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镇东头的老酒鬼,你喝过没有,那也是一绝,你……”
猴子侃侃而谈,口水四溅。郑晓东听得心不在焉,原来脸上还挂着客气的笑,现在笑容也没有了,脸上有点不耐烦。他拍了拍猴子的手,打断了猴子的话,“我去一下厕所。”
“奥,你出了门往西北角走,最角落里有个小道,进去就是。”猴子指着屋外。
郑晓东站起身,朝院子里打量着,没有往西北角看,而是看了看相反方向的厨房,“好。”
郑晓东向外面走去,他走出门没多久,赵细妹就溜进了正屋,“怎么样?他去厨房了吗?”
正房摆着一张方桌子,猴子坐在最里面,面对着玻璃,他正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看着起劲,屁股都离开了桌子,上半身恨不得都伸出去。
“没,去厕所了。”猴子道。
赵细妹坐到猴子对面,头扭向窗外,也好奇地打量着,“来了!”
赵细妹激动地拍了拍桌子,只见院子里郑晓东从厕所出去,没有往正房来,而是站在了与厨房大门平行的位置,远远地望着。
厨房是一间盖了好久的土胚房,可能是盖的时候钱不够,只在大门旁边留了一扇窗,窗户朝着西边。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阳光不好,整个厨房黑漆漆的。房子年久失修,四面棕色的土墙都被熏成了黑色,只能借着一点阳光看见站在灶头旁边的陆绍,一双女人的手环住他的腰,在他身后的林芙蕖不断地在抖,应该是在哭。
陆绍的手臂垂在身侧,僵直的站在那里,他就像一个木头人任由林芙蕖抱着。僵直的男人,哭泣的女人,逼婚的家人,虽然陆绍没有任何情绪,但这画面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阳光下的郑晓东也一样的僵硬,但他像一块冒着寒气的冰,无论太阳多么温暖都不能让他融化。
林芙蕖偷偷瞄了一眼,看见了僵硬的郑晓东,她肩膀抖着更厉害了,“陆绍……哈哈哈……你再坚持一下,他还在门口看着。”
“不好意思,我不是嘲笑你,我是真没想到抱一下你就僵住了,你是不是没有抱过小姑娘啊?”
林芙蕖的头闷在陆绍怀里笑的花枝乱颤,但她又不能笑出声只能使劲憋着。
“没有,没有人像你这么多鬼主意。”陆绍眼睛低垂,看向林芙蕖,心中无语道,且大胆。
陆绍现在对林芙蕖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就算她把自己拉进被窝,自己也不奇怪。一开始心里还有点奇异的感觉,现在只有一种无语感,还有比林芙蕖更大胆的姑娘吗?清白名声都不在乎,好像什么都不能阻挡她一往无前。
林芙蕖用头顶了顶他,“哎呦,别生气,男孩子不要这么小气,等事情都搞定了,我请你吃饭,去城里下馆子。”
“吃饭还是算了,要是被人看见往上一告,我爷爷奶奶又要遭殃。”
“啊!这么严啊,我以为就是让你们干干农活。那我在家里请你,你喜欢吃什么?”
“没什么喜欢的,我口欲不重,吃饭就是活着的一种需求,吃饱即可。”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丧啊!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快快乐乐长身体的时候,你要放宽心态,多晒晒太阳,多运动运动,你和猴子没事去爬爬山,白天别老躲在屋里睡觉。我们伟人一把年纪还去冬泳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
陆绍的眼角又开始抽起来,他赶紧打断林芙蕖的话,要是不打断她,她能一直念叨下去,“你看看他进屋了没?”
“奥奥。”林芙蕖探出一点头往外看。
陆绍松了一口气,他发现林芙蕖这张嘴真是厉害,跟村里的老阿婆有的一拼。他也是奇怪了,平时林芙蕖和别人说话没有这么话痨啊,为什么一和他说话就念叨的不停,就和他奶奶似的。饭吃少了,衣服穿少了,长胖了,变瘦了,天天念叨个不停。
屋外已经没有人了,也不知道郑晓东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林芙蕖松开陆绍,“好了,走了。”
陆绍僵硬的身体终于活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以后别找我了,我真的不是演戏的料。”
“那不行,不找你找谁,找猴子?猴子那张脸……”林芙蕖嗤了两声,“猴子要是胖点,白点,高点,可能还行。”
“额,你不如让他重新投胎。”
林芙蕖噗嗤一声被陆绍逗乐了,“你嘴厉害!”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行了,你快进去吧,一会儿我再进去。”
“嗯。”
两个人进屋后,他们又聊了一小会儿,因为林芙蕖说还要干活,郑晓东就走了,他们四个也散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枝头的春花开了。刘富国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紧锁的眉头随着春花舒展开,他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了。
两个孙女的婚事都定了下来,前两天也把彩礼钱拿到手了,一个一百五十块钱,一个两百块钱,正好三百五。本来都是一百五十块,刘富国想着一家多要二三十把那五十块钱平上,没想到一讨价,郑晓东非常爽快的加了五十,正好凑到三百五十块,也省得刘富国再去找刘槐花的对象要了。
刘富国还是偏疼刘槐花的,刘槐花这个对象不错,虽然年纪小,但是上面没有公婆。奶奶是个身体弱的,说不定嫁过去的时候人都死了。而且他们村也算是不错,钱没有东升给的多,但粮食给的多,一多一少也和东升差不多了。
虽然之前下了狠心,但有了更合适的,他还是希望刘槐花能过得好。他本想着刘槐花对象能给就给,不能多给他自己把这几十块钱补上。
彩礼钱到手,刘富国第二天就把钱交给了钱老师,让他赶快把学费交上,免得名额被人抢了。
钱老师也在意这个事,连忙去报了名,学校给办了通知书和学生证,等到新学期开学,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报到就行了。
刘富国拿着通知书和学生证,心里才有了真实感,他们家要出一个大学生了,要出一个城里人了。www.xiumb.com
刘兰娟看他拿着东西傻乐,凑过去也想看看,“这都是啥?这红本本是学生证?让我看看。”
“去去去,一边去。”刘富国用肩膀拱她走,“你粗手粗脚把东西都弄脏了!”
刘兰娟白了刘富国一眼,“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还弄脏了!”刘兰娟嘴上说的厉害,但身子还是自觉地往另一边靠了靠。
坐在老两口对面的老五夫妻相视一笑,对父亲的幼稚行为感到无奈。老五道,“爸,你给妈看看吧,通知书飞不了。”
儿子说了,刘富国也不再小气,但还是没让刘兰娟碰,自己拿着递给她看。
刘兰娟不识几个字,只认识一个“刘”字,指着学生证上刘毅明的名字,“这是我们毅明的名字?”
刘富国点了点头。
“大学校就是不一样,名字都写的那么好看。”
上面的名字是手写的,方方正正的,笔迹很稚嫩,就是那种小学生板正的字,这其实是刘毅明自己写的名字,并不是学校写的。
刘兰娟看着高兴,抬手去摸,刘富国忙把东西收起来,“行了,看过了。老五,东西还是你收起来,好好放着别弄丢了。”
老五接过两个文件,“我肯定收好。”
刘富国,“上次要钱弄得大家都不高兴,老四也说了一些气话,虽然他说不再沾毅明的便宜,但前些年他出了不少力,这次学费也是用的槐花的彩礼,以后毅明发达了,你不能不理你哥哥。”
“爸,你放心。毅明不会忘了他四伯的。”
刘富国抽了一口烟,“嗯,现在我们家是三喜临门,明天毅明放假回家,你把两个新姑爷叫到家里吃顿饭,我们一起热闹热闹,你也和老四喝两杯。”
自从上次老四只出二十块钱后,老四老五两兄弟的关系陷入尴尬之中。老四对自己的狠心有些心虚,良心上过意不去,经常躲着老五走。老五埋怨哥哥没有帮自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老五这种人就是往日里享受哥哥的付出享受惯了,觉得别人必须要为自己付出,不付出了,就认为是他的错了。
两兄弟心里有了疙瘩,相处中带着一丝尴尬,虽然一切如常,但身边的人还是能看出两人的变化。
家和万事兴,刘富国还是希望两个儿子好好的,别为了这件事生分。
————
吃饭的事,老五办得很利索,他心里对刘槐花也有点愧疚,毕竟是拿了彩礼钱补贴自己儿子。他想着好好请请两个姑爷,让他们以后对两个姑娘好些。
刘富国吩咐完,他就跑了一趟镇上,请郑晓东明天来家里做客。又去了刘槐花对象家,通知了他一声。
但刘家这次真是掏空了家底,连买肉的钱都没有,刘兰娟只能杀了一只鸡,炖了一锅鸡肉。
刘兰娟做这种硬菜是从不让两个姑娘插手的,怕她们偷吃。但刘兰娟做菜不算好,比起林芙蕖和刘槐花还差点,她处理好了鸡肉就在一旁看着,让林芙蕖下手,忙忙碌碌一上午,终于做好了一大桌子菜,有荤有素。
家里来人的时候,女人是不能上桌的。虽然是孙子辈的姑爷,薛龄芝和刘兰娟还是坐到了旁边的小人桌上,让他们男人一桌喝酒。
两个姑爷一个安静,一个年纪小,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饭桌上不算热络,一直是老五和刘毅明没话找话。即使是这样,刘富国喝的也很开心,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刘家的美好前途就在眼前,一切都是那么好。刘富国喜上眉梢,脸上挂着笑容,一杯接着一杯,饭还没吃完就醉了。
“老五,我给你说,我今天高兴,很高兴!我们家的孩子都有了好前途,以后肯定能更好,我们刘家有盼头了。来我们父子俩喝一杯。”刘富国举起杯子,朝老五的酒杯伸过去想碰一杯,但伸到杯子前,一碰没碰到,又一下又没碰到。
奇怪了,明明酒杯就在那里,怎么就碰不到呢?刘富国使劲一怼,一下子就把老五的酒杯怼到地上。
“哎呦。”老五连忙捡起酒杯,扶住自己的老父亲,“爸,你喝醉了,我扶你去屋里躺一会儿。”
刘富国醉眼朦胧的一挥手,身子摇摇欲坠,“我没事,我还能喝。”
刘兰娟看老伴要耍酒疯,连忙过来帮忙,两人架着刘富国到了卧室。刘富国喝醉也算老实,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刘富国一走,大家也没有了吃饭的心。虽然桌上的人都沾着亲,但都是没见过几次面,像两个姑爷都是第一次见。“大人”一走,他们也坐不住了,没吃多久人就散了,让两个姑娘带着姑爷在村子里转转,小两口培养培养感情。
东升村也没什么好逛的,虽然靠山靠水,但阳城这边都这样,就连镇上也是背靠青山,护城河绕城而过。刘槐花那一对嫌太阳太大,不想出去,只有林芙蕖和郑晓东出了门,林芙蕖带着郑晓东去爬山。
东升附近有一个大水库,从后山爬上去就能看到。林芙蕖带着郑晓东往村西头去,一直走到猴子家。他家后面有一条小道,沿着路爬到底就是山顶了。
今天太阳好,山下湖光潋滟,碧绿的深潭像是一块碧绿的翡翠镶嵌在苍山之中,入目皆是人间绝景。
“这里的景色真不错。”郑晓东深吸一口气,沉浸在自然之中,享受微风暖阳。
忽然,腰间一紧,林芙蕖在身后将他紧紧环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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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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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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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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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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