小女儿看向逝者:“这是爷爷,来跟爷爷告别吧。”
阿秀等人原本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可是当看到唐老爷子的面容,愣了一下,旋即都松了一口气,抹起了眼泪。
唐家一家老小瞻仰过老人,便由黄小芬和胡金生两口子帮忙入殓。
两人做惯了这一行,小心而熟练地将逝者放进棺木中,然后重新整理好逝者的衣服。
唐家老大走到黄小芬和胡金生面前,脸上带着真切的感激:“十分感谢两位,让我再次看到我父亲生前的面容,真的很谢谢你们。”
黄小芬和胡金生连说不用。
唐家老大又道:“你们的手艺真的很棒,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我父亲生前睡着了的模样。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害怕曾经无限尊敬的父亲,这让他们羞于启口,也难逃良心的责难。
可是现在,他们不用害怕了,也不用再羞愧了。
黄小芬和胡金生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不远处的萧遥一眼。
这一刻,他们忽然明白,入殓这个工作,最不可或缺的是萧遥,而不是他们。
萧遥这次和上次一样,又拿到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红包里,照例是一千块。
加上黄小芬承诺的三千,她这次出门,收入足有四千块。
她的小金库,又充盈了一点,最重要的是,她帮助了逝者,也帮助了逝者的亲属。
黄小芬和胡金生这次看到萧遥的红包,不像上次那么眼红,而且,黄小芬还十分认真地对萧遥道:“萧遥,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团队的。”
萧遥不知道黄小芬为什么这样说,但她喜欢这项工作,而且还能靠这行工作赚钱,所以点点头。
白鹤村小学位于村子中心,门口就是七八个铺子组成的商业街。
新一任校长重视校风,因此要求高年级每天派人值日,登记迟到和奇装异服的学生。
韩冉是因为父亲调任到此才跟着来读书的,原本他该读的是镇中心小学,但由于他母亲来村里的小学做两年的支教,所以他便也就读白鹤村小学。
3号这天早上,轮到他值日,他有些不耐烦干这个,但因为韩妈妈要求,所以不得不走马上任。
但六年级的熊孩子,到底有些桀骜不驯,所以待了一阵,他便跑了。
走出老远,忽然想起自己的校园卡放在门口的值班室忘了拿,于是连忙回去拿。
他走到校门口,对在值班室里的同班同学陈弗南喊:“陈弗南,把我校园卡递出来——”叫完听到里头应一声,便站在外头等,双脚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这时不远处传来同学马致远害羞的声音:“你、你是插班生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韩冉听到马致远这害羞的声音,蓦地来了兴趣,马上扭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校门口有两株大红色的三角梅,每逢九月开学,这两株三角梅便开得十分绚烂,而且能开很长一段时间,韩冉刚来时,因难得见到绚烂得如同花瀑布如同火海一般的鲜花,很是惊讶了一段时间,但后来看得多了,也就不放在眼内了。
至于早上值日,让学生站到三角梅跟前报名登记,更是司空见惯的事。
可是此刻,他忽然觉得,那两株三角梅如同活过来一般,变成了一片炙热的火,几乎没把自己给烤焦了。
或许,不是因为花,而是因为绚烂得如同火海的花墙前面,站了一个很好看很可爱的女孩子。
韩冉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小心脏砰砰砰直跳。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姑娘,看着她把校园卡递给马致远检查,看着她通过了检查,背着书包沿着校道往前走,看着她跟自己擦肩而过。
这个九月,在南方仍然属于炎夏的九月,注定和其他九月不同。
韩冉魂不守舍地回到班上,还没坐下,就听到同桌陈文叫:“韩冉,你说是不是?”
韩冉回神:“什么?”心里却打不起兴趣,明明他过去最喜欢跟同桌兴风作浪的了。
陈文道:“听说有个装神弄鬼的死哑巴会转来我们班上,待会儿我们一起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你说是不是?”
韩冉眨眨眼睛:“插班生?”难道刚刚那个好看又可爱的小姑娘,就是那个插班生?他一下坐直了身体。
陈文点头:“是啊,听说是个哑巴,而且酷爱装神弄鬼,跟个神婆似的。五年级的张小莹的弟弟就被吓到过,她拜托我们帮忙找回场子呢,小莹都开口了,我们肯定得帮忙不是?”
韩冉抓住了关键词,哑巴,爱装神弄鬼的神婆,马上将之跟自己刚才看见的漂亮可爱小姑娘分开,当下点头:“既然张小莹让帮忙,就帮帮她吧。”
他是大城市来的,来到乡下,发现这里的很多孩子都很胆怯,腻味透了,但张小莹不,她大胆爽朗,跟他从前认识的孩子差不多,所以他高看了她几分,也乐意给她面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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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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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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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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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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