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青将烫金的深灰色名片,沿着黄花梨木的纹理,缓缓推回了宋仲川的手边。
漫不经心地开腔,“二叔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我心意已决。”
砰——
宋仲川紧握的拳头猛的砸向桌面,那双总是精于算计的眼睛里皆是愤怒,近乎咆哮出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宋砚青深邃的眼眸缓缓挑起,声音依旧带着无所谓的腔调,“当然知道。”
“你知道?”
宋仲川咬牙切齿地开腔,“你要是知道……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去蹲大牢!”
“我看你是被虞倾迷了眼了!”
随即,一道声音自书房门口传来。
“爸爸,稍安勿躁……”
紧闭的书房大门从外面推开,宋旌羽凉凉出声,“伯母自己做的事跟虞倾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我哥不是跟虞倾划清界限了吗?”
他歪着脑袋看向宋砚青。
宋砚青连个眼神都吝啬。
看宋旌羽那混不吝的模样,宋仲川脸色愈发难看了,“我们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出去!”
“我不!”
宋旌羽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坐下,翘着个二郎腿,盯着宋砚青的后背嘲讽出声,“我哥大义灭亲是为了专心搞事业啊,听说澜㵔最近的流水翻了几番呢。”
“要是我伯母拖后腿,他能这么赚?”
听到宋旌羽刺他,宋砚青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四两拨千斤。
“要不是二叔和你的照顾,澜㵔也不会有今天。”
澜㵔是江城有名的高端会所,实行严格的会员制度,有钱不一定都能进去。
偏偏宋仲川和宋旌羽都是澜㵔的会所,而且君善招待重要客户时也会安排在那里。
这些年,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澜㵔背后的经营者。
可宋砚青从君善退出后,摇身一变成了澜㵔的老板。
狠狠地恶心了一把宋仲川和宋旌羽。
为此,宋仲川安排人在澜㵔找了一阵子的麻烦,谁知道澜㵔名气越发大了。
现在,两人听到宋砚青的回答,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但宋仲川毕竟是老姜,更能沉的住气。
“澜㵔流水翻倍是好事,但你.妈妈这件事……你不能这么做!”
宋仲川又将话题扯了回去。
“我知道你退出君善后,一直在跟我赌气,但我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妈妈也是我的嫂嫂……我不能坐视不管。”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宋仲川一贯的操作。
宋砚青心底不住冷笑,抬眸看向宋仲川,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二叔当真这么认为?”
宋仲川皱眉,“你还是不相信我?”
“没有……”
收回落在宋仲川脸上的视线,宋砚青面无表情的开腔,“我妈妈的事……我已经委托了孟立夫孟律师,所以暂时就不劳烦二叔了。”
宋砚青什么时候和孟立夫联系上了?
宋仲川眼底掠过一丝愕然,随即故作思考地沉吟片刻,“孟立夫……虽然风评不怎样,但在这件事上,的确比较合适。”
宋砚青点了点头,起身拉开了椅子,“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话题仓促结束,宋仲川脸色透着不悦。
但看到宋砚青那坚决的模样,不悦终究换成了假意的关心,“你婶婶在做晚饭,吃了再回去。”
“……不用了,还有事。”
宋砚青转身出了书房,宋旌羽大赤剌剌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听说你今天差点把虞倾给撞了?”
宋砚青置若罔闻。
宋旌羽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既然你们都断干净了,那就不要怪我夺人之美了。”
“虞倾现在肯定急需我……”
宋砚青的手机适时响起,打断了宋旌羽的话。
他视若无人的接通,长腿一迈,下了楼梯。
听到他下楼,柳眉从厨房出来,脸上挂着一脸虚假的热情。
“阿砚……吃了晚饭再回吧。”
跟宋砚青打电话的是萧鹿闵,听见了这话,忍不住吐槽,“这是上赶着给你送温暖来了?”
宋砚青没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晚上婶婶亲自下厨……”
“谢谢婶婶,我待会还有事。”
宋砚青一本正经的拒绝。
“你这孩子……”柳眉假装看不出他的冷淡,叹了一声,“再忙也要吃饭的呀。”
“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备了一点点心。”xǐυmь.℃òm
说着,柳眉就叫阿姨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食盒。
“你最爱吃的点心,路上先垫垫。”
看着那深蓝色的食盒,宋砚青垂落的手指无声攥紧,手背上青筋浮凸。
“谢谢婶婶。”
伸手接过,宋砚青唇角微抿,“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开车小心。”
……
从宋家出来,宋砚青就将这个食盒连着里面的东西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喉咙像是被人塞了苍蝇般恶心。
蓝色的食盒,小点心……
呵。
为了恶心他,还真是不遗余力,连这么久远的破事都翻了出来。
宋伯远还没有出车祸之前,家里的餐具几乎全部都是深蓝色的。
因为秦婉君说宋伯远喜欢深蓝色。
那时候,秦婉君总会做各种各样的小点心,小心翼翼的端到书房,给一直忙碌的宋伯远送去。
本以为,他们的恩爱会一直演下去。
结果宋伯远不仅日渐忙碌,而且回家的次数变少。
两人见面不是冷战就是吵架。
在每个宋伯远不归家的晚上,秦婉君都会逼着宋砚青将她做的那些点心吃掉。
待他吃完了,还要问一句好不好吃。
在母亲的眼神逼迫下,年幼的宋砚青都会忍着翻滚的呕吐感,乖乖的说一句好吃。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吃甜食。
直到宋伯远车祸离世,宋砚青才知道,宋伯远也不喜欢秦婉君的那些小点心。
宋伯远喜欢的,是曾经的虞曼琳做给他的。
就算是装在粗糙的深蓝色食盒里,他也觉得香甜。
想到这些旧事,宋砚青一直压抑的暴戾便开始蠢蠢欲动。
疯狂叫嚣。
一根烟尽,心底的燥意在尼古丁中稍缓了几分。
他重新上了车,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开向澜㵔。
车子刚停到澜㵔门口,萧鹿闵的电话又来了。
“你到哪儿了,许溶月来了。”
“她来干什么?”
萧鹿闵犹豫几秒,“……她……她要你娶虞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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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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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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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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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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